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抓鱼小能手 趣味满湖塘
我老家有条连通洞庭湖和长江的华容河，将全镇分为东西两半，河东以平地、山地为主，河西以湖区、丘陵为主。我家在河西，处在湖区和丘陵接合部，村南是紧靠华容河的涛湖，村西是当地有名的塌西湖。两湖之间、两湖与华容河之间都有数条水系相通。
说到塌西湖，我父亲还给我讲了个美丽的传说。说是很早很早以前这里曾是繁华的州府，盛产稻谷，丰衣足食，龙王便将女儿嫁给这里的大地主作儿媳妇，谁知这家人为富不仁，百般欺凌龙女，只有大嫂仁厚，想方照顾龙女。
后来此事被龙王老爷侦知，一怒之下令洞庭龙王淹掉此地。龙女为报大嫂爱护之恩，扮成小狗，在水淹之前，偷偷叼起龙女送给大嫂的木梳，迅速向东跑去。大嫂随即赶出家门，想取回木梳，可怎么也追不上小狗。一来二往，大嫂本想放弃，可小狗却在大嫂停步时，回头坐在地上，将木梳放下，好像在说你追呀？我坐下来你都追不上，气得大嫂牙根痒痒的。就这样大嫂和小狗你追我赶，跑跑停停，不觉跑出了好几公里，只听得背后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大嫂回头一看，刚才还好好的田野，转瞬之间便成了一片汪洋。后来此地因此取名塌下湖，后改为塌西湖。
这个故事虽然凄美，毕竟是神话传说。个人认为，这个湖很可能是很久以前地震所致。塌西湖比较大，有水面近2万亩，水虽不深，但鱼特多，每当春天来临春雷轰动时，各种鱼类便闻雷而起，迎水而上，这便是我们水乡人抓鱼的好时节。我也深受大人的影响，从小爱上了这一行，并很快成为行家里手。
我抓鱼有3种方法：一是水中摸，二是竹竿钓，最后是花篮（一种逮鱼的工具）逮。
先说钓鱼吧。我家房子南边10米处有块菜地，是我家的自留地，紧靠菜地有口鱼塘，叫“提水塘”，塘里鱼特多，尤其是小鲫鱼更是钓之不尽。那时鱼塘是公家的，公开钓是不行的。不过我家菜地傍水的地方长有很多树丛，隐蔽性很好，而我为保险起见，只是中午去钓几个，这样村里的领导就很难发现了，但这样的事不能常干。后来我就和小朋友们跑到村南的涛湖里去钓了。
随着钓龄的增长，我的钓技也日趋成熟，每次基本不空手，有时还能钓上几条大的，如此一来家人也沾了我不少光，都希望我能经常钓点鱼改善改善生活。钓鱼有时也会有麻烦，坐半天什么也没有，更讨厌的还是那些小鱼小虾，这些东西都是咬钩的积极分子，看上去有货了，可一动鱼竿又落空。还有一种刺泥鳅，更是如此。
要论鱼好钓只能是湖里的财鱼了，财鱼是我们老家的俗称，广东人叫生鱼，有的地方叫黑鱼。财鱼属野鱼，通体透黑，凶狠无比，喜吃小鱼，湖里多，鱼塘少。正因为它凶猛，喜动不喜静，其肉质特别鲜美，做出的财鱼汤白而香，大补，广东人一般术后都会用财鱼炖汤给病人喝，效果显著。不过，财鱼在我们老家原来却是下等鱼，吃的人不多，只是近些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才开始重新认识财鱼，但还是有部分老人对它不感冒。
钓财鱼有两个不同的时机。一是财鱼产卵带崽时，一般在春天。财鱼产的卵类似青蛙卵，比青蛙卵大且漂亮。青蛙卵是黑色的，财鱼卵是金黄色的，一窝财鱼卵可以生出几百条小财鱼崽。财鱼卵的天敌是青蛙，青蛙会在大财鱼不在时吃掉财鱼卵，所以我们钓财鱼时会在钩上挂个还能动的小青蛙，这样更能刺激大财鱼去咬钩。
财鱼特别疼爱自己的子女，如果你发现哪里有一窝财鱼卵或财鱼崽，只要你用口专用的大号钓钩，再抓个小青蛙串在上面，吊上线，用竹竿举着，使钩上的青蛙隐蔽地在财鱼卵或财鱼崽旁做上下运动，过不了两分钟，你就会惊喜地看到凶恶的财鱼突然冲出，一口将青蛙咬上吞下，此时你可千万不要手软，只需用力一拉，一条大财鱼便成了你的盘中餐。
另一种情况则不同，一般用来钓那些刚成年的财鱼。财鱼有个习惯，夏天喜欢出来晒太阳，这是捉拿它的好机会，方法同上，只是这些青年财鱼特别机灵，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逃之夭夭，所以每次下手一定要注意隐蔽自己，不要弄出响声，否则就会前功尽弃。钓财鱼最应注意的问题是不能用软竿，普通竹竿即可。
中国有句成语叫“浑水摸鱼”。小时我也经常干这个买卖，比钓鱼还过瘾。每年夏天，我会和村里的一帮小伙伴，利用晚饭后到鱼塘洗澡的机会围着鱼塘四周去抓鱼。夏天天热，鱼也怕热，它们会悄悄地藏在塘边坡下水中的小洞里歇凉，这是抓它们的最佳时机。我们的手段是顺着塘边，慢慢游动，两手轻摸，快速堵洞，一般不会空手，运气好可抓得碗把鱼，改善一下家庭生活，让妈妈乐乐。
抓鱼的黄金时节要算春天。春雨一来，遍地是水，春雷一响，到处是鱼。你若见到某处水变浑，有响声，就可以下去碰碰运气，保证不交白卷。一次春雨后，我起早去担水（那时我们村里人吃水要去鱼塘里担），走到一口鱼塘旁，发现田边有个冲坑，有水响，心中窃喜，直觉告诉我，有货。下去一摸，鱼多得碰手，经过20多分钟的奋战，10来斤大大小小的鱼全被我放进了水桶。
还有一次抓鱼，给我的印象最深，那年还不到10岁。清早到家南边的涛湖去放牛，无意间在水田里发现了一条足有3斤多重的大鲤鱼，这下可把我乐坏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水深水浅，跳下去就抓。3斤重的鲤鱼可真难对付，劲大得足以把你撞倒，尤其是在水里。你抓住了它，它稍一用劲就溜走了，几个回合下来，累得我筋疲力尽，还没制服它。最后我想了个办法，用头上戴的斗笠突然朝鲤鱼罩去，并将其按到泥中，这样才制服这个家伙。这天早晨回家，我一手牵着牛，一手提着鱼，像凯旋的勇士，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用花篮逮鱼我用得不多。花篮是用竹子编成的圆柱形逮鱼工具，大小不一，两头有口，口内倒刺，能进不能出。使用方法很简单，将花篮固定在沟港的中央，鱼经过时就会顺口进入篮内，自投罗网。后来我还发明了一种用花篮逮乌龟的方法，将花篮置于鱼塘中，立起，一头露出水面，待乌龟爬上花篮晒太阳时，捡块石头丢到篮边，乌龟慌不择路，就势一滚，多半掉到篮里，只能任人宰割了。
说到乌龟，我放牛时还真抓过一个大乌龟。那是春天雨后的一个清晨，我牵着我的老黄牛在田埂上吃草。突然发现不远处的田边有个冲坑，发出阵阵响声。凭着水乡孩子特有的灵性，判断此冲坑肯定有货。于是喝令老黄牛原地站住，自己则翻身跳进坑口。
双脚刚入坑口，就感觉一个巨大的东西向我双腿猛撞过来，差点把我撞倒。心想这该是多大的鱼啊，看来要发大财了。边想边张开双手向水中摸去。噫，这条鱼怎么这么大呢？不对，鱼身是软的，可这条鱼怎么是硬壳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将这个硬东西抱出了水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哪是什么大鱼啊，分明是个大乌龟，足足有一个脸盆那么大，抱都抱不动，我如获至宝，准备抱回家养起来。
我见乌龟浑身是泥难看，又抱着它在田边小水沟里洗了个澡，这一洗不要紧，又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原来在这个大乌龟右边的龟边有个白色的裙环，磨得光亮光亮，环上依稀可见一个“清”字。现在我猜想那白色的裙环应该是银子的，环上的“清”字应该指清朝，综合分析这个大乌龟至少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应是清朝的产物，很可能产于清朝光绪年间。
捡了个大乌龟，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我不顾大乌龟身上发出的阵阵骚味，也不顾全身因为捉龟而湿透了的衣衫。抱着乌龟，牵着老黄牛，像得胜将军凯旋一样，一步三摇头，急急往家里赶去。
父亲正准备出门参加生产队劳动，见我抱了个大乌龟回来，一贯严肃的脸更严肃了，还未等我解释，就开骂了：“你这个臭小子尽干好事？还嫌家里不穷啊！这么大的乌龟你也敢往家里搬？这龟都快成仙了，你家里有福气供得起它吗？赶快给老子放到鱼塘里去！”父亲在我们家可是天王老子，我哪敢吱声，只好含着眼泪乖乖地将大乌龟丢到家门口的鱼塘里。
也许是受了我父亲的惊吓，我抱着乌龟向鱼塘走去的路上，它一直缩着脑袋，身上还有点微微的颤抖。可一进入鱼塘，大乌龟就欢乐起来了，只见它一个猛子扎向深水，再次出水时已在十多米远的地方。不知是留恋还是感激，大乌龟出水后不停地向我张望，头伸得老高，像是向我告别。后来，我又多次在鱼塘里见到它的身影，它总会伸出头来，左右摇摆，似乎在向我打招呼。
小时抓鱼，母亲是又喜又怕，喜的是我可以改善一下家里困苦的生活，怕的是我在水中出事。我生来胆小，深水我不下，因此从未出过问题。当年抓鱼还有件趣事，大概是老天有眼吧，每年我都能在母亲寿辰之日给老人家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鲜鱼汤。
有年春节前，我还和大哥二哥及大外甥干过一次失败的抓野鸭行动，现在想起来还忍俊不禁。
那几年天气特别寒冷，村西的塌西湖早已全部结冰，整个湖面都可走人。那时生态好，每年冬天都有大批野鸭在湖里觅食。野鸭不怕冷，可它怕冰冻，湖里一结冰，它们的翅膀就会被冰住，想飞也难，只有冰化了才能脱身。因此，当时老家很多人会利用这个机会去湖里抓野鸭。
我们去的那天是大年二十八，虽然第三天就要过年了，可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过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了，大年三十队里都要安排村民干半天活，不到初三就要村民下地开工。好不容易放几天假，还不准外出拜年，说是要破四旧，村与村之间安排了许多民兵放哨，给亲戚拜个年都像做贼似的，要趁民兵休息或者绕道。唉，那个时代，真是不堪回首。
二十七日晚上，在镇上上班的大哥回家对我和二哥说：“塌西湖有野鸭抓，你们愿不愿意去？”我们齐声说“去，去”，有这等好事，岂有不去之理。
第二天，我们弟兄三人带着大姐的大儿子起了个大早，怕的是太阳出来后，冰化了，鸭飞了。可人不走运，一个小时的路程最后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因为沿途的一座小木桥突然被水冲垮，当我们赶到湖边时，太阳都老高了。
走到湖边一看，还好，冰还在，鸭还有，只是都在湖心，我们不禁喜出望外。不过大哥还是有些担心，怕冰薄承不起我们四人的重量，他自己穿了件渔民打鱼用的防水衣，像个侦察兵，独自走在最前面，我和二哥及外甥远远落在后边。
走了差不多一公里，被冰粘住的野鸭越来越近。正当我们准备快步上前增援时，只听见远方突然传来大哥“不好，快跑”的警告，“跑”字还没喊完，大哥已经扑通一下掉进了湖里。好在冬天的湖水并不深，好在大哥又穿了防水衣，好在大哥那时还很年轻，人又高大，几下就从水中爬到了冰面。
我们望着远处还在不断扑闪的野鸭，垂头丧气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