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崔湜
唐·崔湜【相和歌辞·婕妤怨】不分君恩断,新妆视镜中。容华尚春日,娇爱已秋风。枕席临窗晓,帏屏向月空。年年后庭树,荣落在深宫。
崔湜,字澄澜,初唐定州人。博陵崔氏门第显赫,西晋时是第一等大姓,崔卢王谢,其排名还在王导、谢安的家族之前。《隆中对》中提到,除了徐庶,诸葛亮还有个铁哥们儿叫崔州平的,或许是崔湜的先祖。
弱冠之年,崔湜进士登科,当了个左补阙的小官。接手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参与编纂诗歌集萃《三教珠英》,时任总编辑是武则天的“宠姬”张氏兄弟,参与编辑者四十有七,被称为“珠英学士”。是个能名垂文学史的好活儿。在这段日子里,崔湜想必得到了张易之、张昌宗两位房中术大师的传授和启迪,在政事和房事这两方面日趋成熟,准备以诗文为钥,以那话儿为梯,攀上权力顶峰。有志者事竟成,小崔先是做了武三思门下走狗,后被初唐最有权势的女人上官婉儿包养。上官婉儿本身就是一才女,武曌驭国的第一文学评委。崔湜的诗才又胜,还生就是个极具阴柔之美的美男子,非常适合偷情。不过那时上官婉儿的正式身份是昭容,中宗李显的嫔妃之一,后院的规矩是嫔妃不可随便出宫。时李显已老,上官在宫里旱得厉害,就求中宗“请营外第,以便游赏”,皇帝大度,欣然同意,拨了一笔款子帮她选址盖别墅,极其配合地把一顶绿帽自扣龙首。
自此,上官婉儿和崔湜再不用提心吊胆地找地儿开钟点房,天天鱼水日日交欢。崔湜是个很会开发家庭资源的人,为了伺候爽上官而“上官”,索性把几个弟弟都叫了来,四男侍一女。崔氏兄弟个个盘靓条顺,且皆能诗文,上官婉儿原本在宫中很旱,如今却幸福得涝了。顺便说一下,崔湜的兄弟中有个叫崔涤的,按族中排行人称崔九,“崔九堂前几度闻”,“多辩智,善谐谑”,是玄宗喜欢的人——杜甫和裴迪的诗中也都提到过他。
傍上上官婉儿后,崔湜官运亨通,与吏部侍郎郑愔合作卖官,把三年的缺都卖光了,被监察御史弹劾。上官婉儿不忍情夫被诛,就请安乐公主到她皇上老爸那说情,崔湜这才免了死罪,贬为江州司马。
说到安乐公主,大清朝第一老不正经袁枚在他的《子不语》中曾提到过,书中控鹤监(作者注:控鹤监为男性性间谍培训中心一类的机构,也可以叫“面首批发中心”)秘记一则,说安乐公主新招了帅哥驸马武延秀,忍不住在上官婉儿面前炫耀,“褫驸马裈,手其阴夸曰:此何如崔郎耶?”直接扯了驸马的裤子把那话儿亮出来,问上官这条杆棒比崔湜那话儿如何,这位公主简直Open得不得了,拜服。上官婉儿不敢捋其缨,迅速目测了一下直径和长度,谦虚地说:你瞧你瞧都快赶上六郎了,我们家崔湜跟您夫君简直没有可比性。
六郎,张昌宗的昵称,崔湜和胡僧惠范等人的前辈,与其兄张易之同为第一代伟大面首。
《旧唐书》中记载,在一个熏熏的黄昏,崔湜骑白马出端门,人驹俱秀。微风偷偷撩起他的朝服,霞光亦按捺不住非礼着他的粉白面颊。崔湜揽辔徐行,朱红嘴唇微微翕动,吟着“春游上林苑,花满洛阳城”——同僚张说在一边看得痴了,叹息道:这诗我能做,这官我能当,可是这么年轻就能做到上述两点,我不行。
羡慕崔湜的张说,身后声名比崔湜好太多了,好到“不够资格”写入这本书。崔湜就太够资格了,一个男人,有“狐媚惑主”之能,有跑官卖官贪污受贿的“业绩”,还有出卖上级头颅的“政绩”,堪称极品。神龙年间,宰相张柬之共右羽林将军敬晖高度信任崔湜,除去张氏兄弟后,派遣时任考功员外郎的崔湜到武三思处搜集谋逆证据。崔湜得到武三思信赖后,不虚以委蛇却实相授受,把双方实力做了评估后做出了选择:出卖张、敬二恩主,投靠武三思和韦后集团。以同僚之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
时宰相七人,五出太平公主门下。这七人中就有崔湜。太平公主有记载的面首有三个,崔湜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位是胡僧惠范和司礼丞高戬。这位公主与其母武则天一样,都好和尚这口,有一说薛怀义本来是太平的私宠,彼时有“当代嫪毐”之美誉。公主孝顺,认为好东西不能独享,就把薛怀义送给了母亲武则天。公主大义,薛怀义铭感五内,少不得抽空还回去服侍一下。彼时的唐朝性解放,时人还没被勒上仁义道德的嚼子,才会出现薛怀义这样的母女共享硬件。简直叹为观止。
回到崔湜,这位从上官婉儿处跳槽过来的美男,游弋在太平公主的裙裾之内还是没有安全感,就把老婆和女儿送给太子享用,“托庸才于主第,进艳妇于春宫”,此人先后把几个弟弟和妻女当作礼物送给了对他有用的人,倒是一点不浪费资源。
崔湜的大投入当然是想要大回报。《朝野佥载》中有记,在他当吏部侍郎和宰相期间,生意好得不得了,卖官卖得忙不过来,就叫他父亲崔挹做总代理。某次他父亲收了某人的钱,却忘了跟儿子说,结果那位冤大头就来找崔湜,质问:你亲戚收了钱怎么不办事啊?崔湜还是有职业操守的,忙表态,谁干的你告诉我,我我我拿鞭子抽死他!冤大头恨恨地说:你抽了他你你你就丁忧吧。崔湜这才知道是自己的糊涂老爸干的,又气又恼,却发不得脾气。
公元713年,李隆基赐死姑母太平公主。崔湜流放岭南,刚到蛮荒之地不久,绝命圣旨追着他的屁股来到,崔湜找了根绳子,结束了他海绵体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