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夜，赵达声家高朋满座，省军区司令员廖先成和余仲君、许兆丰在赵达声家相聚，赵达声一家作陪。大家一齐举杯。
赵达声：“今天，我们尊敬的老团长，与东江的战友在此相聚，我们非常高兴。这第一杯酒，祝老首长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快乐长寿！干杯！”
廖先成：“哎呀，来到东江最高兴的事儿就是和你们几个见见面、喝喝酒。咱们不在乎喝多好的酒，吃多高档的菜，咱们主要是为了叙叙旧，一起回忆回忆走过的光辉岁月。你们在的时候，应该说是我们侦察连最辉煌的时候，又经历了战场血与火的考验。某种程度上说，咱们这支部队之所以取得那么辉煌的战绩，与你们侦察连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不是你们提供了精确的侦察信息，那么打胜仗就好比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样。”
赵达声：“那还不是您老首长指挥有方。想当年，老首长您二十八岁干上团长，那真是英气逼人、才华横溢，那时咱们看到您就跟现在燕儿他们看到明星一样，既佩服又羡慕。”
余仲君：“就是，说实话，当时您就是我的偶像。我二十四岁当副连长，我当时心里就想，要是我三十岁能当上团长该多好啊！”
许兆丰：“那时我还是通信员呢，看到团长屁都不敢放一个。”
楚楚笑着说：“舅舅是个胆小鬼。”
众人大笑。
廖先成：“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三十年过去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那时候，达声刚刚成家，你们都还是毛头小伙子。你们侦察连最大优点是什么，你们自己知不知道？”
余仲君：“是什么？机智？勇敢？胆大？”
廖先成：“对，机智，机灵。但不是现在所说的抖机灵，而是在与敌人狭路相逢的时候，能够灵活机动，出奇制胜，获取最重要的侦察情报。”
赵达声：“要不然，怎么当侦察兵呢。”
廖先成：“这和你当纪委书记倒是挺对路啊，有点相像。”
赵达声：“纪委书记难干啊！要是班子主要领导不配合的话，那就只能干着急，没有啥好办法。你又不能硬来，对吧。”
廖先成：“怎么，老鱼头你不配合达声的工作？”
余仲君：“哪能啊，你问问达声，我支不支持纪委工作？”
赵达声：“支持，支持，就是还有些不够到位。比如，咱们市纪委调整议事协调机构的事儿，就一直没有完全落实。得了，今天趁着老首长也在，老鱼头你表个态，啥时间给我落实？”
余仲君：“你这个达声，竟然在老首长面前将我一军。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做，说实话，这些事儿其他人我还真托付不了，你就给我再顶一阵子吧。”
廖先成：“哎，这就是你老鱼头不对了！这个事情我是清楚的，省委中心组专门学习了中央的指示精神，省纪委的议事协调机构也做了较大幅度的调整，这是中央的意思，你可不能打折扣。”
余仲君：“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正在抓紧落实吗！就是一下子运转起来还不够顺畅，所以让达声还兼着几个职务，下一步肯定会慢慢落实到位的。”
赵达声：“还下一步呢？咱们都拖全省后腿了！如果到年底再不落实，省纪委那边你亲自去汇报！”
余仲君：“行了，行了，就你事儿多！”
廖先成：“你们俩啊，三十年前在一个班子共事，三十年后又在一个班子共事，那时达声是班长，你是委员；现在你是班长，达声是常委。你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你们要是再磨合不到一起，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赵达声：“没有，挺好，挺好。老鱼头对纪委的事儿还是非常支持的。这个我承认。”
许兆丰端着酒杯站起来：“老首长，我敬您一杯，希望您方便的时候到东望镇视察工作！我先干为敬！”
廖先成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东望镇我知道，有一次抗台抢险，我带着省军区应急分队到东江抢险，在东望镇还住了一个多星期呢。”
许兆丰：“不好意思，那时我还没到东望镇呢。不过，东望镇的百姓一定会记得解放军的好，记得您廖司令的。首长，我喝掉了。”
廖先成一仰脖，“嗞”的一声，把杯中酒一干而尽。
许兆丰：“谢谢首长。”
这时，赵小燕也站了起来，端着饮料对廖先成说：“廖司令，我可是从小就听着您的英雄故事长大的，我敬您一杯，您随意。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您能不能把我招去当兵啊！我可喜欢当女兵了。”
许盈：“这孩子有一出没一出的，这会儿怎么又想出来要当兵了呢，你别跟着起哄了。”
许兆丰：“哎，姐，这不是起哄，我觉得燕儿当兵没问题，准能考个军校当上女军官的。”
廖先成：“燕儿要是有这个想法，那太好了。我保证，只要你身体检查过关，穿上军装没问题。”
赵达声：“哎，这不行，老首长，您可是咱们全省最高军事长官，您在电视电话会议中，还强调要廉洁征兵呢，您不能带头搞特殊化啊！”
廖先成：“哟，你这个小小的市纪委书记竟然管到省里的领导了，你反了你。燕儿，你想好了，真想去当兵，明天就跟我到体检站体检去，只要身体条件合格，我就敢要你。难道咱征兵还不允许挑好兵员了？听我的，这事儿跟你爸没关系。”
赵小燕：“真的，太好了！那我明天就去征兵体检站体检。”
廖先成：“嗯，我明天一早在征兵体检站等你。”
赵小燕：“那咱们不见不散。”
廖先成：“不见不散。”
赵小燕：“谢谢廖伯伯！”
赵达声：“首长，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儿。上次让你协调的我们监察局局长周强被人诬陷一事，不知有没有结果？”
廖先成：“嗯，我跟麦副书记沟通过，他说了，肯定会查明真相，如果是诬陷的话，不但会为周局长平反，还要追究诬陷人的刑事责任。”
赵达声：“他嘴上说得好，可是就是拖着不办，这事儿您说怎么办呢？”
廖先成：“到时候我再和他沟通沟通，应该不是大问题。”
赵达声：“这就好。”
这时，许兆丰贴着余仲君耳朵：“余书记，您倒是帮我说说呀！”
余仲君：“这个时候不合适。下次再说。”
廖先成：“你俩嘀咕什么，有什么事儿当面说。”
余仲君：“没事，没事。他说他们镇赵家圩村的百姓，因为我这些年每年都帮他们解决一些实际问题，所以每年都盼着我去看他们。今年到现在我都还没安排时间去，所以乡亲们老向他念叨。”
廖先成：“是啊，百姓是最纯朴的，我们有时只给了他们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他们却全都记在心里，时时念我们的好。所以，咱们党员领导干部一定要把百姓的冷暖放在心上，真正奉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才能对得起人民群众对党的信赖啊。”
众人连连称是。
林妙雪和余仲君好上了的事，最先是被她在东江师范的追求者骆嘉发现了。
一天天黑以后，骆嘉一个人躲在一棵矮茶树的后面，他带着一架长镜头相机和一个三脚架，他打开相机电源，将感光度、光圈、速度调到便于拍摄弱光的参数，将相机处于待机状态，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有人路过的时候，他就站起来假装随意看看，或者拨弄一下手机。
过了好长时间，前些天看到过的那辆黑色豪华轿车驶近了二十九号别墅。骆嘉赶紧打起精神，对准轿车的车厢。对方打开车门，扣上礼帽，关上车门的短短几秒时间里，骆嘉启动相机连拍功能，对着目标一阵狂拍，然后迅速离开。骆嘉回到宿舍，拿出相机连上电脑，然后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抓耳挠腮，就没有认清照片上的人。最后，他索性关掉电脑，打开电视，东江电视台正播放本地晚间新闻，余仲君正在电视机屏幕上考察农村冬播工作。骆嘉一看，一下子愣住了：“余仲君书记……”
傍晚，赵小燕一走进家门，就甩掉鞋，“噔噔噔”跑到沙发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脱掉两只袜子，扳起脚底，仔细地看着。许盈在厨房里忙乎着，听到声音问了声：“燕儿回来了？”
赵小燕没吭声。许盈从厨房门口探了一下头：“你这孩子，问你也不说话。”
赵小燕看楚楚在旁边做作业。
赵小燕：“楚楚，你过来。”
楚楚乖乖地走过来。
赵小燕：“今天姐姐没买好东西，忘了，下回一定补上。啊！”
楚楚“噢”了一声。
赵小燕：“楚楚，你脱下袜子给姐姐看看你的脚。”
楚楚坐到沙发上，从棉拖鞋里伸出脚。赵小燕抓过她的脚丫子，一下子把她的袜子扯掉，仔细端详起来。看了半天，赵小燕嘴里喃喃：“果然不一样，气死我了。”
“姐姐，什么不一样？”
赵小燕垂头丧气地说：“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姐姐我不能当兵了。”
“为什么？”
“因为姐姐的脚长得不好看，气死我了。”
楚楚听不明白了：“为什么脚长得不好看不能当兵？”
“谁知道呢！”
许盈从厨房里端了一盘菜出来。
许盈：“燕儿，你的脚怎么啦？”
赵小燕：“体检站的人说，我的脚是平脚底，不能跑远路，不适合部队的高强度训练，属于体检不合格，硬是把我刷掉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许盈：“有这种事，廖司令怎么说？”
赵小燕：“这老头儿，话说得好听，可真有事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啥情面都不给。哎，我就弄不懂了，他们一辈人怎么都这样？”
许盈：“不然怎么说有代沟呢。这样也好，不去就不去了，真要去我还舍不得呢！”
赵小燕：“白高兴了半天！下次见到这老头儿，我再也不理他了。”
许盈：“你啊，还是老老实实考个公务员吧！”
赵小燕不耐烦地说：“哎呀，不考，不考，烦死了。”
这天上班后，赵达声召集欧阳春、宋天意、孙海、江志华到办公室开碰头会。
赵达声：“关于前期调查刁梦良、石尚清、许兆丰的情况，以及大麦印染有限公司涉腐相关情况，请大家说一说，再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
欧阳春将打印好的资料给每人发了一份：“我先说一下。前期，咱们按照赵书记的部署，分成三个小组分别对刁梦良、石尚清以及许兆丰三个人的问题进行了调查。前两天我们三个小组也把情况凑了凑，我稍微梳理了一下，主要有：一是三个家庭的消费支出与实际资产之间不相符。就拿刁梦良来说，他和老婆、孩子的名下共有八套商品房，这些房子都是近十年内购买的，总共市值在六百多万元，而他家庭近十年的大额消费支出仅一百六十多万元，除去贷款的六十万元，家庭支出仅一百多万元。这与他的家庭实际资产差距很大。其中，在镜湖新区的一套房产一百五十多平方米，按照市场价达两百多万元，而他买入这套房产时，他夫妻二人银行账户仅支出六十多万元，贷款二十万元，其余款项来自工商银行东江支行营业部一个署名李清的账户。而这个李清与刁梦良到底什么关系，现在还不得而知。石尚清和许兆丰的个人资产没有刁梦良多，但是巧的是，他们二人都存在大额商品由一个叫李清账户代为支出的问题。所不同的是，为石尚清和许兆丰支付的账户，分别来自中国银行和建设银行。这些情况材料上都写得很详细。二是关于蓝洁的个人账户情况，通过对四大国有银行和东江所有开设营业部的商业银行的调查，找到了身份证与蓝洁相符的账户，其资金进出大部分属于家庭消费支出，但她的账户有一个特殊的现象，每年年底均会有一笔百万元以上的转账汇款收入。后据了解，蓝洁是个单身女人，十年前进入大麦集团后，被麦思源看中，后来成为麦思源的情人，她也由财务会计一步步升为财务总监。这笔钱有可能是麦思源给她的额外报酬。三是关于三人的朋友圈问题。他们三人都有两个号码，从通话记录和电话簿看，他们的朋友圈非常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三人与大麦印染的老总孟大海，通话非常频繁，从短信内容上看，近年来经常在一起打牌、吃饭、娱乐等。据此，已经可以下结论，三人存在着收受大麦印染巨额贿赂的重大嫌疑。”
赵达声边听边翻看材料。这时他抬头看看大家：“大家有什么要补充吗？”
宋天意：“刚才，欧阳书记把我们调查的情况进行了汇总，基本把情况都说清楚了，在调查这一块，我没有什么补充了。有一点，我觉得现在就下三人收受巨额贿赂的结论是否还为时过早。毕竟，行贿人还没有确认，这个李清到底是什么人，与大麦集团到底什么关系都还不知道，我的建议，下一步，弄清楚李清的身份是关键。只要李清的身份查实了，一切疑问可能就迎刃而解了。”
赵达声：“嗯，你们还有什么补充吗？”
孙海：“噢，上次殴打薛亮的那帮人查到了，是本村的几个小混混，确实是受人指使所为，但是指使他们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人，因为又经过了一个中间人，他们也说不清楚。”
赵达声：“嗯。志华呢？”
江志华摇摇头：“没有了。”
赵达声：“首先，对前期大家的辛苦劳动表示慰问。刚才听了欧阳书记的汇报，我觉得调查成效是显著的。大家谈到，现在的症结恐怕都集中到了李清这个人身上，他到底是谁，他与大麦集团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给刁梦良他们转账付款，他们存在着什么样的利益关系？这些问题一定要搞清楚。虽然刁梦良他们存在着比较明显的问题，但凭猜测是不能对党员干部采取组织措施的。所以，接下来，我们重点把李清的身份以及与他相关的所有背景搞清楚，然后该采取措施的采取措施，把案子办实，不要留任何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