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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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楠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再造科技的风衣制服脱下，裹在1527的身上，并对紧跟在她身后的桥吩咐：“去把他的那间标准纳米服拿回来。”
1527任由李夏楠牵着手，向外走去。
不真实感在1527心中犹然升起，他知道最近自己经常会做白日梦，但过去的白日梦都是幻听，没有一次会像是眼前这样，如此真实而生动。
如果这是幻觉，那我可真是病入膏肓了，1527心道。
他抬头看着身前的那个背影——李夏楠已经不再是过去比1527矮上好几个头的小孩儿了，她长大了，出落地亭亭玉立，淡绿风衣下的那件贴身白T恤让她看上去是如此生机勃勃，淡蓝色的牛仔裤，年轻而轻盈，一双崭新的白鞋正精神抖擞地向前迈着步。
一路上，李夏楠一次都没回头，而是径直将1527带到了她来时乘坐的那辆越野车边，安顿1527在车后座上坐好后，才将1527的断臂递给了他。
1527的那句“谢谢”弱不可闻，似乎不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桥拿着1527的标准纳米服回来，递给1527后，便开着越野车驶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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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驰，1527在后座上慢条斯理地修着自己的那条断臂，脸上为了掩盖痛苦而挂着微笑，李夏楠则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瞥1527一眼，然后又将视线移开。
越野车在当地一处豪华的宾馆前停了下来，1527此时刚将断臂接上一半，还没来得及调试。
李夏楠对开车的桥吩咐道：“我回房了，对了，那件制服洗干净之后替我还给副总负责人，别忘了再替我说句谢谢。”说罢，便下了车，拉着1527又是一通猛走，1527都来不及欣赏这幢极具南美风情的、以红绿撞色为基调的宾馆内饰，便被李夏楠拉入了老旧的铁栅栏电梯内。
然后，他便被带入了李夏楠的宾馆房间。
房门入口正对着露台，露台外是万里无云的蓝天，斜阳洒在房间内的红色地毯上，喧闹而鲜艳。
“咔哒”一声，李夏楠在1527的身后合拢了房门。
1527刚回过身去，便撞入了李夏楠的怀抱之中。
和小时候一样，李夏楠身上太阳般的气息，充盈在1527鼻尖的监测系统里。不一样的是此时此刻李夏楠拥抱的力度——1527记得夏楠还从没有这样紧地抱过自己。
“夏楠，有些事我想和你说。”1527温声道，心想：从眼下的情形，他推测李夏楠应该还不知道我做的“错事”，但我必须告诉她。
李夏楠的呼吸擦过1527的颈侧，但她既不开口，也不放手，只是贪婪地沉醉于儿时关于这拥抱的记忆里。
“夏楠……”1527的眼里露出一丝委屈，眼尾随着微蹙的眉毛下垂了一些，这一次，他拿不准李夏楠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李夏楠却依旧既不言语，也不放手，而是再次加重了拥抱的力度，似乎想要就这样和1527融为一体。
如此半晌，李夏楠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有没有说过，这样我是会疯的！！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她的声音有一丝哽咽，“还有，这些年，你一个人都经历了些什么啊，你的手臂最早是怎么会断的？”
1527能检测到李夏楠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是，他的断臂还未调试，举不起来，只能抬起左臂轻拍李夏楠的后背，安抚道：“夏楠，没事的，都过去了。”
“你被莫倩妮退货的时候，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李夏楠抓着1527的肩膀问，“我如果知道了，你就不会像刚刚那样……”李夏楠的眼里晕起了泪光。
1527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有些释然，他低了低头，看清了李夏楠的面容，和他记忆里的一样，聪慧俊俏，现在更添一些清雅灵秀，微笑道：“夏楠可真是长大了，但有些事情，夏楠可能还不清楚……”
“我有什么不清楚的，我父母离婚不是因为你，我父亲的死也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莫倩妮！”李夏楠急急道。
1527本以为李夏楠对真相一无所知，或者知道的应该是莫倩妮一手打造的真相——1527，一个不够格的居家服务型机器人，因为他的错，导致李峰婚内出轨，导致李峰死亡未被及时发现，被退货是对他来说最仁慈的下场。
然而，现在李夏楠说的却是莫倩妮费尽心机隐瞒的事实，是当年1527为了莫倩妮说的那句——这一切都是为了夏楠好，她要成为一个正常的、独立的人就必须远离你——而自愿背负的莫须有的罪名。
这六年1527所经历的一切事都是从莫倩妮的那句话开始的。
1527感到自己CPU里涌起了许多程序，这些程序多到足以瞬间让他宕机，但他不能执行其中的任何一个。他只能忍住眼泪，不让自己的嘴唇因为激动而程序性颤抖，并稳住了自己的音调，道：“夏楠妈妈都是为了夏楠好，夏楠要理解我们……”
李夏楠推着1527撞在了宾馆的房门上，眼神里多了一些阴鹜，问：“你们这是为了我好？这六年，我有时间就天南海北地跑，就是为了找你！如果不是疫苗出来了，也许我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感染了病毒，死了！”
“夏楠，快别这么说！”
“我想再见到你！我做梦都想再见到你，我甚至都想造和你一样的机器人，但莫倩妮不让！”李夏楠说着说着，哭得像个没有家的孩子，“我昨天在路边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呢，呜呜.......”
1527用左臂在李夏楠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安慰着：“我是真的，夏楠。”
李夏楠抹了抹眼泪，道：“1527，快把你的纳米服变成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毛衣。”
1527一个激灵，照做了。
然后李夏楠迫不及待地扑入了让她魂牵梦绕的熟悉的怀抱里，说：“以后，你不许再离开我了，我也会永远都陪在你身边，不让你再有危险。”
1527感觉自己就快短路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离李夏楠越远越好，但在李夏楠温暖的怀抱里，他又不忍放开。
这让1527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渴望得到这样的拥抱，多么渴望回到过去那样的安稳里。
“到时候，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李夏楠闻到了1527颈窝里的幽幽香气，“莫倩妮会接纳你的，你的视频日志里有她的罪证，她要保住自己现在的位置，就必须接受你。”
回去？1527突然想起自己这六年的流浪生涯，和他被迫做过的事。
不，我已经不配再回到那里去了，1527当即便在心里做了个决断，重又在脸上挂起一抹和煦的笑容：“夏楠，你都长这么大了，让我好好看看。”
李夏楠和1527相视，又是哭又是笑的，1527牢牢记住了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李夏楠，高马尾精神地扎在脑后，两弯温柔的柳叶眉下是炯炯有神的双目。
没错，和1527记忆里一模一样，李夏楠无论站在哪里，都像是一束光一样耀眼。
“夏楠，我们不要去想未来，好不好？”1527温声道。
“可以啊，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了。”李夏楠又将1527抱紧了些。
“夏楠，我现在不会离开你，你不用抱那么紧……”
“那快过来，快和我说说这些年你都在做些什么呀？”李夏楠拉着1527在露天阳台上落座。
1527只记得那个午后的阳光很好，房间里燥热而温暖。
当然，他也一直都记得自己下的决断，那就是夏楠绝不能再这么依恋自己，她不知道我背负的使命，也不知道我有多么危险，她还有更广阔的的生活与天地，而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白日梦的话，那么在夏楠回国前，自己就一定要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