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其他日常生活民俗与诗歌
随着科技的发展,各民族间文化交流的频繁,贵族享乐之风的盛行,汉魏六朝时期日常生活内容渐趋丰富。除了典籍、出土文物、壁画对之有所记载或呈现外,诗歌中亦大量咏及。兹摘取若干为代表,以观日常生活风俗事象在诗歌中的展现及其文学意蕴。
床,古人重要的坐卧之具。《释名·释床帐》:“人所坐卧曰床。”①一般来说,用于卧的床较长,用于坐的则较短。服虔《通俗文》:“床,三尺五曰榻板,独坐曰枰,八尺曰床。”②所谓“榻板”“枰”,应该是坐具。八尺约等于现在1.92米,则八尺之床或为卧具。
坐具之床是人们促膝谈话、听歌观舞、宴饮宾客、读书弹琴时用到的重要器具。《秦世谣》:“秦始皇,何强梁,开吾户,据吾床,饮吾酒,唾吾浆,飧吾饭。”据床而饮酒飧饭,则此床为坐具可知。《孔雀东南飞》:“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又“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鲍照《拟行路难》:“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从诗意看,诗中之床亦为坐具。
坐床也称榻。《玉篇·木部》:“床狭而长谓之榻。”又分为单人坐、双人坐及多人坐榻。一般来说,独坐一榻则表示其人身份不同寻常。《世说新语·排调篇》载殷浩把刘爰之推荐给庾亮,“庾公甚忻然,便取为佐。既见,坐之独榻上与语”③。又《方正篇》刘孝标注引《语林》:“(杜)预征吴还,独榻不与宾客共也。”④刘爰之因其才高被庾亮赏识,故被安排坐于独榻,表明庾亮对他的尊重;杜预自认军功卓著,故不愿与他人同榻而坐。由此,有些人因被安排坐于连榻之上,便认为自己不受重视。《世说新语·方正》:“杜预拜镇南将军,朝士悉至,皆在连榻坐。时亦有裴叔则。羊穉舒后至,曰:‘杜元凯乃复连榻坐客。’不坐便去。”⑤羊琇因不满杜预连榻待客,故离去①。榻床亦见于诗语。《子夜四时歌·冬歌》:“炭垆却夜寒,重袍坐叠褥。与郎对华榻,弦歌秉兰烛。”《月节折杨柳歌·六月歌》:“三伏热如火,笼窗开北牖。与郎对榻坐。”榻为待客之具,对榻而坐,表示两人关系亲密,歌者以此表达男女相悦之情。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魏太子》:“澄觞满金罍,连榻设华茵。”鲍照《松柏篇》:“生存处交广,连榻舒华茵。”诗中的“连榻”,喻宾客众多也。
作为卧具之床②,常出现在忧者之诗中。如《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纬。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曹睿《乐府》:“昭昭素明月,晖光烛我床。忧人不能寐,耿耿夜何长。”何逊《夜梦故人》:“客心惊夜魂,言与故人同。开帘觉水动,映竹见床空。”床为卧具,而“忧人”夜不能寐,于是借物以抒发忧闷情怀。
卧具之床又关乎两性之情,是男女柔情蜜意、缔结姻缘的“见证者”,故魏晋六朝情诗中多有它的身影。张衡《同声歌》:“思为莞蒻席,在下蔽匡床。”匡床,方形床也;或曰为安床、正床③。此借床以表恩爱。晋乐府《长乐佳七首》其一:“玉枕龙须席,郎眠何处床。”此借床以表思念。萧纲《倡妇怨情诗十二韵》:“斜灯入锦帐,微烟出玉床。六安双玳瑁,八幅两鸳鸯。”此借床传达男女私情。在此期的情诗中,还常见“空床”意象。《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张华《情诗》:“襟怀拥虚景,轻衾覆空床。”潘岳《悼亡诗》:“展转盻枕席,长簟竟床空。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何逊《拟青青河畔草》:“春兰日应好,折花望远道。秋夜苦复长,抱枕向空床。”刘缓《冬宵》:“不堪寒夜久,夜夜守空床。”诗中的“空床”既是实写,亦为虚写。床空即心空,也即情感无所寄托。故“空床”意象实乃包含着浓浓的思念和无边的孤寂情怀。盖对于分隔两地的情人来说,夜晚是最感孤独,也是最难消遣的。往日的双栖双宿与现在的形单影只形成巨大反差,孤独思念之情歌便油然而生。于是借这种见证并凝聚了他们的爱情之物——床来表情达意,当是自然而然的了。
图1—35 河南信阳出土战国彩漆木床
(长218厘米、宽139厘米、足高19厘米)
图1—36 宋李公麟绘孔子坐床
汉以后床具渐讲究,多用珍奇宝物加以装饰,这在六朝诗歌中往往见之。试看下列诸句:
萧统《开善寺法会》:“玉树琉璃水,羽帐郁金床。”
王冏《长安有邪狭行》云:“珠扉玳瑁床,绮席流苏黄。”
徐陵《杂曲》:“只应私将琥珀枕,暝暝来上珊瑚床。”
刘义恭《登景阳楼》:“丹墀设金屏,瑶榭陈玉床。”
柳恽《咏席》:“罗袖少轻尘,象床多丽饰。”
王僧孺《春怨》:“象床易毡簟,罗衣变单复。”
张正见《艳歌行》:“并卷茱萸帐,争移翡翠床。”
江总《东飞伯劳歌》:“银床金屋挂流苏,宝镜玉钗横珊瑚。”
读这些诗可知,时人喜欢以金玉、玳瑁、珊瑚、象齿、翡翠、银等装饰卧具①,柳恽《咏席》所谓“象床多丽饰”也。则彼时之床,非但是实用之物,也是装饰精美的艺术品了。
胡床,又名交床、绳床②,原是北方少数民族所用坐具,东汉后期传入中国。《后汉书·五行志》:“(汉)灵帝好胡服、胡床、胡坐、胡饭、胡箜篌、胡笛、胡舞,京师贵戚皆竞为之。”③魏晋以后胡床被广泛接受,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常用坐具。《搜神记》卷七:“胡床、貊槃,翟之器也,……自太始以来,中国尚之。”④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九十七《晋纪》“(谢)艾不从,下车,踞胡床”,胡三省注:“胡床,盖今交椅之类。孔颖达曰:今之交床,制本自虏来,隋以谶有胡,改名交床,指麾处分。”⑤又卷一百五十一《梁纪》载,梁武帝大通元年,寻阳太守韦放在与敌军交战时,“免胄下马,据胡床处分”。胡注云:“胡床,即今之交床,隋恶胡氏,改曰‘交床’,今之交椅是也。”⑥
图1—37
胡床(敦煌莫高窟第257窟壁画)
图1—38 东魏石刻菩萨坐于胡床
(胡文彦:《中国家具鉴定与欣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40页)
图1—39 陕西三原县李寿墓石椁刻女侍图
(画面右一女子手拿胡床)
关于胡床形制,《资治通鉴》卷二百四十二《唐纪》胡注有详细描述:“交床,以木交午为足,足前后皆施横木,平其底,使错之地而安;足之上端,其前后亦施横木而平其上,横木列窍以穿绳条,使之可坐。足交午处复为圆穿,贯之以铁,敛之可挟,放之可坐;以其足交,故曰交床。”①据此,胡床的形制大致类似现在的马扎子,②具有轻便、易携带、舒适的特点,《清异录》所谓“转缩须臾,重不数斤”也。因此,胡床便很快流行于中国。《晋书·五行志》载:“泰始之后,中国相尚用胡床,……贵人富室,必畜其器,吉享嘉会,皆以为先。”③《艺文类聚·兽部》引《魏志》:“文帝猎,失鹿,帝大怒,据胡床,拔刀收吏,将欲斩之,苏则谏,乃止。”④《三国志·武帝纪》“公自潼关北渡”,裴松之注引《曹瞒传》:“(曹)公将过河,前队适渡,(马)超等奄至,公犹坐胡床不起。”⑤《南齐书·柳世隆传》:“攸之乘轻舸,从数百人,先大军下,住白螺洲,坐胡床以望其军,有自骄色。”⑥又《张岱传》:“(颜)延之于篱边闻其与客语,取胡床坐听,辞义清玄,延之心服。”⑦又《刘瓛传》:“(瓛)游诣故人,唯一门生持胡床随后。主人未通,便坐问答。”⑧又《梁书·杨公则传》:“(公则)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驽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几中吾脚。’谈笑如初。”①可见,胡床颇受时人喜爱,以致访友、打猎、战争都随身携带。
诗歌中常有对胡床的描写。庾肩吾《咏胡床应教诗》云:“传名乃外域,入用信中京。足欹形已正,文斜体自平。临堂对远客,命旅誓初征。何如淄馆下,淹留奉盛明。”此诗前六句交代了胡床的源地、形状特点、运用之广,最后两句当别有寄托。徐防《长安有狭邪行》:“上客且安坐,胡床妾自擎。”此胡床可“擎”,与上引“门生持随后”正同,乃便携之具也。
《世说新语》记文人士大夫用胡床之事。《容止篇》记“庾太尉在武昌,……据胡床,与诸人咏谑”;《自新篇》记“陆机赴假还洛,……(戴)渊使少年掠劫,渊在岸上,踞胡床,指麾左右”;《任诞篇》叙王子猷邀桓子野吹笛,“(桓)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简傲篇》描绘王恬不礼待谢万:“良久,(恬)乃沐头散发而出,亦不坐,仍踞胡床,在中庭晒头,神气傲迈,了无相酬对意。”《汰侈篇》记王君夫与王武子赌射,“武子一起便破的,却踞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来!’须臾,炙至,一脔便去”②。又裴启《语林》亦载“谢镇西着紫罗襦,踞胡床,在大市佛图门楼上,弹琵琶”③。这种坐姿显然不符当时礼制规定,也正因此,“踞胡床”便成了彼时士大夫展现个性风格的典型动作。胡床的引入,对中国人的坐姿产生了重大影响,简单地说,即由跪坐演变为垂足高坐④。
几案,古人坐时用以靠身或置放小物件的器具。其面为长方形,不高,两端有足。在高足桌、椅出现之前,人们将几案置于地席或床榻上,用以搁置东西或吃饭、看书;人在跪坐疲倦时,亦可将臂肘置几上,以减轻腿部的支撑力,曰“凭几”①。《释名·释床帐》:“几,庪也,所以庪物也。”②庪,支撑、擎托之意。几在先秦时已普及③,汉魏六朝时更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用具。
“凭几”也称“隐几”。《后汉书·孔融传》载,建安元年孔融为袁谭所攻,“自春至夏,战士所余裁数百人,流矢雨集,戈矛内接,融隐几读书,谈笑自若。”李贤注:“隐,凭也。”④孔融于“流矢雨集”的激烈战争中,仍“隐几读书”,展现了他从容不迫的气度,这与孔子困于陈蔡,仍不辍弹琴,蕴意类同。又,阮籍《达庄论》:“平昼闲居,隐几而弹琴。”⑤《晋书·束皙传》:“束皙闲居,门人并侍。方下帷深谭,隐几而咍。”⑥《北史·许惇传》:“惇不好剧谈,又无学术,或坐杜口,或隐几而睡,不为胜流所重。”⑦皆借“隐几”动作传达人物逍遥无拘的生活态度。又,《李顺传》载李顺拜见蒙逊,“(逊)辞疾,箕坐隐几,无起动状。”⑧这是借“隐几”来表现蒙逊的傲慢不逊。这就构成了一种因由物质器具而起的人的特定动作范型,从而具备了文学典型细节的意义,并成为作者刻画人物风貌、展现人物心理的常用手法。于是,在彼时的诗歌中,我们也常看到“隐几”一词。如阮籍《咏怀》:“乘轩驱良马,凭几向膏粱。”此以“凭几”传达诗人的狂放不羁之态。又如卢谌《赠刘琨》:“先民颐意,潜山隐几。仰熙丹崖,俯澡绿水。”此以“隐几”喻不为世俗困扰之洒脱情怀。
几供人凭倚,故器物名或有称“隐几”“倚几”者⑨。《南齐书·孔稚珪传》:“(太祖)饷(孔)灵产白羽扇、素隐几” 。这种称谓也见于六朝诗语中。如谢朓有《同咏座上玩器乌皮隐几诗》,辞云:“蟠木生附枝,刻削岂无施。取则龙文鼎,三趾献光仪。勿言素韦洁,白沙尚推移。曲躬奉微用,聊承终宴疲。”诗题中的“乌皮隐几”,即以乌羔皮裹几也①。据诗意,隐几的材质为“蟠木”,构造为三足,其上雕刻龙纹,供人“曲躬”依之,以解疲乏。
⑩〔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835页。
帐,一种张挂或支架起来作为遮蔽用的器具,通常以布帛或毡革制成。《释名·释床帐》云:“帐,张也,张施于床上也。小帐曰斗帐,形如覆斗也。”②《尔雅·释训》:“帱谓之帐”,郭璞注:“今江东亦谓帐为帱。”邢昺疏:“帐,一名帱。《召南小星》云:‘抱衾与裯’,郑笺云:帱,床帐也。郭云:今江东亦谓帐为帱,帱与裯音义同。”③依邢疏,周人已用帐。
帐的功能本在遮蔽,然在诗语中,帐蕴含着丰富的文学内蕴。或象征着家之温馨,如汉诗人秦嘉《赠妇》云:“寂寂独居,寥寥空室。飘飘帷帐,荧荧华烛。尔不是居,帷帐何施。尔不是照,华烛何为。”在诗人看来,帐是“妇”的光影,若无妇在,虽帷帐挂置,也只能徒增寂寞相思而已。又如嵇康《四言赠兄秀才入军》:“闲夜肃清,朗月照轩。微风动袿,组帐高褰。旨酒盈樽,莫与交欢。……佳人不存,能不永叹。”佳人去,帐空褰,诗人借物思人,不胜惆怅。或潜寄妇婚之义。《魏诗》卷四收刘勋妻王氏《杂诗》一首,辞云:“翩翩床前帐,张以蔽光辉。昔将尔同去,今将尔同归。缄藏箧笥里,当复何时披。”诗前《序》云:“王宋者,平虏将军刘勋妻也,入门二十馀年。后勋悦山阳司马氏女,以宋无子出之,还于道中,作(是)诗。”由此,诗中的帐“蔽辉光”实含有两性之情,而“当复何时披”则隐含着女子渴望再得怜爱之意。这种隐喻婚爱的“帐”意象,在南朝诗歌中尤多。晋民歌《夏歌二十四首》其二:“反覆华簟上,屏帐了不施。郎君未可前,待我整容仪。”又其四:“春别犹春恋,夏还情更久。罗帐为谁褰,双枕何时有。”宋民歌《读曲歌》其二十六:“百花鲜,谁能怀春日,独入罗帐眠。”谢朓《夜听妓》:“蛾眉已共笑,清香复入襟。欢乐夜方静,翠帐垂沉沉。”萧衍《冬歌》:“寒闺动黻帐,密筵重锦席。卖眼拂长袖,含笑留上客。”萧绎《乌栖曲》:“日下城南两相望,月没参横掩罗帐。”上引诗中的“帐”皆与“婚爱”相粘连。徐陵《玉台新咏序》中说得更明白,其曰:“东邻巧笑,来侍寝于更衣;西子微颦,得横陈于甲帐。”①
诗人写“帐”,又有反兴的情况,这在怀人诗中颇为常见。汤惠休《怨诗行》:“巷中情思满,断绝孤妾肠。悲风荡帷帐,瑶翠坐自伤。……愿作张女引,流悲绕君堂。”鲍照《绍古辞》:“君子事河源,弥祀阙还书。……文袿为谁设,罗帐空卷舒。不怨身孤寂,但念星隐隅。”王俭《春夕》:“虚闺稍叠草,幽帐日凝尘。”范云《自君之出矣》:“自君之出矣,罗帐咽秋风。思君如蔓草,连延不可穷。”江淹《悼室人诗》:“帐里春风荡,檐前还燕拂。垂涕视去景,摧心向徂物。今悲辄流涕,昔欢常飘忽。”沈约《悼亡诗》:“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帐和床一样,本为夫妻的欢爱之所,见证了夫妻间的幸福美满生活,而当一方远离,留给另一方的无疑是无尽的孤独;面对秋风吹帐,罗帐空卷,“昔欢”已去,怎能不触动潜藏在他(她)内心的悲情,于是怀人诗中的帐意象,便具有了反兴的意味:或表达空闺的孤零,或表达对逝去者的怀思。
帐除了遮蔽功用外,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即装饰屋室,故人们对帐的质地及配饰十分讲究。从《孔雀东南飞》“红罗覆斗帐,四角垂香囊”、张正见《艳歌行》“城隅上朝日,……并卷茱萸帐”等诗语看,一般人家的罗帐常配挂香料。而上层贵族帐上装饰还要奢华得多。《汉武故事》载:“(汉武帝)以琉璃珠玉、明月夜光,杂错天下珍宝为甲帐,其次为乙帐。甲以居神,乙以自御。”②《邺中记》载:“石虎御床,辟方三丈,冬月施熟锦流苏斗帐,四角安纯金龙,头衔五色流苏。或用青绨、光锦;或用绯绨、登高文锦;或紫绨,大小锦。丝以房子绵,百二十斤白缣裏,名曰复帐。帐四角安纯金银凿镂香炉,以石墨烧集和名香。帐顶上安金莲花,花中悬金箔,织成 囊,囊受三升以盛香。帐之四面上十二香囊,采色亦同。春秋但锦帐,裏以五色缣,为夹帐;夏用纱罗,或綦文丹罗,或紫文縠,为单帐。”③据此可知,上层贵族用帐因时而异,且饰物繁多而精美。诗歌中也咏及了这种装饰精美的风俗名物。沈约《咏帐》云:“甲帐垂和璧,螭云张桂宫。隋珠既吐曜,翠被复含风。”萧纲《和徐录事见内人作卧具诗》云:“已入琉璃帐,兼杂太华毡。”又其《艳歌篇十八韵》:“流苏时下帐,象簟复韬筒。”徐陵《杂曲》:“流苏锦帐挂香囊,织成罗幌隐灯光。”庾信《梦入堂内》:“雕梁旧刻杏,……幔绳金麦穗。”又其《咏画屏风》:“金钩翠幔悬,荷香薰水殿。”这些帐幔以珠玉、琉璃、流苏、金穗金钩等缀饰,加上织绣的功夫,当然显得华美。用它们作装饰,屋室自然增添许多光彩。也正因此,“帐”成了彼时诗人展现贵族女性闺阁生活的常见意象。
屏风和帘。屏风亦称“屏障”“行障”①,陈于室中,用于挡风或遮蔽②。《释名·释床帐》曰:“屏风,言可以屏障风也。”③屏风或起源于古代帝王所用的“扆”④。《尚书·顾命》:“狄设黼扆、缀衣。”《孔传》:“扆,屏风,画为斧文,置户牖间。”⑤张平子《东京赋》“负斧扆”,薛综注:“扆,屏风树之坐后也。”汉魏六朝时使用屏风之风十分流行。《太平御览·服用部》“屏风”条引《东宫旧事》记晋代“皇太子纳妃,有床上屏风十二牒,织成漆连银钩钮,织成连地屏风十四牒,铜环钮”⑥。又引《俗说》曰:“(谢)万眠常晏起,(谢)安清朝便往床前,扣屏风呼万起。”⑦皆时人喜用屏风之证。
彼时屏风流行还可从出土文物得以观见。如河南安阳西高穴2号墓出土三尺五寸两页画屏风一牒,一尺五寸两页绛缘镘屏风一牒;辽阳上王家村晋墓壁画中主人后、侧方设有曲尺状屏风;山西大同北魏司马金龙墓出土有漆画屏风;等等。
彼时的屏风一般由多扇构成,可以屈伸。而由沈满愿《彩毫怨》“月落锦屏虚”、陈叔宝《七夕宴宣猷堂各赋一韵》“织成如缋采,琉璃畏风击”观之,屏风以丝织品为多,也有竹木为质,再用珠玉、琉璃、水晶、云母、螺钿、漆雕等装饰,且上绘山水花鸟与人物故事的①。其名称亦随材质、图面、装饰而各异,有画屏、云屏、翠屏、雀屏、香屏、帏屏、华屏、文屏等称谓。如萧纲《美女篇》:“朱颜半已醉,微笑隐香屏。”简文帝《秋闺夜思》:“夕门掩鱼钥,宵床悲画屏。”刘义隆《登景阳楼》:“瑶轩笼翠幌,组幕翳云屏。”刘义恭同题诗:“丹墀设金屏,瑶榭陈玉床。”刘遵《繁华应令诗》也云:“金屏障翠帔,蓝帊覆熏笼。”吴均《咏灯》:“陆离看宝帐,烂熳照文屏。”最典型、最具代表性的咏屏风诗要数庾信的二十四首《咏画屏风》了,兹摘录数首于下:
其二:“浮桥翠盖拥,平旦雍门开。石崇迎客至,山涛载妓来。水纹恒独转,风花直乱迴。谁能惜红袖,宁用捧金杯。”
其三:“停车小苑外,下渚长桥前。涩菱迎拥楫,平荷直盖船。残丝绕折藕,芰叶映低莲。遥望芙蓉影,只言水底然。”
其五:“逍遥游桂苑,寂绝到桃源。狭石分花径,长桥映水门。管声惊百鸟,人衣香一园。定知欢未足,横琴坐石根。”
其七:“高阁千寻起,长廊四注连。歌声上扇月,舞影入琴弦。涧水才窗外,山花即眼前。但愿长欢乐,从今尽百年。”
其九:“徘徊出桂苑,徙倚就花林。下桥先劝酒,跂石始调琴。蒲低犹抱节,竹短未空心。绝爱猿声近,惟怜花径深。”
其十一:“捣衣明月下,静夜秋风飘。锦石平砧面,莲房接杵腰。急节迎秋韵,新声入手调。寒衣须及早,将寄霍嫖姚。”
其十二:“出没看楼殿,间关望绮罗。翔禽逐节舞,流水赴弦歌。细管吹丛竹,新杯捲半荷。南宫冠盖下,日暮风尘多。”
其十三:“玉柙珠帘捲,金钩翠幔悬。荷香熏水殿,阁影入池莲。平沙临浦口,高柳对楼前。上桥还倚望,遥看采菱船。”
其十四:“高阁千寻跨,重檐百丈齐。云度三分近,花飞一倍低。吹箫迎白鹤,照镜舞山鸡。何劳愁日暮,未有夜乌啼。”
图1—40 汉漆画屏风
图1—41 北魏司马金龙墓漆画屏风
(现藏大同市博物馆)
清人倪璠注云:“屏风之制,古所谓扆,皆有画饰。《礼记》郑注曰:‘斧扆者,画屏风也。'……《东观汉记》曰:‘宋弘帝燕,见御坐新施屏风,图画列女。'《邺中记》曰:‘石虎作金银钮屈膝屏风,以白缣画义士仙人。’子山《咏画屏风诗》二十四首,其画不一,盖杂咏之也。”①从庾诗所描写看,屏风画的内容十分丰富,凡草木山川、珍禽异兽、高台楼阁、小桥流水、人物故事,皆于画中可寻。崔豹《古今注》卷下:“孙亮作琉璃屏风,镂作《瑞应图》,凡一百二十种。”②萧悫《屏风诗》对屏风画内容的描写颇为详细:“秦皇临碣石,汉帝幸明庭。非关重游豫,直是爱长龄。读记知州所,观图见岳形。晓识仙人气,夜辨少微星。服银有秘术,蒸丹传旧经。风摇百影树,花落万春亭。飞流近更白,丛竹远弥青。逍遥保清畅,因持悦性情。”这说明,在时人看来,屏风不仅是实用器,也是艺术品,其上图画可以“悦性情”,故《南史·隐逸·宗少文传附孙测传》曰:“测善画,自图阮籍遇苏门于行障上,坐卧对之。”①宗测画阮籍遇孙登故事于屏风上,并“坐卧对之”,足见其对自己所作艺术品的喜爱。
帘,又称为“簿”“箔”,一般以布、竹、苇、毡、珠等制成,其主要作用是阻隔视线,以别内外②。萧纲《和徐录事见内人作卧具诗》:“红帘遥不隔,轻帷半卷悬。……龙刀横膝上,画尺堕衣前。”因“帘不隔”,故透过门帘可见“内人”裁缝衣裳的情景。何仲言《七召》载公子诱说“假是先生”曰:“秦氏独立,燕妹绝世。如短如长,不秾不细。……举轻幔以徐来,隔珠帘而可见。……此乃声色之妖荡,将不从我而留连?”美人隔于珠帘,朦胧可爱,更具有诱惑性。又,女子屋室用帘遮挡,其中还包含有礼数。《梁书·夏侯亶传》:“(亶)性俭率,居处服用,充足而已,……有妓妾十数人,并无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帘奏之,时谓帘为夏侯妓衣也。”③妓妾隔帘而奏,当符合正统礼仪规定,故受到时人的称许。何逊《拟轻薄篇》:“倡女掩扇歌,小妇开帘织。相看独隐笑,见人还敛色。”此小妇“开帘”织布,在作者看来,似嫌“轻薄”。
时人还常用帘遮蔽门户。鲍照《蜀四贤咏》:“君平因世闲,得还守寂寞。闭帘注道德,开封述天爵。”又其《咏史》“君平独寂寞,身世两相弃”,李善注:“《汉书》曰:蜀有严君平,卜于成都市。日阅数人,得百钱,足自养,则闭肆下帘,而授《老子》。”④此言书生“闭帘”“下帘”,与外界隔绝,以此喻专心治学也。当然,帘除了遮蔽功能外,也可装点屋室。南齐虞炎《咏帘》云:“青轩明月时,紫殿秋风日。曈昽孔光晖,晻暧映容质。”月光入室,经帘的反射作用而变得“曈昽”;人影映帘,呈现出朦胧“晻暧”之态,这就是帘的审美化作用了。江淹《张司空华离情》“秋月映帘栊,悬光入丹墀”,刘孝绰《望月有所思》“曈昽入床簟,仿佛鉴窗帘。帘萤隐光息,帘虫映光织”,沈君攸《待夜出妓》“帘间月色度,烛定妓成行”,萧绎《后临荆州诗》“高栏来蕙气,疏帘度晚光”,张正见《薄帷鉴明月诗》“长河上桂月,……分帘疑碎璧”,卢思道《赋得珠帘诗》“可怜疏复密,隐映当窗人”等,说的都是月光透过垂帘而形成的朦胧可爱的艺术化效果。
六朝贵族还常用珠串制成帘者,名曰珠帘①。鲍照《代陈思王京洛篇》“珠帘无隔露,罗幌不胜风”,钱振伦注引《拾遗记》曰:“石虎于太极殿前起楼,高四十丈,结珠为帘。”②又有以金银、玉、珊瑚制帘押③、帘钩者。庾信《梦入堂内》:“幔绳金麦穗,帘钩银蒜条。”“银蒜条”,言银制帘钩若蒜条,诗赋其形也。它如徐摛《赋得帘尘》“朝逐珠胎卷,夜傍玉钩垂”,萧诠《赋得婀娜当轩织》“绮窗犹垂悲翠幌,珠帘半上珊瑚钩”,庾信《咏画屏风》“玉柙珠帘卷,……阁影入池莲”等,皆咏及珠帘及其上饰物。珠帘用珠穿成,缝隙较大,外人隐约可见室内情况,故上引何仲言《七召》言美人“隔珠帘而可见”。后世还出现了水晶和琉璃做的帘。李白《玉阶怨》“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元马祖常《咏琉璃帘》“万缕横陈银色界,一尘不入水晶宫”,是也。
图1—42 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东晋墓出土纸画画面中墓主人坐于榻,有帷帘轻垂
(崔建林:《中国古典家具艺术鉴赏》,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第340页)
因帘具有审美之效用,故诗人笔下的帘,不光是客观描写,还有展现诗境或境中人的情思、情态之功用。谢朓《怀故人》:“离居方岁月,故人不在兹。清风动帘夜,孤月照窗时。安得同携手,酌酒赋新诗。”清风动帘,孤月照窗,烘托出诗人夜不能眠,遥思故人的孤寂情怀。萧纲《春闺情》:“杨柳叶纤纤,佳人懒织缣。正衣还向镜,迎春试卷帘。”女子春思郁浓,无心坐织,起身卷帘,明眼一看即知:此女之春情飞骋于外也。又萧纲《咏晚闺》:“珠帘向暮下,妖姿不可追。花风暗里觉,兰烛帐中飞。何时玉窗里,夜夜更缝衣。”此写男子相思:有美女暮时放下珠帘,其“妖姿”不可窥见了,这让他产生落寞之感,于是幻思何时能与之“同窗”,与她一起“夜缝衣”。真是痴人情梦!何思澄《奉和湘东王教班婕妤》:“虚殿帘帷静,闲阶花蕊香。悠悠视日暮,还复守空床。”帘虽静,然帘中人对“悠悠空床”,其心却难静。诗人用帘静,反衬出女子内心的骚动。费昶《有所思》:“上林乌欲栖,长门日行暮。所思郁不见,空想丹墀步。帘动意君来,雷声似车度。”女子思人,至乌栖日暮时心愈急促,眼不能见而听之以“步”,忽风吹帘动,她以为所思之人来了,此境与《华山畿》所云“夜相思,风吹窗帘动,言是所欢来”相同。帘,竟成了挑动闺女情思之物!
席,古人坐卧铺垫之具,用竹篾、蒲草、芦苇等编成。用芦苇编的称芦席;用蒲草编的称蒲席或莞席;用竹编的叫“簟”,《说文·竹部》:“簟,竹席也。”①使用时一般将蒲席垫在下面,竹簟铺在上面,《诗经·小雅·斯干》所谓“下莞上簟”是也。又因蒲草性温,竹篾性凉,故冬天常施蒲席,夏天则常施簟席。三国吴人张纯《赋席》云:“席为冬设,簟为夏施。”席、簟对言,则此“席”当为“莞席”。《南史·循吏列传·孙谦》:“(谦)冬则布被莞席,夏日无帱帐。”②冬天用布蒙菀席为卧具,夏天无帱帐以蔽蚊虫,作者以此赞美孙谦生活俭朴。
汉魏六朝时期的席尚有用藤、蕙、龙须草、锦等材料编制并缘饰以玉、象牙者,又称瑶席、锦席、蕙席、象牙席等。这些在诗歌中屡见不鲜。谢朓《夜听妓》:“琼闺钏响闻,瑶席芳尘满。”汤惠休《白纻歌》:“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芳。”吴均《行路难》:“君不见上林苑中客,冰罗雾縠象牙席。”晋《清商曲辞·长乐佳》:“玉枕龙须席,郎眠何处床?”③萧衍《冬歌四首》其一云:“寒闺动黻帐,密筵重锦席。”又有用文犀皮制席者。如崔仲方《小山》云:“霞观文犀簟,香林碧玉条。”④又,彼时诗歌中还常咏及舞席者。如沈约《脚下履》“裾开临舞席,袖拂绕歌堂”,徐陵《走笔戏书应令》“舞席秋来卷,歌筵无数尘。曾经新代故,那恶故迎新”,徐勉《迎客曲》“丝管列,舞席陈,含声未奏待嘉宾。罗丝管,舒舞席,敛袖嘿唇迎上客”,等等。从诗文看,舞席是专门为舞蹈用的特制席子,应与一般的席子不同。
另,从上引例子看,在诗人的笔下,席已成为构建诗境、塑造人物、表达情怀的重要意象了。
古人坐席较长,可容数人,故诗语中常言“并坐”①。《诗经·秦风·车邻》“既见君子,并坐鼓瑟”,王粲《公宴》“高会君子堂,并坐荫华榱”,傅咸《赠何劭王济诗》“携手升玉阶,并坐侍丹帷”,王廙《春可乐》“缥醪兮浮蚁,交觞兮并坐”,皆言多人共坐一席。《礼记·曲礼》有“并坐不横肱”之规定,郑玄注:“为害旁人。”②因一席坐数人,横肱则妨碍他人。又,古人常有“避席”礼。司马相如《上林赋》:“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廗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日见教。'”李善注:“《孝经》曰:‘曾子避廗。’廗与席古字通。”避席,即下席也,以示敬意。《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载魏其侯于酒宴中起“为寿”,“独故人避席耳,余半膝席。灌夫不悦”③。长者“起为寿”,他人应避席,而当时有一半人没有避席,故灌夫“不悦”。应璩《百一诗》“避席跪自陈,贱子实空虚”,亦言下席跪地以示敬意。
汉魏六朝情诗中常写到席,其中多含有情色意味。张衡《同声歌》:“思为莞蒻席,在下蔽匡床。”④《孔雀东南飞》:“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曹植《种葛篇》:“欢爱在枕席,宿昔同衣衾。”《吴声歌·夏歌》:“情知三夏热,今日偏独甚。香巾拂玉席,共郎登楼寝。”萧衍《碧玉歌》:“杏梁日始照,蕙席欢未极。”这些诗都直接写出了席与男女欢爱之关联。梁柳恽有《咏席诗》,曰:“照日汀洲际,摇风渌潭侧。虽无独茧轻,幸有青袍色。罗袖少轻尘,象床多丽饰。愿君兰夜饮,佳人时宴息。”诗人咏席,既实写了席的质地、装饰,也含有艳情蕴意。
枕,人睡卧时枕首之具。古代的枕多用布帛锦缎制成,也有用革、木、玉、陶瓷、石、琥珀、水晶等制作的。⑤ 比如文献中常提及琥珀枕。《宋书·武帝本纪》载:“宁州尝献虎魄枕,光色甚丽,价盈百金。时将北征,以虎魄治金疮,上大悦,命捣碎分付诸将。”①虎魄,即琥珀。琥珀枕“价盈百金”,应非贫者所能用。徐陵《杂曲》曰:“只应私将琥珀枕,暝暝来上珊瑚床。”琥珀枕与珊瑚床对举,足见其弥足珍贵。琥珀枕后代亦有,李白《白头吟》所谓“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也。用石枕者亦多。王羲之《王右军集》卷二《白石枕帖》云:“白石枕殊佳物,深感卿至。”②《异苑》卷十:“晋滕放太元初,夏枕文石枕卧,忽暴雨,雷震其枕。枕四解,傍人莫不怖惧。”③石枕性凉,故常夏日用之。河南安阳西高穴2号墓(或称曹操墓)出土有石枕,并有“魏武王常所用慰项石”字样;另,该墓出土刻铭石碑刻有“渠枕一”字样,考古学者以为“渠枕”即“慰项石”。《汉诗》卷十一《引声歌》:“严严之石,幽而清凉;枕块寝处,乐在其央。寒凉固回,可以久长。”此借“枕块”以表不慕荣华、逍遥自得之情怀。所谓“枕块”,即曹操《秋胡行》所谓“枕石漱流”之“枕石”也。
图1—43 曹操墓出土石渠枕
彼时枕头多方形,称角枕。这种形状的枕头先秦已有。《诗经·唐风·葛生》“角枕粲兮”,高亨注:“角枕,方枕,有八角,所以说角枕。”④汉代以后,角枕更流行。司马相如《美人赋》:“金 熏香,黼帐低垂,裀褥重陈,角枕横施。”鲍照《学古》:“齐衾久两设,角枕已双陈。”姚翻《梦见故人》:“谁能对角枕,长夜一边空。”江总《妇病行》:“唯将角枕卧,自影啼妆久。”诗文中的“角枕”皆含有情色蕴味。盖因枕是男女双栖双宿的重要卧具,故作者借之来表达两性之情的欢乐或对两性之情的渴慕。
又,彼时贵族还喜爱用柟榴枕。《三国志·吴志·张纮传》裴注引《吴书》曰:“纮见柟榴枕,爱其文,为作赋。”①许瑶之《咏柟榴枕》云:“端木生河侧,因病遂成妍。朝将云髻别,夜与蛾眉连。”孙惠《楠榴枕赋》云:“委之玳瑁席,停之象牙床。……体非一变,姿难称学。蜿若蟠虬,翩似驳鹤。氤氲云雾,旁成山岳。”②苏彦有《楠榴枕铭》:“珍木之奇,文郁理鲜。廉棱方正,密滑贞坚。”柟榴、楠榴为一物,即所谓木瘿,其状曲屈盘结,俗称南木疙瘩;其材理坚细,以之制枕,据说可使夫妇难分难解,一世鸳鸯,故左思《吴都赋》曰:“楠榴之木,相思之树。”③此又关涉情爱巫术也。
又,彼时枕上多绘有不同的图案。王褒《日出东南隅行》:“镜悬四龙网,枕画七星图。”此枕饰“七星图”,或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在诗语中,枕常是诗人们借以抒发内心情感的物象。有借枕以表达对爱人、友人之思念者。如秦嘉《赠妇》:“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张华《情诗》:“佳人处遐远,兰室无容光。……拊枕独啸叹,感慨心内伤。”柳恽《捣衣》:“孤衾引思绪,独枕怆忧端。”何逊《闺怨》:“竹叶响南窗,月光照东壁。谁知夜独觉,枕前双泪滴。”朱超《别刘孝先》:“疲疴积未瘳,伏枕倦长愁。复念夜分首,江上值徂秋。”又有借枕抒发抑郁不平之气者。如陆机《赴洛道中作》其二:“抚枕不能寐,振衣独长想。”江淹《刘太尉琨伤乱》:“投袂既愤懑,抚枕怀百虑。功名惜未立,玄发已改素。”刘琨《重赠卢谌》:“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或伏枕不眠,或对枕落泪,或抚枕长叹,枕成了诗人不眠、夜伤、独愁之见证,也成了他们长夜不眠时寄托忧愁思念之情的常用意象。
枕又隐喻着男女欢爱,前文“角枕”诗例中已透露这种信息,再看数例:张衡《同声歌》:“洒扫清枕席,鞮芬以狄香。”曹植《种葛篇》:“欢爱枕席间,宿昔同衣衾。”《吴声歌曲·子夜歌》其十三:“揽枕北窗卧,郎来就侬嬉。”晋《清商曲辞·月节折杨柳歌》:“沉乱枕席间,缠绵不觉久。”枕席间演绎了男女最激动人心、最让人难以忘怀的爱情故事,枕也因此成了浸润爱情之液的物象。
图1—44 宋磁州窑蹴鞠八角枕(现藏淄博磁枕博物馆)
图1—45 唐白釉莲纹瓷枕(现藏陕西省历史博物馆)
烛和灯。上古的烛是用芦苇、麻秆、竹木等集束而成,然后浸上油脂以燃。未燃时称为“燋”,已燃称为“烛”。《说文·火部》:“烛,庭燎大烛也。”①庭燎,即大烛,后代称为火炬。《汉诗》卷九《西门行》:“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陆机《董逃行》:“昔为少年无忧,常郄秉烛夜游。”《宋郊庙歌辞·飨神歌》:“建表蕴,设郊宫。田烛置,爟火通。”烛可“秉”以夜游,可“置”于田头,则知其为庭燎大烛。
汉代以后,蜜蜡之烛已出现,然仅限于贵族所用。《西京杂记》曰:“闽越王献高帝石蜜五斛、蜜蜡二百枚。”②此“蜜蜡”即以“枚”称,则应为蜡烛。诗语中亦有反映。秦嘉《赠妇》:“飘飘桂帐,荧荧华烛。……尔不是照,华烛何为?”何逊《咏娼妇》:“暧暧高楼暮,华烛帐前明。”萧子云《寒夜直坊》:“高帷晓独垂,华烛夜空冷。”华烛既可施于帷帐前,则当为制作精美的蜡烛。又谢朓《杂咏·烛》:“杏梁宾未散,桂宫明欲沉。暧色轻帏里,低光照宝琴。”烛在“轻帷里”,且发出“低光”,亦当为蜡烛。陈后主《自君之出矣》其五:“思君如夜烛,垂泪著鸡鸣。”烛能垂泪,定为蜡烛无疑①。薛道衡《和许给事善心戏场转韵》:“彻夜龙衔烛,欢笑无穷已。”所谓“龙衔烛”,即龙形灯内燃蜡烛也。
时婚礼已用蜡烛,且饰以红彩,也称花烛。王筠《咏蜡烛》曰:“执烛引佳期,流影度单帏。朣胧别绣被,依稀见娥眉。”沈约《六忆》:“忆来时,灼灼上阶墀。……忆眠时,人眠强未眠。……复恐傍人见,娇羞在烛前。”王、沈二诗描写了婚礼之夜,烛光下新人的美丽与娇态。花烛既为婚礼常用,后遂演成婚礼的象征物。何逊《看伏郎新婚》:“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花烛夜,即指新婚之夜。刘孝绰《为人赠美人》:“欲寄同花烛,为照遥相思。”“同花烛”,婚夜用的同花色之烛,即对烛;因“同花烛”为婚礼之用烛,故诗人以之表达对“美人”的相思。婚礼用“花烛”习俗后世延续不衰,至有“洞房花烛夜”之俗称。
从诗语看,彼时烛的制作已讲究造型。王僧孺《咏捣衣》:“芳汗似兰汤,雕金辟龙烛。”此烛饰金,并雕有龙形,其制作考究可以想见。制作精美之烛亦称“华烛”,其例见于诗语中颇多,除上文已举之例外,它如王筠《三妇艳》“大妇留芳褥,中妇对华烛”,谢瞻《答康乐秋霁》“开轩灭华烛,月露皓已盈”,谢朓《离夜》“离堂华烛尽,别幌清琴哀”,萧绎《秋辞》“神女云兮初度雨,班妾扇兮始藏光。且淹留日云暮,对华烛兮欢未央”,陈叔宝《三妇艳词》“小妇独娇笑,新来华烛前”等,皆其例。
这里顺便提一下彼时与烛有关的一件文人雅事——刻烛为诗。《南史·王僧孺传》曰:“竟陵王子良尝夜集学士,刻烛为诗,四韵者则刻一寸,以此为率。(萧)文琰曰:‘顿烧一寸烛,而成四韵诗,何难之有?’乃与(丘)令楷、江洪等共打铜钵立韵,响灭则诗成,皆可观览。”②因烛用蜡制成,故可刻成若干刻度以记时。文人们逞才斗智,常以此为参照,在规定的刻度内完成写作任务,否则便是输了。这种包含着才思敏捷内涵的用烛雅事在后代亦很流行,以至于成了用烛中独具特色的典故③。庾肩吾《奉和春夜应令》、刘孝绰《赋得照棋烛诗刻五分成》中也言及这种雅事,前者曰:“烧香知夜漏,刻烛验更筹。”后者曰:“南皮弦吹罢,终奕且留宾。日下房栊暗,华烛命佳人。……不辞纤手倦。羞令夜向晨。”所谓“刻烛验更筹”“华烛命佳人”,即指这种游戏性的竞赛方式。
图1—46
临沂洗砚池西晋墓出土胡人烛台
图1—47
南京清凉山出土三国时青瓷熊灯
灯。古代“灯”字和“镫”“登”通用。先秦时已用灯。《楚辞·招魂》“兰膏明烛,华镫错些”,洪兴祖注:“五臣云:‘似兰渍膏,取其香也。’华谓有光华。补曰:镫音登,《说文》:‘锭也。’徐铉曰:‘锭中置烛,故谓之镫。'”①又《急就篇》(卷三)颜师古注:“镫,所以盛膏夜然燎者也。其形若杆而中施。有柎者曰镫,无柎者曰锭。柎谓下施足也。”②据此,先秦时灯多以动物膏脂为燃料,又分有足和无足两类。《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冢中“以人鱼膏为烛”,张守节《正义》曰“按今帝王用漆灯冢中,则火不灭”③,则始皇墓穴中之“烛”,非燎炬、蜡烛,应为“灯烛”也④。
汉魏六朝时期的灯具无论从材质还是构造方面,均较前代有所发展,种类很多。从材质上看,有铜灯、铁灯、陶灯等;从造型上看,有器皿形、动物形、人物形、连枝形,还出现了灯笼。《宋书·武帝本纪》载:“孝武大明中,坏上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鄣,壁上葛灯笼、麻绳拂。”①“葛灯笼”,即用葛布为罩的灯笼。
在所有灯具中,最为高贵华美的要数连枝灯了。连枝灯又称枝灯,它“是一种立灯。其造型特色就是在灯柱上有规律地分层伸出多枚灯盏,数量从三个到二十九个不等。灯柱顶端通常置一个灯盘或附顶饰,灯柱下有底座。多个灯盏高低错落,井然有序又不流于死板,整个灯就如一棵繁茂的大树”②。连枝灯最早出现于战国,盛行于汉魏六朝。典籍中多有记载。《西京杂记》卷三:“高祖初入咸阳宫,周行库府,……有青玉五枝灯,高七尺五寸,作蟠螭,以口衔灯,灯燃,鳞甲皆动,焕炳若列星而盈室焉。”③焦延寿《焦氏易林·随之大有》:“华灯百枝,消衰暗微。”④晋孙惠《百枝灯赋》:“晔若云停,烂已星布。”《邺中记》:“石虎正会,于殿前设百二十枝灯,以铁为之。”⑤庾信《灯赋》:“乃有百枝同树,四照连盘。香添燃蜜,气杂烧兰。烬长宵久,光青夜寒。秀帐掩映,蚖膏照灼。”⑥墓葬中也多有连枝灯出土,如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出土有九连枝青铜灯,河南济源市桐花沟十号汉墓出土有十三枝陶灯,洛阳涧西七里河东汉墓出土有十三枝陶灯,南京蒋王庙东晋墓出土有三连枝铜灯⑦,等等。诗语中也常咏及连枝灯。如傅玄《庭燎》:“元正始朝享,万国执珪璋。枝灯若火树,庭燎继天光。”又其《朝会赋》曰:“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枝灯上的灯盏点燃后,似树在燃烧,故曰“火树”。傅昭《相逢狭路间》:“轻幰委四屈(一作‘逐四屋’),兰膏然百枝。”萧绎《龟兆名》:“银烛含朱火,金炉对宝笙。百枝凝夕焰,却月隐高城。”萧绎《望江中月影》:“即此春江上,无俟百枝然。”张正见《艳歌行》:“莲舒千叶气,灯吐百枝光。”江总《芳树》:“千叶芙蓉讵相似,百枝灯花复羞然。”诗中的“百枝”,皆指分叉很多的连枝灯。
另外,在一些大型活动中,或有布灯于树的习俗。习凿齿《诗》:“煌煌闲夜灯,修修树间亮。灯随风炜烨,风与灯升降。”写出了灯挂于树间,随风摇摆不定的景状;灯可挂于树上,且风吹而不灭,则应为灯笼之属①。萧纲《应令》曰:“窗斜八绮,灯悬百枝。”从“悬”字看,诗写的应是树间挂灯,而非上文所说的“百枝灯”也。
图1—48 河北平山中山王墓出土战国十五连枝灯
灯的功用在于夜晚照明,故又称“明灯”。在诗人的笔下,“明灯”常是夜晚的借代物,且包含有不同情思。张华《轻薄篇》:“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白日酣饮未尽而继之以夜,其意同《古诗十九首·生年不满百》“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陆机《燕歌行》:“白日既没明灯辉,夜禽赴林匹鸟栖。”《子夜歌》:“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刘铄《拟青青河边草》:“端抚悲弦泣,独对明灯叹。”这些诗中的明灯显然是思妇孤独寂寞的映照。
当时灯具已有装饰,特别是贵族用灯,十分讲究。如上举《西京杂记》载秦始皇时有青玉五枝灯②,诗语中常提及这种“华灯”。张衡《同声歌》:“重户结金扃,高下华灯光。”汉乐府《相逢行》:“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刘桢《赠五官中郎将诗》:“明月照缇幕,华灯散炎辉。”曹植《妾薄命行》:“更会兰室洞房,华灯步障舒光。”诗中的“华灯”,不光就灯光亮度而言,更指其装饰华美,正如《楚辞·招魂》“华灯错些”王逸注所说:“言灯锭尽雕琢错镂,饰设以禽兽,有英华也。”①
彼时有关灯的俗信已产生,如灯芯结花乃喜兆,预示远游的亲人将归来。王筠《杂曲》“桂月徒留影,兰灯空结花”两句,即基于此种观念而言。又有灯结花而得钱的说法。《西京杂记》载陆贾之语曰:“夫目 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庾信《对烛赋》“本知雪光能映纸,复讶灯花今得钱”②,即借用此典。
六朝诗歌专咏灯者颇多③。如沈满愿《咏灯》:“绮筵日已暮,罗帷月未归。开花散鹄彩,含光出九微。风轩动丹焰,冰宇澹青辉。不吝轻蛾绕,惟恐晓蝇飞。”谢朓《杂咏·灯》:“发翠斜溪里,蓄宝宕山峰。抽茎类仙掌,衔光似烛龙。飞蛾再三绕,轻花四五重。孤对相思夕,空照舞衣缝。”梁王筠《咏灯檠》:“百华曜九枝,鸣鹤映冰池。朱光本内照,丹花复外垂。流晖悦嘉客,翻影泣和离。自销良不悔,明白愿君知。”诗文写灯给“绮筵”添华彩,为“相思”作陪衬,诱惹着“轻蛾”,照映着“舞衣”,愉悦着“嘉客”,皆体物缘情,不仅写出了灯及灯光的特征及其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亦衬托出诗人的不同情感。另,王筠、习凿齿、陈后主等都有咏灯诗传世。
对于生活窘困者来说,常用不起灯烛。《西京杂记》卷二载匡衡“勤学而无烛。邻舍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④。陶渊明《归园田居》:“日入室中暗,荆薪代明烛。”《颜氏家训·勉学》:“梁世彭城刘绮,交州刺史勃之孙,早孤家贫,灯烛难办,常买荻,尺寸折之,燃明夜读。”吴均《行路难》:“倡家少女名桃根,贫穷夜纺无灯烛。”无钱备灯烛而穿壁借光,或以荆薪代之,为后代学子、好妇树立了典范。
镜子和镜台。《说文·金部》:“镜,景也。景者,光也,金有光可照物谓之镜。”⑤汉魏六朝时期以青铜镜居多⑥,且形状不同。有镜面较大,如《东宫旧事》载晋时“皇太子纳妃,有著衣大镜尺八寸”①。这里的“尺八寸”,指镜面直径而言。沈约《少年新婚为之咏》亦有“盈尺青铜镜”之语。可见,彼时贵族婚礼中所用多大镜。也有镜面较小者,如陕西凤翔柳林汉墓出土的一枚铜镜,镜面直径约15厘米。
镜乃照形化妆用具,也是闺中不可缺之物,②汉魏六朝诗人留下了不少咏镜诗。兹举其中较典型的三首如下:
何逊《咏照镜》(《艺文类聚》引作《咏镜诗》):“珠帘旦初卷,绮罗朝未织。玉匣开鉴形,宝台临净饰。对影独含笑,看花空转侧。聊为出茧眉,试染夭桃色。羽钗如可间,金钿长相逼。荡子行未归,啼妆坐沾臆。”
庾信《镜诗》:“玉匣聊开镜,轻灰暂拭尘。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月生无有桂,花开不逐春。试挂淮南竹,堪能见四邻。”
高爽《咏镜》:“初上凤凰墀,此镜照蛾眉。言照长相守,不照长相思。虚心会不采,贞明空自欺。无言故此物,更复对新期。”③
何诗写的是一个女子晨起梳妆的情景:她打开镜匣,取镜置于镜台之上,然后对镜含笑插花、描眉染脂、施钗插钿;这种精心装扮,只为等待“荡子”归来;而现实却是,“荡子久未归”,一想到这种状况,她便伤心了,流泪了,泪水浸湿了她的胸襟。诗人以“照镜梳妆”系列动作的描写,展露出女子相思孤寂的心理。庾诗所咏为两面磨光的镜子,所谓“月生”,指镜面圆如月也;所谓“花开”,指镜上雕有菱花也。考古发现的隋朝单龙镜(直径12.7厘米)的边圈就铸有庾信此诗的前四句。高诗名为咏镜,实乃借来表达了爱情信守之不可靠。
何、庾二诗都提到了一个细节,即“玉匣开”。这说明那时的镜子装有开合自如的“匣”,不用时则合起匣子,以免铜镜沾染灰尘,或因接触水汽而生锈,用时才支起里面的镜子①,高爽《拟古诗》所谓“匣中一明镜”,庾信《镜诗》所谓“玉匣聊开镜,轻灰暂拭尘”也。镜匣又叫镜奁或奁器。《后汉书·光烈阴皇后纪》:“(明帝)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李贤注:“奁,镜匣也。”②镜在奁中,故女子梳妆打扮,第一步便是打开镜奁,刘缓《镜赋》“欲开奁而更饰,乃当窗而取镜”,梁《相和歌辞·陌上桑》“蚕饥心自急,开奁妆不成”,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女为悦己者容。当爱情受阻,或良人远征,女子便会无心装扮,《诗经·卫风·伯兮》所谓“岂无膏沐?谁适为容”也。那么,作为装扮用的镜子,自然也就被搁置一边了。故诗语中常用“镜不治”、镜匣生尘以喻女子受冷落或婚姻生活的不遂顺。徐干《情诗》:“君行殊不返,我饰为谁容。炉薰阖不用,镜匣上尘生。”曹植《七哀》:“膏沐谁为容,明镜闇不治。”刘铄《拟行行重行行》:“泪容不可饰,幽镜难复治。愿垂薄暮景,照妾桑榆时。”鲍照《拟行路难》:“西家思妇见悲惋,零泪沾衣抚心叹。初送我君出户时,何言淹留节回换。床席生尘明镜垢,纤腰瘦削发蓬乱。”又其《拟古》:“闻君上陇时,东望久叹息。……明镜尘匣中,宝瑟生网罗。”晋《子夜四时歌·秋歌》其十一:“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萧衍《拟明月照高楼》:“延思照孤影,凄怨还自怜。台镜早生尘,匣琴又无弦。”诗中的女子被情所困,因情生忧,面对“君行不返”的状况,或垂泪,或叹息,或因之“纤腰瘦削”,或因之“头乱不理”。思念与担忧让她们无心装扮,其实,装扮又给谁看呢?于是镜已久不治,镜匣上自然布满灰垢。诗中之镜,其实凝结着女子的无限心酸苦痛,亦是女子相思孤寂情怀的外化③。
诗人们还摹写到镜之形状与纹饰。萧子显《日出东南隅行》:“明镜盘龙刻,簪羽凤凰雕。”庾信《燕歌行》:“盘龙明镜饷秦嘉,辟恶生香寄韩寿。”王褒《日出东南隅行》:“镜悬四龙网,……银镂明光带。”萧纲《和湘东王三韵诗二首·冬晓》:“帷褰竹叶带,镜转菱花光。会时无人见,何用早红妆。”吴均《和萧洗马子显古意诗》:“愿为飞鹊镜,翩翩照离别。”诗中的“盘龙”“四龙”“飞鹊”等,皆镜上所铸刻之物;“菱花”则指镜铸成八角菱花形或背有菱花雕饰。又六朝时已有方镜①,刘孝绰《归沐呈任中丞昉》“圆渊倒荷芰,方镜写簪裾”,是也。
为了使镜子用时正对面孔的高度,彼时还有顶架镜子的镜台。镜台往往用玉、银、铜制作,并于其上镶嵌璧玉、雕刻不同图案,使之精美。② 诗语中关于镜台的描写颇多,如谢朓《杂咏·镜台》:“玲珑类丹槛,苔亭似玄阙。对凤悬清冰,垂龙挂明月。照粉拂红妆,插花理云发。玉颜徒自见,常畏君情歇。”玲珑、苔亭,状镜台之形;对凤、垂龙,镜台之饰物,犹庾信《镜赋》所谓“龙垂匣外,凤倚花中”;清冰、明月,并以喻镜。如此,镜台之精美可以想见。萧纲《东飞伯劳歌》亦言:“天窗绮井暧徘徊,珠帘玉箧明镜台。”
图1—49 青铜方镜
图1—50 顾恺之《女史箴图》中的镜台
1—51 沂南汉墓女子戴花钗持镜台
图1—52 菱花形盘龙镜
镜与镜台还常用作定情礼物。《东宫旧事》曰:“皇太子纳妃,服用有玳瑁细漏镜台一。”①所谓“玳瑁细漏”,指镜台以玳瑁为饰,且雕刻精细。刘义庆《世说新语·假谲》写温峤娶妻曰:“(温峤)报姑云:‘已觅得婚处,门地粗可,壻身名宦,尽不减峤。’因下玉镜台一枚。姑大喜。”②刘敬叔《异苑》卷六记:“晋义熙三年,山阴徐琦每出门,见一女子貌极艳丽,琦便解银铃赠之。女曰:‘感君佳贶。’以青铜镜与琦,便结为伉俪。”③前者言男以镜台聘女,后者言女以铜镜赠男,皆含有婚缘意义。镜或镜台既可为婚姻信物,则男子结镜于女子衣上,便含有求偶之意。辛延年《羽林郎》:“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就我求珍肴,金盘鲙鲤鱼。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金吾子系铜镜于当垆女衣襟,意在向她求婚,而当垆女不惜襟裂,扯还于他,以表示断然拒绝。又,如果女子把定情之镜常系身边,则表示她对感情的忠贞④。王融《和南海王殿下咏秋胡妻》:“日月共为照,松筠俱以贞。佩纷甘在远,结镜待君明。”文中的“结镜”,便有这种蕴意。与此相类的还有释宝月《行路难》写征夫与思妇曰:“空城客子心肠断,幽闺思妇气欲绝。……夜夜遥遥徒相思,年年望望情不歇。寄我匣中青铜镜,倩人为君除白发。”沈约《少年新婚为之咏》:“盈尺青铜镜,径寸合浦珠。无因达往意,欲寄双飞凫。”诗中的镜亦是两性情感的寄托物。
毛笔和纸。毛笔是此期的重要书写工具。据《博物志》记载,毛笔是蒙恬发明的⑤。崔豹《古今注》亦曰:“蒙恬始造,即秦笔耳。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谓苍豪,非兔豪竹管也。”⑥依此,蒙恬发明之笔是以木为管,鹿毛、羊毛为笔头制作而成,而汉代以后的毛笔制材主要是竹管、兔豪⑦。曹植《乐府》所谓“笔出狡兔翰”也。
图1—53 北齐校书图
(画面右下方可见毛笔形制)
笔的发明促进了书法艺术的快速进步,至六朝达到高峰,涌现出很多著名书法家。好的书法当然离不了好的书写工具,因此,时人对笔的制作十分讲究。傅玄《笔赋》曰:“简修毫之奇兔,选珍皮之上翰;濯之以清水,芬之以幽兰。嘉竹翠色,彤管含丹。于是班匠竭巧,良工逞术;缠以素枲,纳以玄漆;染芳松之淳烟,写文象于纨素;动应手而从心,焕光流而星布。”①赋文较为详细地写出了兔毫笔制作的复杂过程及其书写特点。王羲之《笔经》曰:“凡作笔须用秋兔。秋兔者,仲秋取毫也。所以然者,孟秋去夏近,则其毫焦而嫩,季秋去冬近,则其毫脆而秃。唯八月寒暑调和,毫乃中用。其夹脊上有两行毛,此毫尤佳,其胁际扶疏,乃其次耳。”②虞龢《论书表》云:“简毫专用白兔,大管丰毛,胶漆坚密;草书笔悉使长毫,以利纵舍之便。”③王、虞两文交代了制笔时“简毫”原因及其重要性。
六朝诗歌也有专题咏笔者。如徐摛《咏笔》云:“本自灵山出,名因瑞草传。织端奉积润,弱质散芳烟。直写飞蓬牒,横承落絮篇。一逢提握重,宁忆仲升捐。”此借笔及有关笔的典故写其文才出众及其远大抱负也④。又,汉乐府《古诗》:“有客从南来,赠我一抱笔。”可见,时人又有以笔相赠的习俗。
与用笔有关的器具还有笔格、笔匣、笔床。梁简文帝《咏笔格诗》:“英华表玉笈,佳丽称蛛网。无如兹制奇,雕饰杂众象。仰出写含花,横抽学仙掌。幸因提拾用,遂厕璇台赏。”笔格即笔搁、笔架。从“无如兹制奇,雕饰杂众象”以下四句看,贵族所用笔格雕饰应十分精美,可与吴均《笔格赋》“趺则岩岩方爽,似华山之孤生;管则员员峻逸,若九疑之争出”①云云,相互参读。又徐陵《玉台新咏序》曰:“翡翠笔床,无时离手。”②《西京杂记》卷一说天子笔“以杂宝为匣,厕以玉璧翠羽,皆直百金”③。《傅子》曰:“汉末一笔之匣,雕以黄金,饰以和璧,缀以隋珠,文以翡翠。”④笔床即卧式放笔物;笔匣即笔盒。这些材料表明彼时文人甚惜笔,故为之配备制作精美的盒架置存⑤。
诗语还透示出一些文人的用笔习惯,如簪笔。潘岳《为贾谧作赠陆机》:“优游省闼,珥笔华轩。”薛道衡《从驾幸晋阳》:“方观翠华反,簪笔上云亭。”所谓“珥笔”“簪笔”,指士大夫喜将笔插戴于冠右侧,以便随时写用⑥。
笔在使用过程中,还被赋予了不同的喻意。如“刀笔”代指文职官吏事务。谢灵运《北亭与吏民别》:“刀笔愧张杜,弃 惭终军。”沈约《伤胡谐之》:“豫州怀风范,绰然标雅度。……颉颃事刀笔,纷纶递朱素。”如“弃笔”“投笔”喻弃文从武⑦。萧璟《贫士》:“班超弃笔砚,娄敬脱挽轭。虽云丈夫志,终涉自媒迹。”薛莹《答华永先》:“桴鼓常在侧,笔研永欲捐。卷帙不复开,干戈以为权。”所谓“弃笔”“捐笔”云云,皆借班超投笔从戎之典以抒泻怀抱。另外,诗人还常借用笔之事以喻文思①,孙绰《兰亭》:“携笔落云藻,微言剖纤毫。”王融《赠族叔卫军俭》:“摇笔泉泻,动咏英纷。”所谓“落云藻”“泉泻”,皆喻才思敏捷。
纸。自东汉蔡伦发明造纸术后,纸便渐成人们普遍使用书写工具②。随着技术的进步,纸张的制作亦趋于精美。宋苏易简《文房四谱·纸》:“左伯,字子邑,汉末益能为之。故萧子良《答王僧虔书》云:‘子邑之纸,妍妙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③韦诞,字仲将,三国魏人,善制墨。张芝笔、左伯纸、韦诞墨,并闻名当时。诗人咏纸之作最为代表的要数梁萧詧的《咏纸》了,曰:“皎白犹霜雪,方正若布棋。宣情且记事,宁同鱼网时。”“皎白犹霜雪”,是说纸的质地白纯光洁,即当时流行的白纸;方正,指纸的形状④;“宁同鱼网时”,则指纸张的制材考究,非先时渔网之质可比。
从典籍记载看,时人多爱用白纸,即萧詧诗所谓“皎白犹霜雪”也。《晋书·愍怀太子遹传》自叙其酒后接旨写诏书云:“有一小婢持封箱来,云:‘诏使写此文书。’鄙便惊起,视之,有一白纸”⑤。又《宋书·索虏传》记“(拓跋)焘以国授其太子,下书曰:……于是王公以下上书太子皆称臣,首尾与表同,唯用白纸为异。”⑥崔鸿《前燕录》载:“慕容隽三年,广义将军岷山公黄纸上表。隽曰:‘吾名号未异于前,何宜便尔?自今但可白纸称疏。'”⑦皇帝的诏书、大臣的上表,皆用白纸,可见彼时纸张尚白。
又,至迟晋代,已能制作不同颜色的纸张,如文献中常提及黄纸。《晋书·刘卞传》:“卞后从令至洛,得入太学,试经为台四品吏。访问令写黄纸一鹿车,卞曰:‘刘卞非为人写黄纸者也。’访问知怒,言于中正,退为尚书令史。”⑧《北史·邢卲传》载袁翻“每告人云:‘邢家小儿常客作章表,自买黄纸,写而送之。'①”沈约《奏弹王源》曰:“(王)源官品应黄纸,臣辄奉白简以闻。臣约诚惶诚恐云云。”按:时人以重白纸,轻黄纸。刘卞地位低,故被令写一鹿车黄纸;袁翻用“自买黄纸”,暗讥邢劭;而沈约文说,依王源官品,奏弹他应用黄纸,然按上奏文“白纸为重,黄纸为轻”的观念,②他还是用了白纸,其意在表达对奏弹王源之事甚为重视。③ 又,彼时的书籍亦多用黄纸,《金楼子·杂论》曰:“有人读书,握卷而辄睡者。梁朝有名士,呼书卷为黄妳,此盖见其美神养性如妳媪也。”④妳媪,即乳母。时人读书则睡,犹妳媪之怀中小儿易睡;又因书卷用黄纸,故戏称“书卷”为“黄妳”。
又有用青纸者。如《晋书·愍怀太子传》载:“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使黄门令董猛以太子书及青纸诏曰”⑤云云。《北史·牛弘传》:“刘裕平姚,收其图籍,五经子史,才四千卷,皆赤轴青纸,文字古拙,并归江左。”《陈书·陈宝应传》:“由是紫泥青纸,远贲恩泽。乡亭龟组,颁及婴孩。”⑥皆时人常用青纸之例。
又有用彩色纸者。如徐陵《玉台新咏序》说:“五色花笺,皆河北胶东之纸。”⑦宋高承《事物纪原》卷八“笺纸”条云:“桓玄《伪事》曰:玄令平淮作青赤缥桃花纸。又石季龙写诏用五色纸。”⑧又,萧纲《和湘东王三韵》言:“彩笺徒自襞,无信往云中。”苏易简《文房四谱》卷四记:“陈后主常令八妇人襞彩笺,制五言诗。”⑨其中的“彩笺”,即彩色纸。又江洪《为傅建康咏红笺》所言“杂彩何足奇,惟红偏作可。灼烁类蕖开,轻明似霞破”,则当时又有用红纸者。
又,宋《清商曲辞·读曲歌》中还提及麻纸:“君行负怜事,那得厚相于。麻纸语三葛,我薄汝粗疏。”从诗文看,麻纸具有薄的特点。范文澜《中国通史》曰:“南朝书家写字多用麻纸,麻纸别称布纸,就是用破旧麻布制造的纸。麻纸可供二王写字,精美可以想见。王羲之曾一次赠送谢安纸九万张,当是这种麻纸。”①
时又有苔纸。薛道衡《咏苔纸》:“昔时应春色,引渌泛清流。今来承玉管,布字转银钩。”按:苔纸乃海苔所制,来自南方。晋王嘉《拾遗记》卷九载,晋武帝赐张华“侧理纸万番,此南越所献。……南人以海苔为纸,其理纵横邪侧,因以为名”②。
和笔、纸搭配而用的还有砚,在这一时期诗歌中也反复提到。砚,或称研,磨墨的器具,俗称砚台。萧璟《贫士》:“荷裳竟不易,班超弃笔砚。”“弃笔砚”指班超弃文从戎之事,详见上文注引。薛莹《答华永先》:“桴鼓常在侧,笔研永欲捐。”此亦用班超“投笔”之典。江总《刘生》:“干戈倜傥用,笔砚纵横才。”此以“干戈”指武略,“笔砚”代文才。湛方生《天晴》:“青天莹如镜,凝津平如研。”研,即砚。此借砚形容水面平静。刘孝威《奉和湘东王应令诗二首·冬晓》:“妾家边洛城,惯识晓钟声。钟声犹未尽,汉使报应行。天寒砚冰冻,心悲书不成。”天寒则砚冻,故不能书③。
从诗语所述看,当时文人一般用石制砚。张正见《置酒高殿上》云:“高窗侍玉女,飞闼敞金铺。名香散绮幕,石砚凋金炉。”这与历史文献记载是合拍的④。然从傅玄《砚赋》“节方圆以定形,锻金铁以为池”、《拾遗记》载晋武帝赐张华“青铁砚”⑤、《西京杂记》卷一载“以玉为砚,亦取其不冰”看,铜铁砚、玉砚亦常见于案头⑥。另外,傅玄《砚赋》曰:“木贵其能软,石美其润坚。”则又有以木刻砚者。陆云《与兄平原书》曰:“君苗文,天才中亦少尔。……见兄文辄云‘欲烧笔砚’”①。砚既可烧,其为木质可知也。故苏易简《文房四谱》卷三于傅玄此语下释之:“因知古亦有木砚。”②
徐陵《玉台新咏序》曰:“琉璃砚匣,终日随身。”③砚匣,盛放砚台的盒子。可知,彼时尚有为砚台配匣盒之俗。1970年江苏徐州汉彭城王刘恭墓出土有铜兽(辟邪)形砚盒,出土时石砚嵌在盒中,砚盒高10.5厘米、长25厘米、宽14.8厘米,上嵌有宝石。
图1—54 江苏徐州汉彭城王刘恭墓出土铜兽形砚盒
扇。扇为夏天驱热之具,《春秋繁露·同类相动》所谓“以龙致雨,以扇逐暑”也。汉魏六朝时期流行团扇,即扇呈圆形或近似圆形④,有柄,诗语中常咏及图扇。班婕妤《怨诗》:“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陆机《班婕妤》:“寄情在玉阶,托意惟团扇。”谢芳姿《团扇歌》:“白团扇,辛苦五流连,是郎眼所见。”也有用方形扇者。班固《竹扇赋》:“供时有度量,异好有团方。”此“团方”之“方”即方形扇。
扇之所以多为圆形,或效圆月之状,许询《竹扇诗》所谓“团取望舒景”也。故诗人们常用月以状扇形,萧衍《团扇歌》“手中白团扇,净如秋团月”,桃叶《答王团扇歌》“七宝画团扇,灿灿明月光”,庾信《北园新斋成应赵王教》“文弘入舞曲,月扇掩歌儿”,鲍泉《奉和湘东王春日》“新扇如新月,……新点石榴裙”等,皆其例。又有以扇状月者,如虞羲《咏秋月》“初生似玉钩,裁满如团扇”,何逊《与苏九德别》“春草似青袍,秋月如团扇”,陆系《有所思》“月来疑舞扇,花度忆歌尘”等。不管是扇,还是月,皆生活中常见之物,月扇互喻,增加了诗歌的形象性。又,团扇因形状如月,暗合了中国人所追求的合欢、吉祥之意,故又被称为“合欢扇”。晋《子夜四时歌·夏歌》其六:“含桃已中食,郎赠合欢扇。”刘孝威《七夕穿针诗》:“故穿双眼针,持缝合欢扇。”诗中“合欢扇”即由此而来,其中隐含着欢乐、和合之意。
又因扇是彼时女子歌舞常持道具,故亦有歌扇、舞扇之称。诗语中常有描写,如纪少瑜《拟吴均体应教》:“却匣擎歌扇,开箱择舞衣。”萧纲《有所伤》:“馀弦断瑟柱,残朱染歌扇。”阴铿《侯司空宅咏妓》:“莺啼歌扇后,花落舞衫前。”张正见《怨诗》:“舞衫飘冶袖,歌扇掩团纱。”徐陵《杂曲》:“舞衫回袖胜春风,歌扇当窗似秋月。”诗中之歌扇、舞扇,实乃表情之工具,其背后隐含着诗人的不同情思。
彼时扇子多以竹篾为框架,蒙以绢帛制成。桃叶《答王团扇歌》“青青林中竹,可作白团扇”,许询《竹扇》“良工眇芳林,妙思触物骋。篾疑秋蝉翼,团取望舒景”,皆是说竹为制扇良材。又班婕妤《怨诗》:“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周弘正《咏班竹掩团扇》:“齐纨将楚竹,从来本相远。”纨,细绢。可知,纨布亦制扇常用之材,故团扇又常称为“纨扇”,何逊《摇歌联句》“纨扇已新制”、刘孝绰《还渡浙江》“商人泣纨扇”是也。
亦有用鸟羽制扇者,名为羽扇。沈从文《扇子史话》说,魏晋南北朝时期,“麈尾扇”“羽扇”及“比翼扇”相继出现。“羽扇”前期本由鸟类半翅制成,后来用八羽、十羽并列,且加了长木柄;“麈尾扇”传由梁简文帝萧纲创始,出于麈尾的简化,固定式样似在纨扇上加鹿尾毛两小撮;“比翼扇”又出于麈尾扇,上端由两簇麈尾毛改成鸟羽①。因彼时将帅多用羽扇指挥战争②,故诗人咏羽扇多与军事有关,萧绎《别荆州吏民》所谓“麾军时举扇,作赋且登楼”是也。庾信《咏羽扇》曰:“摇风碎朝翮,拂汗落毛衣。定似回溪路,将军垂翅归。”倪璠注引《东观汉记》曰:“冯异字公孙,拜征西将军,与赤眉相距。上命诸将屯渑池,为赤眉所乘,反走,上回溪阪。异复合兵迫击,大破之。玺书劳异曰:‘垂翅回溪,奋翼渑池。'”①可知,庾诗亦借羽扇以咏军事。又,萧纲有《赋得白羽扇》云:“可怜白羽扇,却暑复来氛。终无顾庶子,谁为一挥军。”顾庶子即晋朝的顾荣,在陈敏反叛时,顾荣于中约定甘卓、纪瞻等起兵攻陈,他麾着白羽扇指挥兵马,击溃叛军。萧诗之意是,侯景叛乱,梁朝却没有一个麾扇平叛的良将②。
比翼扇在诗中亦常有反映③。嵇含《伉俪》:“余执百两辔,之子咏采蘩。……夏摇比翼扇,冬卧蛩蛩毡。”杨方《合欢》:“暑摇比翼扇,寒坐并肩毡。子笑我必哂,子戚我无欢。”诗中“比翼扇”“蛩蛩毡”皆表情意象,蕴含着两情相悦之意。
图1—55 维摩诘持麈尾扇
图1—56 文人画中的麈尾扇
又,汉魏六朝人有喜在绢帛扇面上作画或绣图案的习俗。江淹《班婕妤咏扇》:“纨扇如团月,出自机中素。画作秦王女,乘鸾向烟雾。彩色世所重,虽新不代故。”据此,扇面上画有秦穆公女弄玉乘鸾飞升的图景。又梁高爽《咏画扇》:“细丝本自轻,弱采何足眄。……思妆开已掩,歌容隐而见。但画双黄鹄,莫作孤飞燕。”丘巨源《咏七宝扇》:“裁状白玉璧,缝似明月轮。表里缕七宝,中衔骇鸡珍。画作景山树,图为河洛神。”从高、丘二诗看,扇面又常图绘鸟、山、树、神仙等内容①。
图1—57 花鸟、山水团扇扇面
又有将各种珍宝镶嵌在扇子上者,即所谓“宝扇”。桃叶《答王团扇歌》其一:“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这是说团扇上饰以“七宝”,有图画,洁白如月。上引丘巨源《咏七宝扇子》亦云“表里缕七宝”。所谓“七宝”,盖指玛瑙、水晶、珊瑚、珍珠等宝物。
又,六朝已有折叠扇及扇坠之饰。《吴声歌·夏歌》其五曰:“叠扇放床上,企想远风来。”叠扇,指扇可折叠也。颜之推《诗》有“悬鱼掩金扇”之句,即以鱼形饰为扇坠也。
扇制作讲究,装饰精美,故不仅用于驱热,还是时人常持的艺术品,尤其是女子,常手执团扇,衬托娇态。故此,诗人们写女子,常言及她们以扇遮面的动作,借此烘托人物情态、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如:
桃叶《答王团扇歌》其三:“团扇复团扇,持许自障面。憔悴无复理,羞与郎相见。”
何逊《与虞记室诸人咏扇诗》:“如珪信非玷,学月且为轮。……摇风入素手,占曲掩丹唇。”
何逊《苑中见美人》:“罗袖风中卷,玉钗林下耀。团扇承落花,复持掩馀笑。”
庾肩吾《转歌扇》:“团纱映似月,蝉翼望如空。回持掩曲态,转作送声风。”
鲍照《中兴歌》:“白日照前窗,玲珑绮罗中。美人掩轻扇,含思歌春风。”
王僧孺《在王晋安酒席数韵诗》:“窈窕宋华容,但歌有清曲。转盻非无以,斜扇还相瞩。”
温子昇《安定侯曲》:“美人当窗舞,妖姬掩扇歌。”
诗中的歌伎或女子,持扇或“障面”“掩羞”,或“掩唇”“掩态”“掩笑”,辅翼着她们的粉香脂腻、艳冶娇媚,伴随着扇后传来的婉转清曲,把众女子娇羞可人的形态很好地烘托了出来。关于这点,第八章第三节有详说,不赘述。
图1—58 文人画中的团扇(左)与方扇(右)
扇在汉魏六朝诗歌中最值一提的兴象还有“入秋见弃”。这种兴象往往比附或寄托着女子对年老色衰而见弃的命运忧思,从而构成影响深远的诗性母题。如:
班婕妤《怨歌行》咏合欢扇曰:“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王僧孺《秋闺怨》:“风来秋扇屏,月出夜灯吹。……徒劳妾辛苦,终言君不知。”刘孝绰《班婕妤怨》:“妾身似秋扇,君恩绝履綦。”庾信《聘齐秋晚馆中饮酒》:“残秋欲屏扇,馀菊尚浮杯。”扇是女子常持之物,由扇至秋被弃不用,联想到自身会因色衰见疏,是自然而然的思维。“秋扇”意象的背后,隐含着女性的无限心酸,传达出了她们对男性“二三其德”的批评及对美满婚姻的渴求。此意象在后代相关题材的诗文中仍然常见。唐天宝宫人《题洛苑梧叶上》:“旧宠悲秋扇,新恩寄早春。”郑谷《代秋扇词》:“露入庭芜恨已深,热时天下是知音。汗流浃背曾施力,气爽中宵使负心。”陈大节妻潘氏《秋扇歌》云:“可怜架上团圆扇,一日秋来人勿恋。为尔因思妇妾身,不堪花落君心变。”清蒲松龄《聊斋志异·阿纤》:“君无二心,妾岂不知;但众口纷纭,恐不免秋扇之捐。”皆其例。
香、香炉、竹火笼。中国自古就有用香习俗。先秦时期,较为流行的用香方式是燃烧香草、制作香酒、佩戴香囊等。前两者多用于祭祀,如《诗经·大雅·生民》就记载了祭祀燃萧的情景,曰:“载谋载惟,取萧祭脂,取羝以 ,载燔载烈。”孔颖达疏:“萧,香蒿也。”①香酒亦是先秦祭祀中常用之物,如天子祭祀中所用的“鬯”,便是用郁金香掺和黑黍酿成的酒。《九歌·东皇太一》有“奠桂酒兮椒浆”之语。桂、花椒皆芳香之物,所谓“桂酒”“椒浆”,即指用此两物酿制而成的酒。从《山海经》《楚辞》等作品看,当时佩戴香囊之风亦很盛行。如《离骚》中说:“扈江离与辟芷兮兮,纫秋兰以为佩。”又曰:“揽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又曰:“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这些例子虽含有象征意义,然其本事无疑是来源于生活的。
至汉魏六朝,用香之风更盛,这在诗语中有丰富表现。秦嘉《赠妇诗》“芳香去垢秽,素琴有清声”,此用香薰室也;曹植《妾薄命行》“御巾裛粉君傍,中有霍纳都梁,鸡舌五味杂香”,此写女子怀香也;傅玄《拟四愁诗》“佳人赠我苏合香,何以要之翠鸳鸯”,此以香赠人也;刘孝威《怨诗》“退宠辞金屋,见谴斥甘泉。……烛避窗中影,香回炉上烟”,此写被冷落的宫女依然用香;庾信《和示内人诗》“燃香郁金屋,吹管凤凰台。……春窗刻凤下,寒壁画花开”,此亦燃香薰屋也;萧纲《和徐录事见内人作卧具诗》“香和丽丘蜜,麝吐中台烟。已入琉璃帐,兼杂太华毡”,此以香薰帐也;徐陵《乌栖曲》“风流荀令好儿郎,偏能傅粉复薰香”,此写男子傅粉薰香也。从诗语描写看,香成了时人修饰助美不可或缺之物。
这时期的名香多来自异域。自汉武开边,远方来朝,中国与外部的文化交流渐多。之后的魏晋六朝,民族迁移融合之事更密,各民族文化交流更频繁。中国在向外输出丝绸布帛的同时,也迎来了大量异方之物,这其中就包括香料。如《汉武故事》载武帝兜渠国献兜来香,《博物志》载武帝时弱水西国来献香,《拾遗记》载东汉安帝时西域献茵墀香,又载魏文帝时腹题国献石页香,《汉乐府·古辞》:“行胡从何方?列国持何来?氍毹 五木香,迷迭艾蒳及都梁。”《晋书·贾充传》载“时西域有贡奇香,一著人则经月不歇”①等。由此可见中国人对异域香的钟爱②。
从名称看,典籍记载此期的香料有数十种之多,如上引霍纳、都梁、鸡舌、五味、麝香、兜来、茵墀、石页、迷迭等,另外还有苏和、百和、狄香、荃芜、蘅芜、四气、沉香、都夷等。下面以苏合香、百和香、麝香为例,结合诗语,以观香在时人生活中的使用情况。
苏合香。苏合香来自异域,或云源自大秦,或云自苏合国③。苏合香的制成有两说:一说是集众香木煎制而成,《后汉书·西域传》载:“大秦国,一名犂鞬,……会合诸香,煎其汁以为苏合。”④《梁书·中天竺传》亦云:“苏合是合诸香汁煎之,非自然一物也。”⑤一说是采苏合树脂提炼而成,郭义恭《广志》曰:“苏合出大秦,或云苏合国人采之,筌其汁以为香膏,卖滓与贾客。”⑥两说未知孰是。苏合香盛产于大秦及中亚西亚各国,东汉时已输入中国,班固《与弟书》曰:“窦侍中令载杂彩七百匹,市月氏马、苏合香。”⑦南朝宋伍缉之《从征记》载刘表墓中有“四方珍香数十斛”⑧,其中包括苏合香。此香气极芳烈,深受当时贵族喜爱,故诗歌中常提到它。
吴均《秦王卷衣》:“玉检茱萸匣,金泥苏合香。初芳熏复帐,馀辉耀玉床。”此写从玉匣中取苏和香,用以熏床帐。鲍照《归乡》:“夜分就孤枕,梦想暂言归。孀妇当户叹,缫丝复鸣机。……慊款论久别,相将还绮闱,……开奁夺香苏,探袖解缨徽。寐中长路近,觉后大江违。”此写梦中还乡,和他的“妇”相见,“妇”开奁取苏合香以熏身。萧衍《河中之水歌》写卢家妇的居所道:“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屋室中有兰饰桂梁,又燃郁金、苏合,可谓香气盈屋了。萧纲《药名诗》和江总《闺怨篇》则叙独宿之妾妇实在枉费了苏合香,其曰:“重台荡子妾,黄昏独自伤。烛映合欢被,帷飘苏合香。”“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又从江总《杂曲》“后宫不惬茱萸芳,夜夜争开苏合房”看,时宫中有专门储藏苏合香的屋室。又刘琨《扶风歌》:“南山石嵬嵬,松柏何离离。……洛阳发中梁,松树窃自悲。斧锯截是松,松树东西摧。……被之用丹漆,薰用苏合香。本自南山松,今为宫殿梁。”则用于建宫室松木亦借苏合熏制,盖防虫也。又因苏合香名贵,故常为馈赠品,上引傅玄《拟四愁诗》所谓“佳人赠我苏合香,何以要之翠鸳鸯”是也。
苏和香不光用以熏身、熏室,当时贵族子弟还常用它和泥制成弹丸。汉朝无名氏杂言古诗《乌生》:“秦氏家有游遨荡子,工用睢阳强,苏合弹。左手持强弹两丸,出入乌东西。”黄节《汉魏乐府风笺》曰:“苏合,西域香也。……《西京杂记》云:‘长安五陵人以真珠为丸,以弹鸟雀。’此言苏合弹,盖以苏合香为丸也。”①此写“游遨荡子”以睢阳弓、苏合香丸射鸟作乐。又,张正见《洛阳道》:“苏合弹珠罢,黄间负翳归。”费昶《阳春发和气》:“蚕女桂枝钩,游童苏合弹。”萧纲《艳歌篇》:“左把苏合弹,旁持大屈弓。”刘孝威《望栖乌》:“以兹憔悴力,重逢轻薄儿。珠丸苏合弹,金缴青丝縻。”皆写到这种习俗。
百合香。顾名思义,是由各种香料调和而成的香。此香亦为汉魏六朝人所常用,或用之熏衣被,或燃之熏屋室。如《汉武帝内传》载武帝于七月七日“燔百和之香,张云锦之帐。……以候云驾”②便是用百合香熏屋室。诗语中咏及百合香者亦颇多。王筠《行路难》:“千门皆闭夜何央,百忧俱集断人肠。……已缫一茧催衣缕,复捣百和裛衣香。”此写思妇于夜晚为情人缝制衣服,并用百合香熏之。沈约《咏竹火笼》:“覆持鸳鸯被,百和吐氛氲。”沈满愿《咏五彩竹火笼》:“香传百和薰,氤氲拥翠被。”此写用百合香熏被褥也。沈约《和刘雍州绘博山香炉》“百和清夜吐,兰烟四面充”,则写出了百合香燃烧时烟气扩散的状态。类似例子还有:何逊《咏七夕》“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和香”,陈后主《乌栖曲》“合欢襦熏百和香,床中被织两鸳鸯”等。
麝香。雄麝脐部香腺中的分泌物,干燥后呈颗粒状或块状,盛产于西域。唐代天宝年间交河(即今吐鲁番市西北交河故城)香料市场中,就有麝香,且价格昂贵①。《说文·鹿部》:“麝,如小麋,脐有香。”②周嘉胄《香乘》卷三《香品》引陶弘景之语云:“麝形似麞而小,黑色,常食柏叶,又噉蛇,其香正在阴茎前,皮内别有膜袋裹之,五月得香……今出羌夷者多真好。”③汉魏六朝人常用之。秦嘉《与妇书》曰:“今奉麝香一斤,可以辟恶气。”④南朝宋刘敬叔《异苑》载,元嘉二十年王怀之丁母忧,后遇鬼,得暴疾,“乃与麝香服之,旬复如常,世云麝香辟恶,此其验也”⑤。可见,时人常用麝香驱邪治病。麝香又常用于薰身洁室,彼时诗歌中多有例证,如鲍照《中兴歌十首》其二:“彩墀散兰麝,风起自生芳。”萧衍《游女曲》:“氛氲兰麝体芳滑,容色玉耀眉如月。”柳恽《捣衣》:“凄凄合欢袖,冉冉兰麝芬。”由此可见麝香在当时流行之大况。
诗语中还咏及其他诸香:如狄香,张衡《同声歌》:“洒扫清枕席,鞮芬以狄香。”杨慎《升庵诗话·狄香》:“狄香,外国之香也。”⑥吴骞《拜经楼诗话》卷三引清张诚之《虫获轩笔记》:“《王制》:‘西方曰狄鞮。’古诗中所谓迷迭、兜纳诸香,大都出于西域,故曰‘鞮芬狄香’。鞮芬即狄香,重言之者。”⑦可见,狄香非特指,而是泛指西域出产的香。又如丽丘蜜香。萧纲《和徐录事见内人作卧具诗》云:“香和丽丘蜜,麝吐中台烟。”吴兆宜注:“《南方草木状》:‘交趾有蜜香树。'”龙辅《女红余志》:“丽丘出佳蜂,酿蜜如雪,和诸香为纨,熏衣数年不散。”⑧可知,丽丘蜜香是用丽丘所产蜜,掺和诸香调制而成。又如郁金香、都梁香,吴均《行路难》其五“博山炉中百和香,郁金、苏合及都梁”,是也。
从用香的方式上看,有含香、插香草、熏香、涂洒香屑、佩饰香囊、服食香草等。与先秦时期相比,此期的用香方式要丰富得多。
含香,即含服香料以去口秽。汉人已有此俗。《太平御览·居处部》“墀”条引《汉书典职》曰:“尚书郎含鸡舌香,伏其下奏事。”①杜佑《通典·职官四》:“尚书郎口含鸡舌香,以其奏事答对,欲使气息芬芳也。”②杜文明白地说出了尚书郎奏事时含鸡舌香的功用。至六朝,女子多含香以助其芳洁。王嘉《拾遗记》载汉昭帝于园中植分枝荷,其香馥郁,“宫人贵之,每游宴出入,必皆含嚼。”又载石崇使数十艳姬“各含异香,行而笑语,则口气从风而飏”③。诗语中也透露出含香的信息。如曹植《美女篇》:“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阮籍《咏怀》其十二:“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所谓“长啸若兰”“言笑芬芳”,盖因人含香而致,正如上引尚书郎奏事含鸡舌香而“气息芬芳”也。
插香草。郭宪《洞冥记》曰:“有女香树,细枝叶,妇人带之,香终年不减。”④时俗于五月五日佩艾,九月九日插茱萸等,亦此类。另外,彼时女子插花习俗亦十分流行,典籍记载及出土文物中有大量例证。试举数例。《晋书·后妃列传》:“三吴女子相与簪白花,望之如素柰。”⑤谢朓《杂咏·镜台》:“照粉拂红妆,插花理云发。”费昶《华光省中夜闻城外捣衣诗》:“衣熏百和屑,鬓插九枝花。”成都扬子山墓中出土的女俑,发髻上插一大菊花,旁有数朵小花。女子插花,显然为了借花之美艳以助己色。
熏香,即把香草或香料置于香炉中,通过燃烧或加热方式,使其持续散发香气。《急就篇》卷三“芬薰”(注:此处“薰”通“熏”)颜师古注:“薰者,烧取其烟以为香也”⑥。西汉初期的南越王墓葬西耳室中,曾出土一小堆乳香及三件铜熏炉,有的炉中还残存着香灰、炭粒及烧剩下的香料。⑦ 这说明在西汉初期的南方,焚香之风已盛。汉代以后,异域香大量输入,这些香或呈块状、片状,或为膏脂状,或为加工过的颗粒状,唯有通过熏烧,才能散发出特有的香气,故此,异域香的输入,无疑催动了熏香习俗的兴盛。这种状况可于汉代以后香炉兴起之风中得以验证。广州发掘的400余座汉墓中,共出土香炉112件;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有错金铜博山炉、鎏银铜博山炉;自西汉晚期始,近半数墓中随葬有香炉。典籍中亦有例证。《汉官仪》曰:“尚书郎入直台中,……女侍史执香炉熏香,以从入台中。”①汉代古诗及鲍照、沈约、刘绘、萧统等人诗赋中都曾咏及香炉。大量香炉的出现,无疑说明了熏香方式的流行。诗歌中还常直接写到熏香者。如上引费昶《华光省中夜闻城外捣衣诗》:“衣熏百和屑,鬓插九枝花。”沈约《咏竹火笼》:“覆持鸳鸯被,百和吐氛氲。”吴均《秦王卷衣》:“玉检茱萸匣,金泥苏合香。初芳熏复帐,馀辉耀玉床。”或熏衣物,或熏被帐,其意在使之芬芳怡人也②。
涂洒香屑,即把香料研成细末,涂洒在衣服、床席等物上。王嘉《拾遗记》卷九记载:“(石崇)又屑沉水之香如尘末,布象床上,使所爱者践之。无迹者赐以真珠百琲,有迹者节其饮食,令体轻弱。”③又载:“石虎于太极殿前起高楼,高四十丈。……时亢旱,舂杂宝异香为屑,使数百人于楼上吹散之,名曰‘芳尘’。”④捣碎珍宝奇香成屑,从楼上吹落,以此娱乐,由此可见石崇奢靡生活之一斑。诗语中亦常言及香屑、芳尘。如上引费昶《华光省中夜闻城外捣衣诗》“衣熏百和屑,鬓插九枝花”,百和屑,即捣百和香为屑也。吴均《携手曲》:“艳裔阳之春,携手清洛滨。……长裾藻白日,广袖带芳尘。”“广袖带芳尘”,指衣袖上沾带香屑也,与上文“衣熏百和屑”之意同。沈约《会圃临春风》“鸣珠帘于绣户,散芳尘于绮席”,谢朓《夜听妓诗》“琼闺钏响闻,瑶席芳尘满。要取洛阳人,共命江南管”,两诗中皆展现了贵族洒芳尘于床席的习俗。当然,这种用香方式只有奢侈的高级贵族才能办到,一般人是消费不起的。
佩饰香囊,即把香料或香草装入小囊中,佩于身旁或悬于帐上。佩香囊习俗先秦已有。《离骚》“苏粪壤以充帷兮”,王逸注:“帷谓之幐。幐,香嚢也。”⑤《礼记·内则》“皆佩容臭”,郑玄注:“容臭,香物,以缨佩之。”孙希旦《集解》:“容臭,谓为小囊以容受香物也。”①从典籍记载看,作为佩饰的香囊在汉魏六朝时期十分流行。《世说新语·假谲》载:“谢遏(遏为谢玄小名)年少时,好著紫罗香囊,垂覆手。”②《搜神记》“河伯招婿”条,载吴余杭县一男子与河伯女结合,后分别,“妇以金瓯、麝香囊与婿别,涕泣而分”③。何伯女赠男子香囊,正是现实生活在仙话故事中的映射。又《续齐谐记》载晋人王敬伯月夜与二女子弹琴,女去,“留锦卧具、绣香囊”。可知,彼时男女皆有佩香囊的习惯。出土文物中也有验证,马王堆一号墓便出土有香囊6个。这种风习在诗歌中也留有印迹。如《孔雀东南飞》“红罗複斗帐,四角垂香囊”④、徐陵《杂曲》“流苏锦帐挂香囊,织成罗幌隐灯光”,此以香囊饰帐也;繁钦《定情诗》“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此以香囊系身也。
服食香草。有直接服食香草者。《搜神记》卷一载园客“尝种五色香草,积数十年,服食其实”⑤。《洞冥记》曰:“都夷香,如枣核,食一片,则历月不饥。”⑥有用香草泡酒服用者。《四民月令》:“正月之旦,是谓正日,……子、妇、孙、曾,各上椒酒于其家长,称觞举寿。”⑦椒酒,即用椒泡酒也。又有用桂花酿制者,曹植《仙人篇》“玉樽盈桂酒”、《子夜四时歌·春歌》“桂酒发清容”是也。又时人于九月九日有饮菊酒之俗,《续齐谐记》中便载有此俗。又,陶渊明《九日闲居》亦言:“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
汉魏六朝人于祭神、求仙、拜佛时亦常用香。宋丁谓之《天香传》:“香之为用从古矣,所以奉高明,所以达蠲洁。三代禋享,首惟馨之荐。”⑧此言用香祭神之俗上古已有。丁说是。《诗经·大雅·生民》云“取萧祭脂”“载燔载烈”;《九歌·东皇太一》“蕙肴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皆先秦时人以香祀神之例证。此俗后人承之。《汉郊庙歌·五神》:“扢嘉坛,椒兰芳。”傅玄《天郊飨神歌》:“蕴朱火,燎芳薪。”《洞冥记》卷二:“元封中,起方山像,招诸灵异,……乃烧天下异香,有沉光香、精祇香、明庭香、金磾香、涂魂香。”⑨周弘让《春夜醮五岳图文》“蕙肴荐神享,桂醑达遥诚”,此皆燃香祭神之例。求仙、拜佛也用香。前者如:《洞冥记》卷二载,“元鼎元年,起招仙馆”,“阁上烧荃靡香屑,烧栗许,其气三月不绝”①;《南史·隐逸下·陶弘景传》载梁武帝服弘景所制飞丹有验,“益敬重之。每得其书,烧香虔受”②。后者如:《汉武故事》载“(武帝)遣霍去病伐胡,杀休屠王。获祭天金人,上以为大神,列入甘泉宫。人率长丈余,不祭祝,但烧香礼拜”③。此“金人”应即佛像;《殷芸小说》卷六载孙皓“治后园,得一金像”,“香汤沐之,置殿上,烧香忏悔”④。因香为佛家必备之物,故又有“香为佛史”之说。此俗亦见于彼时诗语中。如徐陵《山斋》“烧香披道记,悬镜厌山神”、《梁诗·慕容垂歌辞》“慕容愁愤愤,烧香作佛会”、北周无名氏《步虚辞十首》其一“稽首礼太上,烧香归虚无”等,皆言及此俗。
还有用香草煮水洗浴、用香草作为陪葬之物、用香木为屋室梁柱等,材料繁多,不一一赘列。
从香的功用看,又有香身、洁净屋室、驱邪疗疾、驱虫防腐等用途。
香身是时人用香主要目的之一,即通过佩戴、含嚼、熏衣等方式,让香气久驻,以达到香洁身体、增益精神的作用。这在前引材料中多透露出,不烦举例。值得一提的是,彼时女性用香尤为普及,故文学作品在写及女性貌美时,多涉香气。曹植《美女篇》曰:“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女子之所以长啸“若兰”,盖因其含香而致。傅玄《有女篇》“有女怀芬芳,媞媞步东厢”,刘遵《繁华应令》“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诗中女子不仅光彩艳丽,且芬芳怡人。显然,女子用香目的在于借香所散发出来的气味,以刺激人的嗅觉,从而达到嗅觉上的审美效果。无疑,在香气的萦绕中,与先秦时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相比,此时女子形象更显妩媚动人,也更具吸引力。
洁净屋室是香的又一重要用途。有用香草装饰屋室的。刘向《说苑·杂言》引孔子之语:“与善人居,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⑤兰、芷,皆香草名。则先秦已有此俗。《汉宫春色·汉孝张皇后外传》载:“后于宫中杂植梅、兰、桂、菊、芍药、芙蓉之属,躬自浇灌,每诸花秀发,罗置左右,异香满室。”①张皇后置诸花于左右,不仅爱其艳美,更因它们能使“异香满室”。汉魏六朝诗赋中常出现兰房、兰室,皆指以兰草饰屋,取其香也。还有燃香以使室内芳洁的。《魏武帝令》曰:“房室不洁,听得烧枫胶及蕙草。”②此直言烧香草是为了使房室清洁。陆龟蒙《邺宫词》“魏武平生不好香,枫胶蕙炷洁宫房”,所咏即此事。萧衍《河中之水歌》写卢家妇的居所道:“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屋室中有兰饰桂梁,又燃郁金、苏合,可谓香气盈屋了。沈约《和刘雍州绘博山香炉》“百和清夜吐,兰烟四面充”,则写出了百合香燃烧时,氤氲之气散于屋室的状态。
在时人眼中,香还具有祛邪疗疾、延年益寿的功能。《汉武故事》载“关中尝大疫,死者相系,烧此香(兜末香),死者止”③,《博物志》卷二载汉武帝时,“长安中大疫,宫中皆疫病,帝不举乐,西使乞见,请烧所贡香一枚,以辟疫气。帝不得已,听之,宫中病者登日并差”④,《荆楚岁时记》载五月五日采艾以“禳毒气”,《南方草木状》载吉利草可解“蛊毒”、良耀草可“解毒”、蕙草可以“止疠”。此皆用香或香草以驱邪疗疾之例。从药用价值看,有的香确可以疗病消忧,加之巫术影响,时人服用香料、香草以祈长寿之风尤烈。《西京杂记》卷三载戚夫人宫女贾佩兰说宫中事,“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令人长寿”⑤,《拾遗记》载,岱舆山有遥香草,“久食延龄万岁,仙人尝采食之”⑥。
另外,时人还用香驱虫防腐,如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卷上载“茝兰藏衣著书中,辟白鱼也”⑦,白鱼,衣鱼科昆虫。伍辑之《从征记》载刘表墓中有“四方珍香数十斛”,永嘉中,郡人发其墓,“表白如生,香闻数十里”⑧,从“表白如生”一语看,刘表墓中之香应为防腐之用。
那么,汉代以后,特别是魏晋六朝时期用香习俗为何如此普遍?我们以为,其原因或涉及不同层面,如巫术观念的影响,仙道、佛教的流行,中外物质交流频繁等。这些原因在上引材料中多有透露,先人时贤亦多言及,甚明,不赘论。然在众多原因中,少有关注或者说被人忽视的一点是“以色为主”审美观的影响。
前文已说,香身乃彼时用香主要功用之一,尤其是女性,无论贵贱皆用香。女性用香显然与礼佛拜神以表诚敬、驱邪疗疾目的不同,而是用香以助己美,这是一种具有审美意义的用香方式。女性之所以对香如此钟爱,显然有其深层原因,我们认为,此与汉魏以来士大夫中流行的“以色为主”审美好尚有关。
《世说新语·惑溺》记载这么个故事:“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奉倩曰:‘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①荀奉倩即荀粲,侍中荀彧之子,鄙儒术,好言道,性通达,是当时著名的士人,其妻是骠骑将军曹洪女,有美色。所谓“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即重色轻德。这是对先秦两汉“以德为主”审美观的公开否定。这种重视女性容色的审美好尚,在魏晋以后颇为流行。如《世说新语·贤媛》载许允娶阮卫尉女,女奇丑,许不愿入房,妇曰:“新妇所乏唯容尔。”并批评许“好色不好德”②。《酉阳杂俎·诺皋记上》载,晋太始中,刘伯玉常于妻段氏前诵《洛神赋》,语其妻曰:“娶妇如此,吾无憾焉。”③阮卫尉女批评许允“好色不好德”,刘伯玉诵《洛神赋》,都说明了当时士大夫对美色的怜爱。曹植《美女篇》“荣华曜朝日,谁不希令颜”,便说出了这种共同的审美好尚。“弃置北辰星,问此玄龙焕”(陆云《为顾彦先赠妇往返》),美色成了彼时士大夫衡量女性的首要标准。“以色为主”审美观的形成,显然与彼时思想的解放,人性的觉醒有关,此是别一话题,暂不论。男性既爱色,以貌取人,那么,为了取悦男性,女性必会在妆饰上下功夫。因为,女容之美不只出于天然,天生丽质固然重要,外物的妆饰亦不可少,所谓“虽资自然色,谁能弃薄妆”(张率《日出东南隅行》)也。在这种审美风俗的推动下,彼时女性尤重妆饰,这在彼时美女诗赋、壁画中皆有展现,例不赘举。
和服饰等诉诸视角所产生的美感不同,香是通过嗅觉的刺激,让人产生美感。和视角美相比,嗅觉美更能给人精神上的愉悦,更让人陶醉。英国当代作家吉卜林说:“气味要比景象和声音更能拨动你的心弦。”①克莉西·怀伍德认为“植物精油的芬芳气息能提升至心灵层次让我们感觉舒适”②。美国美学家桑塔亚那论嗅觉美说:“正如真是知觉的协作一样,美也是快感的协作……颜色、形式、动作没有馥郁的香味就不成其美……让花香从园里飘来,它就会给同时认识到的事物添上另一种感性的魅力,帮助它们显得美。”③中国古人的审美实践中亦多重视香味之例。《列子·杨朱篇》曰:“目之所欲见者美色,……鼻之所欲向者椒兰。”④《白虎通·考黜》:“玉者,德美之至也;鬯者,芬香之至也。”⑤说的便是香气刺激给人以美的享受。而异域之香,因其香味浓郁、奇特,无疑会给人的嗅觉更强刺激,亦让人产生更大的审美愉悦。萧统《香炉赋》“随风本胜千酿酒,散馥还如一硕人”,即说出了异域香的这种审美功效。另外,香气还有激人爱欲的功能,《南方草木状》:“鹤草,蔓生,其花曲尘色,……出南海,云是媚草,上有虫,老蜕为蝶,赤黄色。女子藏之,谓之媚蝶,能致其夫怜爱。”⑥《搜神记》“帝女化草”条:“舌埵山,帝之女死,化为怪草。其叶郁茂,其华黄色,其实如兔丝。故服怪草者,恒媚于人焉。”⑦所谓“媚草”“恒媚于人”,即指此香草能助欢爱也。李维桢《香乘序》亦说香能“幽窗破寂,绣阁助欢”⑧。总之,汉魏六朝时期,随着异域香的输入,在重色求美风气影响下,人们发现了香异于服饰之独特饰美功能,于是佩戴之、薰燃之。在香的装饰下,彼时的女性不仅美丽妖娆,且芳香怡人,当然也增添了她们吸引男性的魅力。于是,香成了妇人饰品中不可或缺之物。
综上,和先秦相比,汉魏六朝时,不论是香的种类、香的来源、还是用香方式、香的功用,都大大拓展了。而作为审美意义的装饰用香,在开辟了国人用香新领地的同时,又为中国古代文学,特别是诗歌艺术领域增添了大量的香词、香人、香境,此乃用香习俗对文学的影响,非本文所能论及,需待专题研究。
图1—59 南京丁甲山晋墓出土熏香炉
香炉。香炉是用来燃香的器具。汉魏六朝时期香炉之盛可从彼时文、赋及出土文物中得到验证,这在上文“熏燃”用香方式中已有扼要论述,下面再举数例。
曹操《上杂物疏》曰:“御物三十种,有纯金香炉一枚,下盘自副;贵人公主有纯银香炉四枚,皇太子有纯银香炉四枚,西园贵人铜香炉三十枚。”①《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有铜博山香炉一枚。”②《襄阳记》载刘季和“性爱香,上厕置香炉”③。可见,因熏香方式的兴起,香炉遂流行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彼时香炉制作技术已十分发达。《西京杂记》载长安巧工丁缓“作卧褥香炉,一名被中香炉。本出房风,其法后绝,至缓始更为之。为机环转运四周,而炉体常平,可置之被褥,故以为名”④。丁缓作的香炉,内有机括,可自动“运转四周”,且炉体不倾斜。这种香炉,有利于香气的迅速均匀扩散,时人常用于被褥之中。由此可见香炉制作工艺该有多么精巧!
从制材上看,彼时香炉多铜制,然亦有陶瓷者(见图1—60、1-61)。《南岳记》:“衡山之岗有石室,有古人住处,有刀桔铜铫及瓦香炉。”⑤所谓“瓦香炉”,即陶制香炉。由于熏炉多制成雕镂形,故又称“雕炉”,《子夜警歌》所谓“镂椀传绿酒,雕炉熏紫烟”,是也。
图1—60
江西南昌莲塘镇出土南朝青瓷五足炉
图1—61
湖北鄂城出土三国时青瓷香炉
此期最常见的熏炉是博山炉,多青铜材质,亦间有玉或瓷制者。① 贵族家庭常用之燃香,可熏衣、熏被,亦可除臭、避秽;博山炉一般分上下两层,可以自然启合,形状略如今天的高脚杯而下有圆盘;炉上有盖,雕镂成山形,上雕有羽人、走兽等形象;盘中贮水,以“润气蒸香”,香烟自炉盖上的孔中冒出。制作精巧者有五层、九层,且外涂金、银。如《东宫旧事》载:“泰元中,皇太子纳妃王氏,有银涂博山莲盘三斗香炉一。”②此期墓葬中多有博山炉出土,如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有错金铜博山炉、鎏银铜博山炉等。
诗歌中描绘博山炉者较多。如汉《古诗五首》之二所述即博山炉,其曰:“四坐且莫喧,愿听歌一言。请说铜炉器,崔嵬象南山。上枝似松柏,下根据铜盘。雕文各异类,离娄自相联。谁能为此器,公输与鲁班。朱火然其中,青烟飏其间。从风入君怀,四坐莫不叹。”诗人形象描写了博山炉的构造、形状、雕纹之精巧及香烟熏燃飘荡的情景。又鲍照《拟行路难》之二云:“洛阳名工铸为金博山,千斫复万镂,上刻秦女携手仙。”刘绘《咏博山香炉》曰:“参差郁佳丽,合沓纷可怜。蔽亏千种树,出没万重山。上镂秦王子,驾鹤乘紫烟。下刻蟠龙势,矫首半衔莲。旁为伊水丽,芝盖出岩间。复有汉游女,拾羽弄馀妍。荣色何杂揉,缛绣更相鲜。麇麚或腾倚,林薄杳芊眠。掩华终不发,含熏未肯然。风生玉阶树,露湛曲池莲。寒虫悲夜室,秋云没晓天。”沈约《和刘雍州绘博山香炉诗》云:“范金诚可则,摛思必良工。凝芳自朱燎,先铸首山铜。环姿信岩崿,奇态实玲珑。峰嶝互相拒,岩岫杳无穷。赤松游其上,敛足御轻鸿。蛟螭盘其下,骧首盼层穹。岭侧多奇树,或孤或复丛。岩间有佚女,垂袂似含风。翚飞若未已,虎视郁余雄。登山起重障,左右引丝桐。百和清夜吐,兰烟四面充。如彼崇朝气,触石绕华嵩。”鲍、刘、沈三诗对博山炉的材质、结构、造型及香气升腾之态等都进行了形象而细致描摹,并对其上的纹饰、人物、景观等做了精细刻画,展现出六朝博山香炉的小巧玲珑特点及其精美的艺术价值①。
图1—62 汉青铜博山炉
图1—63 错金银博山炉
(西汉,1968年河北省满城中山靖王墓出土,现藏河北省博物馆)
图1—64 汉陶博山炉
图1—65 侍女托炉画像砖
(南朝建筑构件,1975年常州墓葬出土。女身着开领宽袖短上衣,裙曳地,足穿高云头履,左手托一博山炉,炉顶立一朱雀人物。现藏常州市博物馆)
因香炉与香是闺阁常用之物,故彼时的情诗中多借炉、香的描写以表情达意。如徐干《情诗》:“高殿郁崇崇,广厦凄泠泠。……君行殊不返,我饰为谁容。炉熏阖不用,镜匣上尘生。”此以不用香炉、不开镜匣,写女子因“君行”后而无心梳理打扮。又如萧纲《拟沈隐侯夜夜曲》:“兰膏尽更益,薰炉灭复香。但问愁多少,便知夜短长。”此以反复向熏炉添加兰膏,喻女子因愁而也夜不能寐,与徐干诗“炉薰阖不用”事异而情同。又其《晓思》“晨禽争学啭,朝花乱欲开。炉烟入斗帐,屏风隐镜台。红妆几尽泪,荡子何当来”,此写炉烟成了勾起女子相思的触媒。又《读曲歌》“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此写男欢女爱,以香在炉中暗喻两情之相依相偎。又萧放《冬夜咏妓》“佳丽尽时年,合瞑不成眠。银龙衔烛烬,金凤起炉烟。歌还团扇后,舞出妓行前”,此借炉烟以烘托男女娱乐环境之美。可见,和闺阁的其他物品如床、帐、屏风等一样,作为喻象的香炉,凝结着不同的情思意绪。
竹火笼,古称“篝”,又叫“箫局”“墙居”“火笼”,由熏炉和罩在外面的笼子组成;炉多以青铜制成,笼则竹制;可焚香熏衣被,或燃木炭取暖。《说文·竹部》:“篝,笿也,可熏衣,从竹冓声。宋、楚谓竹篝墙居也。”①试看几首著名的咏火笼诗:
沈满愿《五彩竹火笼》:“可怜润霜质,纤剖复毫分。织作回风莒,制为萦绮文。含芳出珠被,耀绿接湘裙。徒嗟今丽饰,岂念昔凌云。剖出楚山筠,织成湘水纹。寒销九微火,香传百和熏。氤氲拥翠被,出入随缃裙。徒悲今丽质,岂念昔凌云。”
沈约《咏竹火笼》:“结根终南下,防露复披云。虽为九华扇,聊可涤炎氛。安能偶狐白,鹤卵织成文。覆持鸳鸯被,百和吐氛氲。”
谢朓《咏竹火笼》:“庭雪乱如花,井冰粲成玉。因炎入貂袖,怀温奉芳褥。体密用宜通,文邪性非曲。本自江南墟,媥娟修且绿。暂承君玉指,请谢阳春旭。”
阴铿《秋闺怨诗》:“独眠虽已惯,秋来只自愁。火笼恒暖脚,行障镇床头。”
萧正德《咏竹火笼》:“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消。欲知怀炭日,正是履霜朝。”
沈、谢、阴、萧之诗把竹熏笼的用材、工艺、形态、用途都讲得很清楚:“出珠被”“拥翠被”“覆持鸳鸯被”指的是熏被褥,“楚山筠”“湘水纹”“江南墟”指其制材是南方湘楚之竹,“接湘裙”“随缃裙”“恒暖脚”“怀炭”指的是熏衣或行歇取暖,“庭雪乱如花,井冰粲成玉”“履霜朝”等则指它在冬季最得人气。可见,六朝时火笼的运用亦十分流行。
小结:至此,我们以饮食民俗、居住民俗及其他与时人关系密切的日常生活民俗为例,以史书记载和出土文物为依据,大略梳理了日常生活民俗在汉魏六朝诗歌的呈现。通过这种梳理,一方面可以了解这些民俗在当时流行的大况。另一方面也是重要的一点是,当诗人们把这些来源于生活的民俗事象摄入笔端后,它们便具有了丰富的文学蕴意。如席,本为坐卧之具,然在诗人笔下,它却成了传递相思、展现欢爱的意象;如茅屋,本为贫者所居的陋室,在诗人笔下,被赋予了甘于清贫的蕴意。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而究其实,诗歌中民俗事象所包含的丰富情意,正是由民俗本身所灌注的。如花烛,因其是婚礼中的必用之物,见证了男女的新婚之欢,所以,在诗歌中,它便成了人们歌咏爱情的常见意象,衍生开来,又成了别离夫妻寄托情思的常用之物。由此可见,日常生活中的民俗事象与诗歌意象两者之间的密切关系。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后文做详细论述。
①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龚抗云整理:《礼记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689页。
②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2108页。
①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1100页。
② 本著中所引汉魏六朝诗歌,皆采自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1983年),恕不一一注出。
③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765页。
④ 〔宋〕李昉:《太平御览·疾病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298页。
⑤ 〔北齐〕魏收:《魏书·卢玄传附曾孙义僖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1054页。
⑥ 〔南朝梁〕沈约:《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236页。
⑦ 〔唐〕李百药:《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199页。
①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卷九“水引馎饨法”条云:“细绢筛面。以成调肉臛汁,待冷溲之。水引:挼如箸大,一尺一断,盘中盛水浸,宜以手临铛上,挼令薄如韮叶,逐沸煮。馎饨:挼如大指许,二寸一断,著水盆中浸,宜以手向盆旁,挼使极薄,皆急火逐沸熟煮。非直光白可爱,亦自滑美殊常。”(贾思勰撰、石声汉今译《齐民要术·饮食部分》,第175页)据此,水引即今之面条也。《南史·何尚之传附孙戢传》:“(齐)高帝好水引饼,戢每设上焉。”(〔唐〕李延寿《南史》,第786页)“水引饼”,即水煮面皮。水引多女子为之。〔唐〕王先谦《释名疏证补·释饮食》引成蓉镜曰:“索饼,疑即水引饼,今江淮间谓之切面。”(《释名疏证补》,第205页)
② 〔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03~205页。
③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714页。
④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196页。
⑤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1178页。
⑥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085页。
⑦ 〔唐〕李百药:《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283页。
⑧ 〔明〕周祈:《名义考》卷十二:“今切面蒸而食者曰蒸饼,又曰笼饼。”(《四库全书》第856册,第435页)
①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998页。按:赵一清《水经注笺刊误》卷十二“城西折十角”条注:“笺曰‘此十字讹。’一清案:‘非也。折当作拆,《集韵》拆,裂也,开也。言其城角作十字形开裂也。王隐《晋书》曰:何曽尊豪累世,蒸饼上不作十字不食;亦取开裂象形之义。'”(《四库全书》第575册,第1028页)
② 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中华书局,1985年,第175页。
③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食物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241页。
④ 〔宋〕李昉:《太平御览·饮食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188页。
⑤ 〔宋〕李昉:《太平御览·饮食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818页。
⑥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2138页。
⑦ 〔宋〕李昉:《太平御览·饮食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818页。
⑧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食物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453页。
⑨ 〔宋〕李昉:《太平御览·饮食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820页。
⑩〔宋〕李昉:《太平御览·饮食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819页。
① 本字为“黍”字旁。
② 〔唐〕令狐德棻《周书·王罴传》:“罴性俭率,不事边幅。尝有台使,罴为其设食。使乃裂其薄饼缘。罴曰:‘耕种收获,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乃尔选择,当是未饥。’命左右撤去之。使者愕然大惭。”(《周书》,中华书局,1971年,第293页)
③ 《事物纪原》卷九“馒头”条说馒头始于诸葛亮征孟获时,与图1—1时代接近。
① 〔清〕厉荃《事物异名录》,《续修四库全书》第1252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633页。按:饼还常用于祭享。〔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终制》:“朔望祥禫,唯下白粥清水干枣,不得有酒肉饼果之祭。”(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中华书局,1993年,第602页)〔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武帝本纪》诏曰:“我灵上慎勿以牲为祭,唯设饼、茶饮、干饭、酒脯而已。”同书卷九《礼志》记:“永明九年正月,诏太庙四时祭,荐宣帝面起饼,……皆所嗜也。”(《南齐书》,第62页、第133页)〔唐〕李百药《北齐书·文宣帝纪》:“雩、禖、风、雨、司民、司禄、灵星、杂祀,果饼酒脯。”(《北齐书》,第64页)
②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第801页。按:范晔《后汉书·方术列传》亦有类同记载:“佗尝行道,见有病咽塞者,因语之曰:‘向来道隅有卖饼人,萍齑甚酸,可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即如佗言,立吐一蛇,乃悬于车而候佗。”(《后汉书》,第2737页)
③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237页。
④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第552页。
① 〔宋〕李昉:《太平御览·百谷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751页。
②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1100页。
① 〔宋〕李昉:《太平御览·百谷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751页。
②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百谷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449页。
③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食物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245页。
④ 这是一首具有谶言性质的歌谣,诗前小引云:“《魏书》曰:昭成末,苻坚遣将苟苌伐凉州,破之,天锡降于苌。初骏时,谣曰云云。是时姑臧及诸郡国童儿皆歌之,谓刘曜、石虎并伐凉州不克,至坚而降之也。”
⑤ 谢诗中“粳稻”亦优质米。杨子云《长杨赋》:“驰骋粳稻之地,周流梨栗之林”,《文选》卷九李善注:“《说文》曰:粳,稻属也。《声类》以为粳,不粘稻也。《汉书》东方朔曰:泾谓之南,又有粳稻梨栗之饶。”(萧统编、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第177页)
⑥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706页。
⑦ 〔北齐〕魏收:《魏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713页。
⑧ 洛阳汉墓陶仓上有“大麦屑”题字,说明彼时麦麸已从麦粉中分出。
① 《礼记·檀弓》:“齐大饥,黔敖为食于路,以待饿者而食之。有饿者,蒙袂辑屡,贸贸然来。黔敖左奉食,右执饮曰:‘嗟,来食!’扬其目而视之,曰:‘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从而谢焉。’终不食而死。”(孔颖达《礼记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317页)渊明虽用此典,却改“食”为“粥”,说明了粥乃当时贫人的常食。
② 〔元〕李公焕:《笺注陶渊明集》卷三,《四库丛刊》本。
③ 〔北齐〕颜之推撰、王利器集解:《颜氏家训集解》,中华书局,1993年,第45页。
④ 〔宋〕李昉《太平御览·百谷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759页。
⑤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1803页。
⑥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1017页。
①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435页。
②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2010页。
③ 〔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929页。
④ 〔唐〕姚思廉:《陈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226页。
① 〔宋〕洪兴祖:《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第219页。按:〔清〕沈自南《艺林汇考·饮食篇》卷三:“《山家清供》:凋菰叶似芦,其米黑。杜甫故有‘波漂菰米沉云黑’之句,今胡摖是也。暴干砻洗造饭,既香而滑。杜甫又云:‘滑忆凋菰饭。'”(《四库全书》第859册,第203~204页)〔清〕陈启源《毛诗稽古编》卷二十八《草木辨》中云:“(菰)九月华如苇芀,结实长寸许,霜后采之。米甚白而滑,杂作饭香脆。《周礼》‘鱼宜菰’,干宝云:菰米饭,膳以鱼,同水物也。宋玉赋所谓‘雕胡之饭’,枚乘《七发》所谓安胡,曹植《七启》所谓芳菰,皆此米也。”(《四库全书》第85册,第755页)
② 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第484页。
③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637页。
①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四库全书》第73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27页。
② 按古礼,菰饭也是进诸侯之佳肴。〔清〕张廷玉《日讲礼记解义》卷三十一:“食蜗醢而苽,食雉羮麦,食脯羮鸡羮折稌。”解义云:“此言进饭之各有所宜也。食,饭也。蜗与螺同,苽,雕胡,即今之菰米也。脯羮,析脯为羮也。稌,稻也,折稌,细折稻米为饭也。蓼,辛菜也。诸侯燕食之礼,有食以为主,即有羮以为辅,而其味贵于相宜,如以蜗醢进苽饭,则用雉羮进麦饭,则用脯羮鸡羮进折稌之饭。”(《四库全书》第123册,第360~361页)
③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五行志》曰:“灵帝既立,其母永乐太后好聚金以为堂也。‘石上慊慊舂黄粱’者,言永乐唯积金钱,慊慊常若不足,使人舂黄粱而食之也。”(《后汉书》,第3282页)
④ 〔宋〕乐史撰、王文楚等点校:《太平寰宇记》,中华书局,2007年,第2848页。
⑤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第1430页。
⑥ 〔晋〕陆翙《邺中记》载石虎曾制磨车,“置石磨于车上,行十里辄磨一斛。”(李昉《太平御览·工艺部》,第3338页)
① 古有“邻有丧,舂不相”之礼。《文选》卷六十任彦昇《齐竟陵文宣王行状》“岂徒舂人不相”,李善注:“《史记》曰:赵良谓商鞅曰: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莫不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萧统编、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第1112页。)沈休文《齐故安陆昭王碑文》:“岂唯侨终蹇谢,兴谣辍相而已哉!”任彦昇《王文宪集序一首》:“岂直舂者不相,工女寝机而已哉!”盖邻里有丧,舂者“不相”以表敬。“相”为舂者送杵时发出的劝力之声,犹举大木者呼“邪许”之类。《礼记·曲礼》“邻有丧,舂不相”,郑玄注:“相,谓送杵声。”(孔颖达《礼记正义》,第78页)
②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87页。
③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528页。按:潘安仁《闲居赋》也提到“舂税足以代耕”。按:陆翙《邺中记》载石虎“又有舂车木人,及作行碓于车上,车动则木人踏碓行,十里成米一斛”(李昉《太平御览·工艺部》,第3337~3338页),则彼时能工巧匠已能制出舂米用的“舂车”。
④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294页。
⑤ 〔汉〕桓谭撰、朱谦之校辑:《新辑本桓谭新论》,中华书局,2009年,第50~51页。
①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第472页。
②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01页。
③ 〔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906页。
④ 〔南朝梁〕萧绎撰、许逸民校笺:《金楼子校笺》,中华书局,2011年,第1368页。
⑤ 〔汉〕桓宽撰、王利器校注:《盐铁论校注》,中华书局,1992年,第351页。
⑥ 鸭肉也为常食。〔唐〕李延寿《南史·陈武帝本纪》:“文帝遣送米三千石,鸭千头,帝即炊米煮鸭,誓申一战。”此战前煮鸭以犒劳三军也。又《宣孝陈皇后传》:“永明九年,诏太庙四时祭,宣皇帝荐起面饼鸭,……孝皇后荐笋鸭卵脯酱炙白肉,高皇帝荐肉脍葅羹,昭皇后荐茗粣炙鱼。并生平所嗜也。”依此,祭祀也有用鸭者。(李延寿《南史》,第263页、第328页)
① 〔宋〕李昉:《太平御览·谚下》,中华书局,1960年,第2267~2268页。
② 《文选》李善注:“《毛诗》曰:炮鳖脍鲤。《仓颉解诂》曰:臇,少汁臛也。《盐铁论》曰:煎鱼切肝,羊淹鸡寒。刘熙《释名》曰:韩羊韩鸡,本出韩国所为。然寒与韩,古字通也。”(萧统编、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第55页)
③ 诗前小引曰:“《洛阳伽蓝记》曰:洛水上南北两岸门巷修整,阊阖填列,别立市于洛水南,号曰四通市。伊洛之鱼,多于此卖。士民须脍,皆诣取之,鱼味甚美,京师语曰”云云。
④ 时人食螺肉后,还用螺壳为酒器。庾信《园庭》所谓“香螺酌美酒”是也。
⑤ 《徐孝穆集笺注》卷一“钓鳖匪充厨”,吴兆宜注:“晋《潘尼集·鳖赋序》‘皇太子游于玄囿,遂命钓鱼。有得鳖而献之者,令侍臣赋之。'”(《四库全书》第1064册,第800页)
⑥ 〔清〕严可均等:《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2604页。
① 朱大渭等:《魏晋南北朝社会生活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第97页。
②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段注》,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第511页。
③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龚抗云整理:《礼记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669页。
④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73页。
⑤ 〔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疏、龚抗云等整理:《毛诗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938~939页。
① 〔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疏、龚抗云等整理:《毛诗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073页。
②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846页。
③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1019页。
④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段注》,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第185页。
⑤ 〔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410页。
⑥ 脯与脩,散言则通,对言则有小别。《周礼·天官·膳夫》:“凡肉脩之颁赐,皆掌之。”郑玄注引郑司农云:“脩,脯也。”贾公彦疏:“加薑桂锻治者,谓之脩;不加薑桂,以盐干之者谓之脯,则脩、脯异矣。先郑云‘脩,脯者’。散文言之,脩、脯通也。”(贾公彦《周礼注疏》,第85页)
⑦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2844页。
⑧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段注》,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第182页。
①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52页。
① 《晋诗》卷一傅玄《惟汉行》有“狗屠登上将”句,“狗屠”即专业宰狗人。
① 时人喜种石榴,史书亦有记述。《晋书·潘岳传》引《闲居赋》说其居所:“爰定我居,筑室穿池,长杨映沼,……张公大谷之梨,梁侯乌椑之柿,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靡不毕植。三桃表樱胡之别,二柰耀丹白之色,石榴葡萄之珍,磊落蔓衍乎其侧。”(房玄龄《晋书》,第1506~1507页)
② 当时已用石榴酿酒。萧纲《执笔戏书》:“玉案西王桃,蠡杯石榴酒。”庾信《春赋》:“移戚里而家富,入新丰而酒美。石榴聊泛,蒲桃酿醅。”可见,石榴酒已成为彼时贵族常用饮品。
③ 〔宋〕罗愿:《尔雅翼》,《四库全书》第222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56页。
④ 〔宋〕戴侗:《六书故》,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第512页。
① 晋人已习称“安石榴”。晋陆翙《邺中记》“石虎苑中有安石榴,子大如椀盏,其味不酸。”(徐坚《初学记》,中华书局,1962年,第683页)毛民《天马榴花自西来》一文中谈到:1995~1997年在新疆尉犁县营盘15号,约东汉晚期(公元2世纪)墨山国贵族墓中,出土了“红底黄纹对石榴对童子锦罽袍”。袍上共有6组图案,两组为对羊对牛,另4组为对童子,每组以石榴树为中轴。锦罽袍石榴树形虬枝苍劲,榴实硕大,树叶缤纷;对牛对羊,前蹄腾空,尖角如利刃,翘尾回首,若有所待;对童子全裸,卷发高鼻,肌肉浮凸,肩搭披风,或执匕,或举戟,或荷盾,或持矛,大有古希腊罗马风格。李文瑛、周金玲认为此锦罽袍融古希腊和波斯两种文化于一体。林梅村新作认为童子可能是常与石榴树一同出现的古罗马小爱神丘比特(古希腊称厄洛斯),锦袍可能制作于中亚的希腊化大夏或犍陀罗地区。在古希腊罗马的神话中,小爱神丘比特常常一手持弓箭,一手拿石榴,石榴象征着爱情的天长地久。名画《采石榴的神车》即以此为题材,红翅膀的丘比特正搭上金箭,拉满弓弦,众仙女采摘石榴,殷勤献给车上的维纳斯。那棵《圣经》里长在伊甸园中的长生树,罗马人就认为是石榴树(见台湾大学历史学系《古今评论》资料库)。可见,以石榴为题材的艺术品在西方亦十分流行。
② 〔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中华书局,2010年,第135页。
③ 〔唐〕李延寿:《北史》,中华书局,1974年,第2033页。
① 〔汉〕郭宪《洞冥记》卷二:“涂山之背,梨大如升,或云斗。紫色,千年一花,亦曰紫轻梨。”(欧阳询《艺文类聚》,第1474页)清陈厚耀《春秋战国异辞》卷二引《关令内传》曰:“尹喜共老子西游,省太真王母,共食碧桃、紫梨、玉文之枣,其实如瓶。”(《四库全书》第403册,第106页)可见,彼时人视紫梨为仙品。后人仍喜食之。宋祝穆《方舆胜览》卷六十五《潼川府路·广安军》:“广安军梨有数种,入口即化者为上。左太冲《蜀都赋》所谓‘紫梨津润’是也。”(祝穆撰、施和金点校《方舆胜览》,中华书局,2003年,第1137页)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五十八:“所谓金羮玉饭红腊紫梨,则非溢美矣。宪使何志熙诗:‘欲说賨城好,先夸万物妍。金羮收稻后,红腊落梅前。照座梨偏紫,堆盘荔更鲜……'”(《四库全书》第591册,第768页)据此,紫梨乃蜀中土产也。
① 〔晋〕嵇含《南方草木状》对槟榔有详细描述:“槟榔树,高十余丈,皮似青桐,节如桂竹,下本不大,上枝不小,调直亭亭,千万若一,森秀无柯,端顶有叶,叶似甘蕉,条派开破,仰望眇眇,如插丛蕉于竹杪。风至独动,似举羽扇之扫天。叶下系数房,房缀数十实,实大如桃李。天生棘重累其下,所以御卫其实也。味苦涩。剖其皮,鬻其肤,熟如贯之,坚如干枣。以扶留藤、古贲灰并食,则滑美,下气消谷。出林邑。彼人以为贵,婚族客必先进。若邂逅不设,用相嫌恨。一名宾门药饯。”(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264页)又,时人常用槟榔消食。《金楼子·杂记》:“刘穆之居京下,家贫.其妻江嗣女.穆之好往妻兄家乞食,每为妻兄弟所辱,穆之不为耻。一日,往妻家,食毕,求槟榔,江氏弟戏之曰:‘槟榔本以消食,君常饥,何忽须此物?'”(萧绎撰、许逸民校笺《金楼子校笺》,第1230页)
② 寒瓜或即今之西瓜。《梁书·滕昙恭传》:“滕昙恭,豫章南昌人也。年五岁,母杨氏患热,思食寒瓜。”(姚思廉《梁书》,第648页)西瓜凉爽解热,故滕母“患热”而“思食寒瓜”。李时珍《本草纲目·果五·西瓜》:“陶弘景注瓜蒂言,永嘉有寒瓜,甚大,可藏至春者,即此也。盖五代之先,瓜种已入浙东,但无西瓜之名,未遍中国尔。”(《四库全书》第773册,第691页)
③ 汉时人已种茄。汉诗《朱鹭》:“朱鹭何食食茄下,不食不吐将以问谏者。”
④ 芋为贫者常食。《史记·项羽本纪》:“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司马迁《史记》,第305页)《汉书·翟方进传》载王莽时童谣曰:“坏陂谁?翟子威,饭我豆食羹芋魁。”颜师古注:“言田无溉灌,不生秔稻,又无黍稷,但有豆及芋也。”(班固《汉书》,第3440页)常璩《华阳国志》卷十一载何随为除安汉令,“蜀亡去官,时巴土饥荒,所在无谷。送吏行,乏,辄取道侧民芋,随以绵系其处,使足所取值”(常璩撰、刘琳校注《华阳国志校注》,巴蜀书社,1984年,第846页)。
① 沈约又有寓言文《修竹弹甘蕉文》,写众草木诋毁驱除甘蕉事:“切寻苏台前甘蕉一丛,宿渐云露,荏苒岁月,擢本盈寻,垂荫含丈,阶缘宠渥,铃衡百卉。……今月某日,有台西阶泽兰、萱草,到园同诉,自称虽惭杞梓,颇异蒿蓬。阳景所临,由来无隔。今月某日,巫岫敛云,臻楼开照,乾光弘普,罔幽不瞩。而甘蕉攒茎布影,独见鄣蔽。虽处台隅,遂同幽谷。臣谓偏辞难信,敢察以情。登摄甘蕉左近,杜若、江篱,依源辨覆。两草各处,异列同款。既有证据,羌非风闻。切寻甘蕉出自药草,本无芬馥之香,柯条之任。非有松柏后彫之心,盖阙葵藿倾阳之识。……请以见事,徙根翦叶,斥出台外,惩彼将来,谢此众屈。”(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第1500页)此文当别有寓意,然于此可知甘蕉已有北移栽种者,且时人甚喜食之。
② 〔清〕李调元《南越笔记·蔗》曰:“蔗正本少,庶本多,故蔗又曰诸蔗。诸众也,庶出之谓也。庶出者尤甘,故贵其庶也。曰都蔗者,正出者也。曹子建有《都蔗诗》,张协有《都蔗赋》,知其都之美,而不知其诸之美也。”另,刘向《杖铭》曰:“都蔗虽甘,殆不可杖。”(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第1210页)则西汉时甘蔗已传入中国。
③ 费振刚、仇仲谦等:《全汉赋校注》,广东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832页。按:汉武帝时南州贡荔支,据《南方草木状·果类》,其实岁贡,“邮传者疲毙于道,极为生民之患”。朝廷也用之送北族来使。《艺文类聚·果部》“荔支”条引《东观汉记》曰:“单于来朝,赐橙橘龙眼荔支。”又引谢承《后汉书》:“汝南唐羌,为临武长,县接交州,州旧贡荔支及生犀献之。”(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果部》,第1497页)
①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897页。
②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2461页。
③ 〔晋〕常璩撰、刘琳校注:《华阳国志校注》,巴蜀书社,1984年,第28页。
④ 郑绍宗:《满城汉墓》,文物出版社,1978年,第40~41页。
⑤ 〔明〕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王右军集》,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19页。按:彼时酒的价格亦不菲。宋王楙《野客丛书》卷三“汉唐酒价”条引曹丕《典论》曰:“孝灵帝末年,百司湎酒,一斗直千文。”又引北齐卢思道之语曰:“长安酒贱,斗直三百。”(王楙撰,郑明、王义耀校点:《野客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32页)
⑥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食物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495页。
① 《博物志》卷五曰:“西域有葡萄酒,积年不败,彼俗云:‘可十年饮之,醉弥月乃解。'”(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206页)庾信诗中所云“一杯千日醉”,或即陈年葡萄酒。
② 《汉书·礼乐志》《郊祀歌》“尊桂酒,宾八乡”,颜师古注引应劭曰:“桂酒,切桂置酒中也。”(班固《汉书》,第1053页)
③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637页。
① 《西京杂记》卷三载西汉时“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华酒,令人长寿。菊华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华酒。”(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98页)
②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四库全书》第73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963页。
③ 《文选》卷五《吴都赋》“飞轻轩而酌绿醽”,李善注:“《湘州记》曰:‘湘州临水县有酃湖,取水为酒,名曰酃酒。'”(萧统编、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第116页)唐虞世南《北堂书钞》卷一百四十八“若下酒”条注:“《吴地记》云:长安故属乌程,太康十年分为五县,若下出美酒。”(《四库全书》第889册,第763页)
④ 〔南朝梁〕梁刘潜:《谢晋安王赐宜城酒启》:“孝仪(刘潜字孝仪)奉教:垂赐宜城酒四器。”[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四),第772页]宜城酒可为赐物,则其为当时名酒可知。
① 曹植《酒赋》“其味有宜成醪醴,苍梧缥清”,似与沈君攸诗所谓“宜城醇酝”、吴均诗所谓“吴醥”同。又据《洛阳伽蓝记》卷四记载,河东人刘白堕善酿酒,“季夏六月,时暑赫晞,以甖贮酒,暴于日中,经一旬,其酒不动,饮之香美,醉而经月不醒。京师朝贵多出郡登藩,远相饷馈,踰于千里,以其远至,号曰鹤觞,亦名骑驴酒。永熙年中,南青州刺史毛鸿宾赍酒之蕃路,逢贼盗,饮之即醉,皆被擒获,因复命擒奸酒。游侠语曰: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堕春醪”(周祖谟《洛阳伽蓝记校释》,第143~144页)。
② 〔宋〕洪兴祖:《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第220页。
③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食物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248页。
① 〔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3844页。
② 〔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3844页。按:此事亦成为北人笑柄。《洛阳伽蓝记》卷三“正觉寺”条载,王肃自建业投魏,初不惯食羊肉及酪浆,渴则饮茗汁,给事中刘缟“慕肃之风,专习茗饮”。彭城王讥刺缟曰:“卿不慕王侯八珍,好苍头水厄。海上有逐臭之夫,里内有学颦之妇。以卿言之,即是也。”又载萧正德降魏,“元为之设茗,先问卿于水厄多少。正德不晓意,答曰:‘下官生于水乡,而立身以来,未遭阳侯之难。’元与举坐之客解笑焉。”(周祖谟《洛阳伽蓝记校释》,第110~113页)
③ 〔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中华书局,2010年,第92页。
① 〔清〕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978页。
② 〔汉〕史游撰、〔唐〕颜师古注:《急就篇》,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169页。
③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546页。
①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768页。
② 《东北文物工作队一九五四年工作简报》,《文物参考资料》,1955年第3期。
③ 〔清〕惠士奇:《礼说》,《四库全书》第10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660页。
④ 〔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第3199页。
①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546页。
①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2844页。
② 〔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第3198页。
③ 〔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2040页。
④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2061页。
⑤ 〔南朝梁〕萧统:《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224页。
⑥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4157页。
⑦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536页。
⑧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2778页。
① 《史记·十二诸侯年表》曰:“纣为象箸而箕子唏。”又《宋微子世家》:“箕子者,纣亲戚也。纣始为象箸,箕子叹曰:‘彼为象箸,必为玉桮;为桮,则必思远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振也。’纣为淫泆,箕子谏,不听。”又禇少孙补《龟策列传》记宋元王之语曰:“(纣)将至于天,又有玉床。犀玉之器,象箸而羹。”(司马迁《史记》,第509页、第1609页、第3234页)
②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第1424页。
③ 〔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544页。
④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360页。
⑤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740页。
⑥ 〔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疏、龚抗云等整理:《毛诗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780页。
⑦ 〔宋〕李昉:《太平御览·器物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373页。
①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4059页。
②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2053页。
③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444页。
①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650页。
② 此时制瓦业亦盛。《三国志·魏书·董卓传》裴松之注引华峤《汉书》曰:“(杨)彪曰:‘海内动之甚易,安之甚难。又长安宫室坏败,不可卒复。’卓曰:‘武帝时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窑数千处,引凉州材木东下以作宫室,为功不难。'”仅杜陵南山下便有“瓦窑数千处”,(陈寿《三国志》,第177页)彼时制瓦业之兴盛可以想见。
③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358页。
④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8页。
⑤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934页。
⑥ 诗前小引云:“《异苑》曰:卢龙将寇乱,京师谣言曰云云,未几而败。”
⑦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龚抗云整理:《礼记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730页。
① 何清谷:《三辅黄图校释》,中华书局,2005年,第387页。
②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36页。
①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居处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116页。
①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1182页。
② 〔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中华书局,2010年,第148页。
① 〔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401页。
②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154页。
③ 〔唐〕姚思廉:《陈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317页。
④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1516、1518页。
⑤ 〔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中华书局,2010年,第74~75页。
① 吴功正、许伯卿:《六朝文学》,南京出版社,2003年,第9页。
② 〔唐〕李吉甫撰、贺次君点校:《元和郡县图志》,中华书局,1983年,第594页。
③ 傅熹年主编:《中国古代建筑史》第二卷,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1年,第146页。
④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866页。
①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1100页。按:西晋愍怀太子在洛阳东宫北曾建玄圃。《文选》卷二十陆机《皇太子宴玄圃宣猷堂有令赋诗》李善注引杨佺期《洛阳记》曰:“东宫之北,曰玄圃园。”(萧统编、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第371页)潘尼《七月七日侍皇太子宴玄圃园》曰:“商风初授,辰火微流。朱明送夏,少昊迎秋。嘉木茂园,芳草被畴。于时我后,以豫以遊。”则玄圃为皇太子游乐、讲学场所。南齐文惠太子所建之玄圃,其命名应由此而来。
①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109页。
②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383页。
③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628页。
④ 〔清〕严可均:《全晋文》,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335页。
① 此时的园中多筑土山。《汉诗》卷三《长安百姓为王氏五侯歌》:“五侯初起,曲阳最怒。坏决高都,连竟外杜。土山渐台西白虎。”歌前序云:“《汉书》曰:成帝河平二年,悉封舅大将军王凤庶弟谭为平阿侯,商为成都侯,立红阳侯,根曲阳侯,逢时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时五侯群弟,争为奢侈。后庭姬妾,各数十人。罗钟磬,舞郑女,作优倡、狗马逐驰。大治第室,起土山渐台,洞门高廊阁道,连属弥望。百姓歌之,言其奢侈如此。”
②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384页。
①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第1694页。
②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96页。
①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96页。
① 〔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87页。
② 〔唐〕徐坚:《初学记·器物部》,中华书局,1962年,第601页。
③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954页。
④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348页。
⑤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348页。
① 亦有悬榻以示拒客者。《后汉书·徐稺传》:“(陈)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稺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范晔《后汉书》,第1746页)
② 卧具之床亦称眠床。《南齐书·虞愿传》:“褚渊常诣愿,不在,见其眠床上积尘埃,有书数帙。”(萧子显《南齐书》,第917页)又《南史·夏侯详传附鱼弘传》:“有眠床一张,皆是蹙柏,四面周帀,无一有异。”(李延寿《南史》,第1363页)
③ 〔汉〕桓宽:《盐铁论·取下》“匡床旃席,侍御满侧”,王利器注:“《淮南子·主术篇》曰:‘匡床蒻席。’今案高诱注曰:‘匡,安也。'《庄子·齐物篇》:‘与王同筐床。'《释文》云:‘本亦作匡’,司马云:‘安床也。’一云:‘正床也。'”(王利器《盐铁论校注》,第468页)匡床先秦已有。《商君书·画策》:“人主处匡床之上,听丝竹之声,而天下治。”(张觉《商君书校注》,岳麓书社,2006年,第143页)
① 以精美物品饰床,后代承之。唐韩偓《五更》诗提及郁金床:“往年曾约郁金床,半夜潜身入洞房。怀里不知金钿落,暗中唯觉绣鞋香。”刘希夷《晚春》、白居易《和杨师皋伤小姬英英》提及玳瑁床,前者曰:“寒尽鸳鸯被,春生玳瑁床。”后者曰:“玳瑁床空收枕席,琵琶弦断倚屏帏。”
② 〔宋〕程大昌《演繁露》卷十四“交床”条:“今之交床,制出塞外,其始名胡床,……则又名绳床矣。”(《四库全书》第852册,第189页)白居易《爱咏诗》:“坐倚绳床闲自念,前生应是一诗僧。”
③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3272页。
④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334~335页。
⑤ 〔宋〕司马光撰、〔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11年,第4818页。
⑥ 〔宋〕司马光撰、〔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11年,第3127页。
① 〔宋〕司马光撰、〔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11年,第7944~7945页。
② 朱大渭《中古汉人由跪坐到垂脚高坐》:“很清楚,胡床即简便坐具折叠凳,俗称马扎子。今人利用考古资料和敦煌壁画,已进一步加以证实。(《中国史研究》,1994年第4期)
③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822页。
④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兽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648页。
⑤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第35页。
⑥ 〔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447页。
⑦ 〔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580页。
⑧ 〔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中华书局,2003年,第679页。
①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196页。
②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727页、第740页、第894页、第909页、第1033页。
③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杂文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788页。
④ 朱大渭:《中古汉人由跪坐到垂脚高坐》(《中国史研究》,1994年第4期)对此有详论,可参。
① 马鞍山出土的吴左大司马朱然墓中出土有三足几案,木制,上有黑红色漆,几面略呈圆弧形,长69.5厘米,宽19.9厘米,高26厘米(详参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马鞍山市文物局:《安徽马鞍山东吴朱然墓发掘简报》,《文物》,1986年第3期);甘肃酒泉丁家闸5号墓壁画燕居行乐图中,绘有主人跪坐,以手凭几的情景(甘肃省博物馆《酒泉、嘉峪关晋墓的发掘》,《文物》,1996年,第6期);明蔡清《易经蒙引》卷八“九二涣奔其杌”条注:“杌,人所凭以为安者也,故以为象。古人席地而坐,危坐势亦难久,故有杌以凭,老者所居犹宜有几。如汉文帝赐吴王几杖,成王凭玉几,孟子隐几而卧之类。今旧图画尚有坐床凭几者,盖其来远矣。”(《四库全书》第29册,第512页)
② 〔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88页。
③ 《尚书·顾命》:“相被冕服,凭玉几。”《庄子·齐物论》:“南郭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礼记·檀弓下》:“有司以几筵舍奠於墓左。”皆是其证。
④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264页。
⑤ 〔三国魏〕阮籍撰、陈伯君校注:《阮籍集校注》,中华书局,1987年,第133页。
⑥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428页。
⑦ 〔唐〕李延寿:《北史》,中华书局,1974年,第946页。
⑧ 〔唐〕李延寿:《北史》,中华书局,1974年,第1213页。
⑨ 《太平御览·服用部》“几”条引张华《倚几铭》曰:“倚几之设,设而不倚。作器于此,成礼于彼。”(李昉《太平御览》,第3163页)
① 〔宋〕黄希:《补注杜诗》卷二十五《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其五“乌皮几在还思归”,注:“沫曰:以乌皮裹几也。”又卷二十九《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凭久乌皮绽”,注:“苏曰:宋明不仕,杜门注黄老书,孙登惠乌羔皮裏几,岁久凭,皆破绽。”(《四库全书》第1069册,第479、534页)又有以丝锦覆几着,《西京杂记》:“汉制:天子玉几,冬则加绨锦其上,谓之绨几。”(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79页)
② 〔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91页。按:辽宁辽阳上王家村晋墓壁画、河南邓县彩色画像砖墓中皆有斗帐的图像,可参朱大渭《魏晋南北朝社会生活史·屋室布置》一节内容。
③ 〔晋〕郭璞注、〔宋〕邢昺疏:《尔雅注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15页。
① 〔南朝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12页。
②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72页。
③ 〔宋〕李昉:《太平御览·服用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120页。
① 行障是可以移动的屏风。庾信《灯赋》:“舒屈膝之屏风,掩芙蓉之行障。”阴铿《秋闺怨诗》:“火笼恒暖足,行障镇床头。”
② 彼时女子尤喜用屏风。曹摅《赠王弘远》:“宠妻怀目,劈子娱心。华屏列曜,藻帐垂阴。”谢灵运《日出东南隅行》:“晨风拂幨幌,朝日照闺轩。美人卧屏席,怀兰秀瑶璠。”《华山畿》:“懊恼不堪止,上床解要绳,自经屏风里。”江淹《悼室人诗》:“苒弱屏风草,潭拖曲池莲。”刘孝威《妾薄命篇》:“玉簪久落鬓,罗衣长挂屏。”江总《闺怨篇》:“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诗中皆透露出女子屋室爱用屏风的习俗。
③ 〔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94页。
④ 《礼记·曲礼下》:“天子当依而立,诸侯北面而见天子,曰觐。”孔颖达疏:“天子当依而立者,依,状如屏风,以绛为质,高八尺,东西当户牖之间,绣为斧文也。亦曰斧依。……是设依于庙堂户牖之间,天子见诸侯,则依而立,负之而南面,以对诸侯也。”(孔颖达《礼记正义》,139页)
⑤ 〔汉〕孔安国撰、〔唐〕孔颖达疏:《尚书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501页。
⑥ 〔宋〕李昉:《太平御览·服用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129页。
⑦ 〔宋〕李昉:《太平御览·服用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129页。
① 〔汉〕羊胜:《屏风赋》:“画以古烈,颙颙昂昂。”古烈,古直勇烈之士。陈寿《三国志·吴书·赵达传》裴松之注引《吴录》:“曹不兴善画。(孙)权使画屏风,误落笔点素,因就以作蝇。”(陈寿《三国志》,第1425~1426页)《邺中记》:“石虎作金银钮屈膝屏风,衣以白缣,画义士、仙人、禽兽之像,赞者皆三十二言。高施则八尺,下施四尺,或施六尺,随意所欲也。”(李昉《太平御览·服用部》,第3128页),可见,彼时有于屏风作画的习俗。左思《娇女诗》:“顾眄屏风画,如见已指擿。丹青日尘暗,明义为隐赜。”费昶有《和萧洗马画屏风诗》,其一《阳春发和气》曰:“日静班姬门,风轻董贤馆。卷耳缘阶出,反舌登墙唤。蚕女桂枝钩,游童苏合弹。拂袖当留客,相逢莫相难。”其二《秋夜凉风起》曰:“佳人在河内,征夫镇马邑。零露一朝团,中夜两垂泣。气爽床帐冷,天寒针缕涩。红颜本暂时,君还讵相及。”似也涉及屏风所画内容。
① 〔北周〕庾信撰、〔清〕倪璠注、许逸民校点:《庾子山集注》,中华书局,1980年,第353页。
②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古今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47页。
①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1862页。
② 帘一般用于家中屋室门前,祭祀中间或用之。谢庄《宋明堂歌·迎神歌》云:“构瑶戺,耸珠帘。”
③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420页。
④ 〔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中华书局,2012年,第398页。
① 珠帘也称珠箔,江总《杂曲》“佳丽逶迤隐珠箔”是也。
② 〔南朝宋〕鲍照著、钱仲联校:《鲍参军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151页。
③ 柙,帘轴,用以镇帘。《太平御览·珍宝部》“珠下”引《汉武故事》:“上起神屋,以白珠为帘,玳瑁为柙。”(《太平御览》,第3565页)徐陵《〈玉台新咏〉序》:“玉树以珊瑚作枝,珠帘以玳瑁为柙,其中有丽人焉。”(吴兆宜注、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第11页)
①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段注》,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第202页。
②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1716页。
③ 〔晋〕崔豹:《古今注》曰:“有龙须草,一名缙云曹,……至如今有虎须草,江东织以为席,号曰西王母席。”(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248页)
④ 〔汉〕郭宪:《洞冥记》卷二:“吠勒国贡文犀四头,状如水兕。角表有光,因名明犀。……织以为簟,如锦绮之文。”(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128页)
① 《礼记·曲礼》:“群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郑玄注:“席以四人为节。”孔颖达疏:“古者地敷横席而容四人,四人则推长者居席端。若有五人会,应一人别席,因推长者一人于异席也。”(孔颖达《礼记正义》,第28页)则古席最多能容四人。并坐习俗在汉代壁画中常见。
②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龚抗云整理:《礼记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41页。
③ 〔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第2849页。
④ 〔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引《乐府解题》云:“《同声歌》,汉张衡所作也。言妇人自谓幸得充闺房,愿勉供妇职,不离君子。思为莞簟,在下以蔽匡床;衾裯,在上以护霜露。缱绻枕席,没齿不忘焉。”(郭茂倩《乐府诗集》,中华书局,1979年,第1075页)
⑤ 革枕即韦枕。曹操《上杂物疏》曰:“御物有漆画韦枕二枚,贵人公主有黑漆韦枕三十枚。”
① 〔南朝梁〕沈约:《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60页。
② 〔明〕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王右军集》,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75页。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685页。
④ 高亨:《诗经今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161页。按:也有人认为角枕是用角装饰的枕头。明何楷《诗经世本古义》:“枕,卧所以荐首者,以角为饰。”(《四库全书》第81册,第791页)司马相如《美人赋》费振刚注亦主此说。
①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第1246页。
② 〔清〕严可均:《全晋文》,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1121页。按:又据《太平御览》卷七百七服用部“枕”条,后汉张纮亦有《楠榴枕赋》。
③ 〔南朝梁〕萧统:《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210页。
①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华书局,1981年,第483页。
②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02页。
① 此诗为“烛垂泪”意象之先声,唐代杜牧《赠别》“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李商隐《无题》“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显然受此诗启发而成。
②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560页。
③ 〔唐〕孟浩然:《寒夜张明府宅宴》:“瑞雪初盈尺,寒宵始半更。列筵邀酒伴,刻烛限诗成。”〔明〕吴伟业《题西泠闺咏》:“卖珠补屋花应满,刻烛成篇锦不如。”
① 〔宋〕洪兴祖:《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第212~213页。
② 〔汉〕史游撰、〔唐〕颜师古注:《急就篇》,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160页。
③ 〔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第266页。
④ 验之典籍,先秦汉魏六朝时灯、烛之名常混称。灯或亦称为烛。《楚辞·招魂》:“兰膏明烛。”以兰膏为燃料,可知此烛应为灯;庾信有《对烛赋》,其内容实为写灯。灯或称为灯烛。杨慎《丹铅总录》卷二“荧台火井”条引《水经注》曰:“火山似火从地中出,名曰荧台,……其泉皆油,爇之然,人取为灯烛。”(《四库全书》第855册,第338页)宋《清商曲辞·读曲歌》:“下帷掩灯烛,明月照帐中。无油何所苦,但使天明侬。”从用油为燃料看,灯烛为一物,即灯;而非灯与烛也。
① 〔南朝梁〕沈约:《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60页。
② 周剑箫:《金枝秀华,交错生辉——汉代连枝灯小考》,《文物鉴定与鉴赏》,2012年第2期。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97页。
④ 〔汉〕焦延寿撰、尚秉和注、常秉义点校:《焦氏易林注》,光明日报出版社,2005年,第171页。
⑤ 〔宋〕李昉:《太平御览·火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655页。
⑥ 〔北周〕庾信撰、〔清〕倪璠注、许逸民校点:《庾子山集注》,中华书局,1980年,第80页。
⑦ 上述诸例皆采自周剑箫《金枝秀华,交错生辉——汉代连枝灯小考》,《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2年第2期。
① 冯惟纳《诗纪》引该诗题名为《灯》,注云:“此诗一作咏笼灯。”
② 又如上举河南济源市桐花沟十号汉墓出土的十三枝陶灯,“灯体色泽非常艳丽,不同的人物、动物施以不同色彩,以红、白、紫色为主,擎柄上有彩绘。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由一覆钵形底座通过中空短擎柄,连接一喇叭形承盘,底座上人物动物贴塑共28个。”(周剑箫《金枝秀华,交错生辉——汉代连枝灯小考》,《文物鉴定与鉴赏》,2012年第2期)《西京杂记》卷一曰:“长安巧工人丁绶者,为常满灯,七龙五凤,杂以芙蓉莲藕之奇。”(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84页)由此可见彼时制灯工艺之精巧。
① 〔宋〕洪兴祖:《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第212页。
② 〔北周〕庾信撰、〔清〕倪璠注、许逸民校点:《庾子山集注》,中华书局,1980年,第83页。
③ 汉魏六朝文人亦多作灯赋者,如冯商、刘子骏、江淹、庾信皆写有《灯赋》,魏殷臣有《鲸鱼灯赋》,夏侯湛有《缸灯赋》,晋孙惠有《百枝灯赋》,范坚有《蜡灯赋》,梁简文帝有《列灯赋》(以上并见《艺文类聚·火部》“灯”条)。另外,庾信还有《对烛赋》,梁简文帝有《看灯赋》《对烛赋》,梁元帝有《对烛赋》等。又有灯铭、灯赞文,如支昙谛《灯赞》、李尤《金羊灯铭》等。
④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90页。
⑤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段注》,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第744页。
⑥ 时也已用铁镜,或错之以银金。曹操《上杂物疏》:“御物有尺二寸金错镜一枚,皇太子杂纯银错七寸铁镜四枚,贵人至公主九寸铁镜四十枚。”(《太平御览·服用部》,第3178页)河南安阳西高穴2号墓出土有铁镜一枚。
① 〔宋〕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3178页。
② 喜用镜乃女子天性。左思《娇女》:“临镜忘纺绩,……玩弄眉颊间。”沈约《三妇艳》:“小妇独无事,对镜画蛾眉。”萧纲《春闺情》:“正衣还向镜,迎春试卷帘。”费昶《咏照镜》:“晨晖照杏梁,飞燕起朝妆。留心散广黛,轻手约花黄。正钗时念影,拂絮且怜香。方嫌翠色故,乍道玉无光。城中皆半额,非妾画眉长。”徐伯阳《日出东南隅行》:“罗敷妆粉能佳丽,镜前新梳倭堕髻。”刘孝绰《爱姬赠主人》:“卧久疑妆脱,镜中私自看。薄黛销将尽,凝朱半有残。垂钗绕落鬓,微汗染轻纨。同羞不相难,对笑更成欢。妾心君自解,挂玉且留冠。”沈约《织女赠牵牛诗》:“红妆与明镜,二物本相亲。用持施点画,不照离居人。”萧纲《采桑》:“下床着珠佩,捉镜安花镊。”《木兰诗》写木兰从军回家后,便“开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上述诗语皆描写了女子流连镜前理发修饰的情景,应是彼时女子生活的真实反映。
③ 此期咏镜诗较多,除何逊、庾信、高爽三诗外,尚有梁简文帝《咏镜》、朱超道《咏镜》、王孝礼《咏镜》、孔范《和陈主咏镜》等。赋作写镜者亦多,如傅玄、刘缓、庾信都有《镜赋》。
① 孟晖:《能横却月,巧挂回风——闺阁中的镜台与镜匣》,《紫禁城》,2006年第11~12期。按:镜易受灰尘侵蚀,诗语有言,阴铿《和樊晋陵伤妾》所谓“镜前尘剧粉,机上网多丝”也。
②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407页。
③ 镜也常触引容颜易老、人生短促的哀叹。谢灵运《豫章行》“短生旅长世,恒觉白日欹。览镜睨颓容,华颜岂久期”,王融《有所思》“欲知忧能老,为视镜中丝”,颜之推《古意诗》“白发窥明镜,忧伤没余齿”等,皆展现了对镜览容后所引发的人生易老的忧伤与慨叹。
① 《殷芸小说》载秦咸阳宫府库“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1017页)
② 至迟汉末已用镜台。徐坚《初学记》卷二五《器物部》引《魏武杂物疏》:“镜台出魏宫中,有纯银参带镜台一,纯银七,贵人公主镜台四。”(《初学记》,第609页)河南安阳东汉末西高穴2号墓出土刻铭石牌有“镜台一”字样。
① 〔唐〕徐坚:《初学记·器物部》,中华书局,1962年,第609页。
②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1007页。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647页。
④ 古人认为镜可以厌妖魅,故常佩带。《西京杂记》卷一载汉宣帝曾被收系邸狱,“系身毒国宝镜一枚,大如八铢钱。旧传此镜见妖魅,得佩之者为天神所福,故宣帝从危获济”(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81页)。后这种迷信习俗被道教所用,成为道教厌胜之法。刘孝胜《草堂寺寻无名法师》:“飞镜点青天,横照满楼前。”杨羲《南岳夫人授太上宫中歌》:“太真握明镜,鉴合日月锋。”刘孝威《蜀道难》:“沈犀厌怪水,握镜表灵丘。”
⑤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杂文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054页。
⑥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48页。
⑦ 也有添以鹅毛的。吴均《和萧洗马子显古意》“泪研兔枝墨,笔染鹅毛素”,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①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杂文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055页。
② 〔宋〕苏易简:《文房四谱》,《四库全书》第84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8页。
③ 〔明〕梅鼎祚:《梁文纪》,《四库全书》第1399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62页。
④ 《后汉书·班超传》:“班超,字仲升,……为人有志,不修细节。……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范晔《后汉书》,第1571页)
①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杂文》,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055页。
② 〔南朝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12页。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79页。
④ 〔宋〕李昉:《太平御览·文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2722页。
⑤ 〔南朝梁〕吴均有《笔格赋》,曰:“幽山之桂树,恒萦风而抱雾,叶委欝而陆离,根纵横而盘互。尔其负霜含液,枝翠心赤,翦其匡条,为此笔格。趺则岩岩方爽,似华山之孤生;管则员员峻逸,若九疑之争出。长对坐以衔烟,永临窗而储笔。”庾肩吾《谢赍铜砚笔格启》曰:“烟磨青石,已践孔氏之坛;管插铜龙,还笑王生之璧。西域胡人,卧织成之金簟;游仙童子,隐芙蓉之行障。莫不并出梁园,来颁狭室。”(并见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杂文部》)两文写出了笔格的选材讲究、制作精巧、装饰精美的特点。
⑥ 簪笔习俗典籍中多有记载:《汉书·赵充国传》:“(张)安世本持橐簪笔事孝武帝数十年,见谓忠谨,宜全度之。”颜师古注引张晏曰:“近臣负橐簪笔,从备顾问,或有所纪也。”《汉书·昌邑王刘贺传》:“(贺)衣短衣大袴,冠惠文冠,佩玉环,簪笔持牍趋谒。”颜师古注:“簪笔,插笔于首也。”(班固《汉书》,第2994、2769页)崔豹《古今注》云:“今士大夫,簪笔佩剑,言文武之道备也。”王嘉《拾遗记》卷王溥“挟竹简插笔,于洛阳市中佣书。”(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533页)宋苏易简《文房四谱》引《袁子正书》曰:“尚书以六百石为名,珮契刀嚢,执版,右簪笔焉。”(《四库全书》第843册,第6页)可见,簪笔习俗在彼时士大夫中十分流行。
⑦ 《后汉书·班超传》载班超投笔从戎事,详见前注。
① 〔南朝梁〕江淹《恨赋》李善注:“刘璠《梁典》曰:江淹,字文通,济阳考城人。……少而沉敏,六岁能属诗。……洎于强仕,渐得声誉。尝梦郭璞谓之曰:君借我五色笔,今可见还。淹即探怀以笔付璞。自此以后,材思稍减。”(萧统《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744页。)此“五色笔”即隐喻江淹有才思也。
②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蔡伦传》:“伦乃造意,用树肤、麻头及敝布、渔网以为纸。元兴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从用焉,故天下咸称蔡侯纸。”(《后汉书》,第2513页)
③ 〔宋〕苏易简:《文房四谱》,《四库全书》第84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9页。
④ 〔晋〕傅咸《纸赋》云:“夫其为物,厥美可珍,廉方有则,体洁性真。”(欧阳询《艺文类聚》,第1053页)“方正”即傅文“廉方有则”之意。
⑤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641页。
⑥ 〔南朝梁〕沈约:《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2338页。
⑦ 〔宋〕李昉:《太平御览·文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2724页。
⑧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078页。
① 〔唐〕李延寿:《北史》,中华书局,1974年,第1589页。
② 〔宋〕苏易简:《文房四谱》卷四:“《御史故事》云:按弹奏白简为重,黄纸为轻。今一例白纸,无甚差降矣。”又曰:“古弹文白纸为重,黄纸为轻。故《弹王源表》云:‘源官品应黄纸,臣辄奉白简以闻矣。'”(《四库全书》第843册,第40~41页)
③ 类此尚有:《梁书·王亮传》载任昉奏曰:“尚书左丞臣范缜,衣冠绪余,言行舛驳,夸谐里落,喧诟周行。……请以见事免缜所居官,辄勒外收付廷尉法狱治罪。应诸连逮,委之狱官,以法制从事。缜位应黄纸,臣辄奉白简。”(姚思廉《梁书》,第269~270页)
④ 〔南朝梁〕萧绎撰、许逸民校笺:《金楼子校笺》,中华书局,2011年,第1226页。
⑤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459~1460页.
⑥ 〔唐〕姚思廉:《陈书》,中华书局,1972年,第488页。
⑦ 〔南朝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13页。
⑧ 〔宋〕高承撰,金圆、许沛藻点校:《事物纪原》,中华书局,1989年,第424页。
⑨ 〔宋〕贺铸《水调歌头·台城游》“南国本潇洒,六代浸豪奢。台城游冶,襞笺能赋属宫娃”,即以此为典。
① 范文澜:《中国通史》(第二册),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503页。按:王羲之《王右军集》卷二《麻纸帖》曰:“下近欲麻纸,适成。今付三百,写书竟访得,不得其人示之。”(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第三卷,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74页)
②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555页。
③ 《三国志·魏书·任苏杜郑仓传》裴松之注引《魏略》曰:“又课民当输租时,车牛各因便致薪两束,为冬寒冰炙笔砚。”(《三国志》,第513页)可知,冬天寒冷,砚中之墨水易冻,需用火炙烤方能书写。
④ 〔唐〕李延寿:《南史·王昙首传附僧虔子慈传》:“慈字伯宝,年八岁,外祖宋太宰江夏王义恭迎之内斋,施宝物恣所取,慈取素琴、石砚及孝子图而已。”(《南史》,第606页)郦道元《水经注·泗水》“西南过鲁县北”句下注曰:“庙屋三间,夫子在西间,东向;颜母在中间,南面。夫人隔东一间,东向。夫人床前有石砚一枚,作甚朴,云平生时物也。”(陈桥驿《水经注校证》,中华书局,2007年,第594页)晋张敞《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给漆石砚一枚。”(欧阳询《艺文类聚》,第1057页)
⑤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555页
⑥ 〔宋〕李昉:《太平御览·百谷部》“禾”条:“《广五行记》曰:东魏孝静帝天保初四月,禾夜生于帝铜砚中,及明而长数寸,有穗。”(《太平御览》,第3748页)魏武帝《上杂物疏》:“御物有纯银参带台砚一枚,纯银参带员砚,大小各一枚。”(欧阳询《艺文类聚》,第2056~2057页)可见,铜砚、银砚亦颇流行于贵族间。
① 〔晋〕陆云著、刘运好校注:《陆士龙文集校注》,凤凰出版社,2010年,第1136页。
② 〔宋〕苏易简:《文房四谱》,《四库全书》第84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1页。
③ 〔南朝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12页。
④ 〔晋〕郭璞《江赋》“蜦(虫专)鲎蝞”,李善注:“《山海经》曰:(虫专)鱼,其状如鲋,而彘尾。郭璞曰:音团,如扇之团。”(萧统编、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第240页)郭用扇比鱼形“团”状,可见当时流行圆形扇。
① 沈从文:《扇子史话》,万卷出版公司,2005年,第10页。按:沈先生认为“比翼扇出于麈尾扇”之言或误。依沈先生言,麈尾扇既出于萧纲,则比翼扇应出于萧纲之后,然《北堂书钞》卷一百三十四引陆机逸诗有“夏摇比翼扇”之语,则西晋初已有比翼扇。刘运好先生于此诗注曰:“比翼,鸟名。《韩诗外传》卷五:‘南方有鸟,名曰鹣,比翼而飞,不相得,不能举西方。”(刘运好《陆士衡文集校注》,第1227页)依此,比翼扇似受比翼鸟启发而来,而非“出于麈尾扇”。
② 〔晋〕裴启《语林》:“诸葛武侯与司马宣王在渭滨,将战,宣王戎服莅事,使人观武侯。乃乘素舆、著葛巾,持白羽扇,指麾三军,众军皆随其进止。”(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第569页)
① 〔北周〕庾信撰、〔清〕倪璠注、许逸民校点:《庾子山集注》,中华书局,1980年,第379页。
② 〔唐〕房玄龄《晋书·顾荣传》中云:“(陈)敏率万余人出,不获济,荣麾以羽扇,其众溃散。”(《晋书》,第1813页)
③ 从唐初敦煌维摩变壁画上的图形看,扇作方形,前端羽状,中分,形如鸟之两翼(参见沈从文《扇子史话》,万卷出版公司,2005年,第72页)。
① 彼时扇上又有题诗文者。《南史·范晔传》载晔谋逆被系,“上(文帝)有白团扇甚佳,送晔令书出诗赋美句。晔受旨,援笔而书曰:‘去白日之炤炤,袭长夜之悠悠。’上循览凄然”。《南史· (梁)临川静惠王宏传附正信传》:“正信被宏钟爱,然幼不慧,常执白团扇。湘东王取题八字铭玩之,正信不知嗤之,终常摇握。”(第852页、第1284页)
① 〔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疏、龚抗云整理:《毛诗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076页。
①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1173页。
② 此期的笔记小说及史书中多有异域香料的记载,除文中所举例子外,其他如:《洞冥记》载有都城、神精(亦名荃靡、春芜)、沉光、精祇、明庭、金磾、涂魂、明天发日等诸香;《汉武内传》载有兜末香;嵇含《南方草木状》载有木风、薰陆、迷香、沉香、鸡骨、鸡舌、黄熟、栈香、青桂、马蹄、鸡舌、紫藤、抱香等;万震《南州异物志》载有摩厨、藿香、青木、木香、鸡舍、郁金、薰陆、流黄等诸香;鱼豢《魏略·西戎传》载大秦产有微木、苏合、狄提、迷迭、兜纳、白附子、熏陆、郁金、芸胶、薰草、木香等12种香。
③ 〔宋〕杨侃《两汉博闻》卷十一“苏合香”条:“大秦国在海西,……其国合会诸香,煎其汁以为苏合。”(《四库全书》第461册,第175页)按:杨文采自《后汉书·西域传》。依此,苏和香来自大秦也。然〔明〕周嘉胄《香乘》卷四“苏合香”条:“此香出苏合国,因以名之。《梵书》谓之咄鲁瑟剑。……今从西域及昆仑来者紫赤色,与紫真檀相似,坚实极芳香,性重如石,烧之灰白者好。广州虽有苏合香,但类苏木无香气,药中只用有膏油者,极芳烈。大秦国人采得苏合香,先煎其汁以为香膏,乃卖其滓与诸国贾人;是以辗转来达中国者,不大香也。然则广南货者,其经煎煮之余乎?今用如膏油者,乃合治成香耳。中天竺国出苏合香,是诸香汁煎成,非自然一物也。”(《四库全书》第844册,第381页)依周说,苏合香源自苏和国,然大秦、中天竺等国亦出此香。
④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919页。
⑤ 〔唐〕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798页。
⑥ 〔宋〕李昉:《太平御览·香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4347页。
⑦ 〔明〕周嘉胄:《香乘》,《四库全书》第84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82页。
⑧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礼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732页。
① 黄节:《汉魏乐府风笺》,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第78页。
②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41页。
① 赵超《〈香乘〉与古代焚香之风》说,日本大谷探险队在吐鲁番掳走的一件文书中记载:“麝香一分,上值钱壹佰贰拾文,次壹佰一拾文,下壹佰文。”(《中国典籍与文化》,1996年第4期)
②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段注》,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第499页。
③ 〔明〕周嘉胄:《香乘》,《四库全书》第84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75~376页。
④ 〔宋〕李昉:《太平御览·香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4345页。
⑤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652页。
⑥ 〔明〕杨慎撰、王仲镛笺证:《升庵诗话笺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0页。
⑦ 〔明〕杨慎撰、王仲镛笺证:《升庵诗话笺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0页。
⑧ 〔南朝梁〕萧纲撰,肖占鹏、董志广校注:《梁简文帝集校注》,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55页。
① 〔宋〕李昉:《太平御览·香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899页。
② 〔唐〕杜佑撰、王文锦等点校:《通典》,中华书局,1988年,第604页。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556页。
④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34页。
⑤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974页。
⑥ 〔汉〕史游撰、〔唐〕颜师古注:《急就篇》,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187页。
⑦ 赵超《〈香谱〉与古代焚香之风》,《中国典籍与文化》,1996第4期,第48页。
① 〔明〕周嘉胄:《香乘》,《四库全书》第84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60~561页。
② 周嘉胄《香乘》卷十一“令公香”条:“荀彧为中书令,好熏香,其坐处常三日香,人称令公香,亦曰令君香。”(《四库全书》第844册,第437页)荀彧“好熏香”,且其坐处“常三日香”,应是衣服长期放置香料所致。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556页。
④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557页。
⑤ 〔宋〕洪兴祖:《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第36页。
① 〔清〕孙希旦撰、沈啸寰等点校:《礼记集成》,中华书局,1989年,第730~731页。
②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1013页。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305页.
④ 此期帷帐上有悬挂香囊的习俗。《邺中记》:“石虎作流苏帐,……帐之四面上十二香囊,采色亦同。”(《太平御览·香部》,第4343~4344页)
⑤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86页.
⑥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25页。
⑦ 〔汉〕崔寔著、缪启愉辑释:《四民月令辑释》,农业出版社,1981年,第1页。
⑧ 〔宋〕陈敬:《陈氏香谱》,《四库全书》第84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33页。
⑨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28页。
①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27页。
② 〔唐〕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第1899页。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69页。
④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039页。
⑤ 〔汉〕刘向撰、向宗鲁校证:《说苑校证》,中华书局,1987年,第434页。
① 〔晋〕无名氏撰,尹小琳整理:《汉宫春色》,孙家洲主编《中华野史·先秦至隋朝卷》,泰山出版社,2000年,第268页。
② 〔宋〕李昉:《太平御览·香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4348页。
③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73页。
④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93页。
⑤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98页。按:《西京杂记》卷三还记有菊酒做法:“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为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
⑥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562页。
⑦ 〔三国吴〕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四库全书》第7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页。
⑧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732页。
①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1075页。
② 〔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第789页。
③ 〔唐〕段成式撰、许逸民注评:《酉阳杂俎》,学苑出版社,2001年,第198页。
① 祁志祥:《审美经验中的以香为美——嗅觉美初探》,《江西社会科学》,2014年第7期。
② [英]克莉西·怀伍德:《芳疗百科》,牛尔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2年,第13页。
③ 祁志祥:《审美经验中的以香为美——嗅觉美初探》,《江西社会科学》,2014年第7期。
④ 杨伯峻:《列子集释》,中华书局,1979年,第223页。
⑤ 〔清〕陈立撰、吴则虞点校:《白虎通疏证》,中华书局,1994年,第306页。
⑥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56页。
⑦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385页。
⑧ 〔明〕周嘉胄:《香乘》,《四库全书》第844册,第349页。
①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222页。
②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222页。
③ 〔宋〕李昉:《太平御览·文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139页。
④ 王根林:《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84页。
⑤ 〔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222页。
① 如广州西汉中期墓中就出土有陶制博山炉,参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熏炉》。
② 〔宋〕李昉:《太平御览·服用部》,中华书局,1960年,第3139页。
① 六朝诗描写博山炉者尚多,如吴均《行路难》“博山炉中百和香,郁金苏合及都梁。逶迤好气佳容貌,经过青琐历紫房”、刘孝威《赋得香出衣》“香出衣,步近气逾飞。博山登高用邺锦,含情动靥比洛妃”等。
①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段注》,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第20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