第14章 您要他们受的苦，就统统都由我来受吧！
1
慌乱之中，1527被痛醒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早已不在那个被庇佑的小区里，而是……他看到自己的四周是一个冷冰冰的铁笼，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脖子被勒住，双手被吊在头顶上，双腿也被向左右两侧拉开，身体悬空离地。
同时，他检测到自己的腹腔被打开了，他能看到身前有一个穿着警卫制服的人正在用电击棒刺激他腹腔里的人造疼痛神经元。
为了让机器人拥有无限接近人类疼痛时的反应，并为了让机器人不要去做会让自己感到疼痛的事，每一个再造科技出品的机器人都有相对完整的疼痛神经系统，并会将所有疼痛程序汇集到这个神经元组件，而现在，那个人正在刺激的正是这个神经元。
“请你不要这样。”1527温声用当地的语言哀求道，不过他知道这句话说不说都没用。
那个警卫抬起头来，笑出一口白牙，兴奋道：“哎？你醒了？被痛醒的？”
看1527没有回答，那个警卫大力捅了捅1527的疼痛神经元，1527痛得全身抽搐了起来。
“这个好。”警卫回头对铁笼外喊道，“这个机器人会说我们的话，而且疼痛神经元是有反应的，这下长官，您可以好好玩玩了。”
1527知道这个警卫的意思，他忍着尚未散去的疼痛，气喘吁吁地问：“这是……这是什么地方？”他逐渐回忆起来，他是在看到越野车里的李夏楠的那一刻，被这里的人抓了的。
“这是什么地方？”那个警卫又笑了起来，说，“这里是你们机器人的地狱啊。”
铁笼的门在此刻被打开，从漆黑里走进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这是那个长官吗？1527心想：他会怎么对我？ 1527发现自己竟然在计算李夏楠会来救自己的可能性，但很快他斩钉截铁地认为：不，夏楠一定不会来救我的，因为他应该很恨我。
只是，他记得李夏楠在越野车里望向自己的神情，那神情里丝毫不见仇恨与敌意，1527记得夏楠还试图示意他有人要在背后突袭他。
“你叫什么？”那个长官开口了，声音刺耳而尖锐。
1527略一偏头，方才看到脚下和铁笼的犄角旮旯里都是残破不全的机器人肢体碎片。
我也会……那样吗？1527不安地抬起头，望着那个长官答道：“我是1527。”
“这都能算个名字？”长官嗤笑一声，接过之前那个警卫手里的电击棒，就往1527腹腔内的疼痛神经元戳了戳。
1527痛得往后缩了缩，几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痛恨你们吗？”那个长官低声问1527。
1527摇了摇头，但他意识到自己的本能程序正在让他的牙关打颤，他查看了一下这些程序，预判片刻后自己将抖成筛子。
可是，这个长官看到我害怕了，会不会更兴奋？1527无奈地回忆起自己这几年的流浪生涯以及从中总结的经验：一般像这样的虐待狂，碰到越是弱小的猎物，就会越是疯狂，只是，1527没有办法变动自己的程序，也一直都没能找到方式，避开这条被称为“惊恐”的程序的发作。
“像你们这样的机器人，根本没有道德底线，害得我父母离婚，又夺走了我的妻子和女儿的心，让我只能孤独终老。”那个长官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我看到你们，有一个就杀一个。”
长官对着铁笼外点了点头，1527感到捆绑住自己四肢和脖子的钢丝开始运转，并且向五个不同的方向延展。
“你要干什么？”1527艰难地问。
长官没有回答，而是欣赏着1527浑身每个纳米机器人都在尖叫着的显而易见的恐惧。长官突然改了主意，说：“你很特别啊，对疼痛有反应，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求饶，如果我心情好呢，就先让你去我的警卫队里，让我的手下们好好享受享受，晚点再让你死。”
1527一时沉默不语，铁笼里回荡的只有钢丝不断拉紧铁弦的声音，以及1527四肢和脖子受到拉扯时的金属延展声。
半晌，1527才低着头说：“求您……求您让我留在您的身边。”
长官一乐，向1527走近了几步。
1527接着说：“我知道，您深受我的同类之害，您想要宣泄心中的痛苦，求您让我留在您的身边，以后您有任何愤怒，就请您宣泄在我的身上吧，不要再伤害其他无辜的机器人了！”
“哈哈哈！”长官拍着手说，“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你这不就是想说让我不要杀了你，你是无辜的吗？”
“我不是无辜的。”1527脱口而出，“我也不是想求您免我一死，而是求您之后不要再抓其他的机器人了，您要他们受的苦，您想要宣泄的苦，就统统都由我来受吧！”
长官脸上的笑意，全无，吼道：“幼稚！”
1527感到钢丝加重了力度，脖子上的压力让他被迫抬起了头。
那个长官则狠狠地用电击棒捅着1527的疼痛神经元，1527没能忍住，呜咽了起来。
“你还希望替别的机器人受苦吗？”那个长官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边问边捅，“你还想吗？还想这样替它们受苦吗？还想吗？”他问一句，就捅一下，每次停留的时间都更长。
1527咬着牙点了点头，虽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但眼神依旧坚定，他说：“只要……只要您能放过……其他人。”
不过，1527的话音刚落，他的一条手臂便承受不住钢丝的牵引，断了。
1527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手臂断裂的地方，额头满是冷汗，断臂处还流淌着淅沥的人造血水。
那个长官掰着1527的头，让他转向自己，问：“我再问你一遍，你还希望替别的机器人受苦吗？”长官将电击棒探入了1527的断臂内，并将功率开到了最大。
1527几乎全身过电一般地痉挛起来，说不出话来。
长官满意地抽出电击棒，问：“你愿意这样替他们受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1527重整了自己的程序，片刻后，微笑道：“我愿意。”
只是，他知道，他的心里还运行着一段程序：夏楠，救我！
5
李夏楠今年已是18岁的玉树临风的女孩了，她和1527一别已是6年。
她想象过无数次两人的重逢，却未曾料到会是如此——1527被吊在铁笼里，身上满是血污，腹腔被打开，地上狰狞地躺着他的右臂，食指还在踌躇，一个矮胖的人则正在往1527被打开的腹腔里捅着什么。
“你住手！”李夏楠喝道，跟在她身后走进来了一个身型魁梧的男人模样的人，他穿着西装革履但却带着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那是李夏楠的贴身机器人保镖。
那机器人保镖看到1527如此受难的模样，却仍在坚持——“我愿意，求您放过他们”，不由愣在了原地。
他在坚持什么？他都这样了，还在坚持的是什么？桥很想知道。
“桥，你傻站着干什么？快给我翻译啊！”李夏楠急道。
桥赶紧向那个长官翻译李夏楠的话。
那个长官听见了动静，正问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李夏楠一脚踹开了铁笼的门，一把拉开了那个长官，护在了1527的身前，红着眼问：“我们给你带了这么多武器来，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机器人的？”
6
长官听李夏楠这么说，又看到她穿着再造科技的制服上的标牌是“副总负责人”，再听她说1527是她的机器人后，态度瞬间转变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长官慌忙叫来了自己警卫里懂机器人的年轻警卫，让他把1527放了下来，还想替1527把手臂接回去。
只是，那个小警卫看到1527这么复杂的手臂构造，瞬间麻了爪。
长官对李夏楠满脸堆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过，他暗忖，再造科技派个这么年轻的娃娃兵做这次行动的副总负责，看来她不是和再造科技沾亲带故，就是少年天才，总之都是个人物，想到这里，他又说，“您若是喜欢，我给您陪十个、百个这样的机器人，好吗？您千万不要和路总说起这件事，毕竟，他的武器，我是很需要的。”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像1527这样的机器人，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你一定要把他修好了，不然，我肯定报告路总你虐待我们再造科技的机器人的。”李夏楠虎着脸答道。
“好好好！”长官回头，赶紧给那个年轻的警卫使者眼色。
1527之前还处在李夏楠真的来救自己的震惊之中，现在才回过神，他担心小警卫如果修不好自己，会被那个长官找麻烦，就对那个小警卫温声道：“我自己来吧，很麻烦的。”
那个小警卫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机器人会帮自己。
“您帮我举着我的右臂，好吗？”1527指着自己的断臂处，说，“就举到这儿，方便吗？”
小警卫赶紧照办，都来不及抹一抹自己刚急出的满头大汗。
1527的左手手指前端伸出些焊接突触来，边修补断臂，边安慰小警卫道：“我这条手臂啊，之前被人强行弄断过，之后，就很容易脱落了，我之前自己修理过很多次，我有经验的，您就放心吧。”他的这番话是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自己出门不小心踢到了石子，不知道石子疼不疼一样。
李夏楠全部都听到了，她从那个警卫手里抢过了1527的断臂，一把抓起1527的左手腕，拉着他就往铁笼外走，桥紧跟其后。
那个长官的声音也追在她出来问：“您不会告诉路总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