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焦弱侯^〔1〕

丁公此举大快人意^〔2〕！大快生平！亦大有功于朝廷矣。从此大有儆省^〔3〕，大有震惧，不敢慢法以自作殃^〔4〕，何可当哉此疏也耶^〔5〕！

兄事烦冗^〔6〕，且仍旧家事^〔7〕，千万勿以山中人为念^〔8〕！出家儿到处有一口饭吃^〔9〕，到处有施主^〔10〕，且将就度暑，稍凉即来归也。见杨复老^〔11〕，道仆致谢念我^〔12〕！

注释

〔1〕本文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写于南京。 这是一封短信，涉及的却是当时震动朝野的大事。万历二十年（1592），日本封建主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并妄图进一步侵略中国。明政府应朝鲜的请求，出兵援朝抗倭。后日本请求交和。万历二十五年（1597），日本再度侵扰，明廷复议抗倭援朝。二月，派前都督同知麻贵为备倭总兵官，统南北诸军。三月，派山东右参政杨镐为佥都御史，经略朝鲜军务；派兵部侍郎邢玠（jiè）为尚书，总督蓟、辽、保定军务，经略御倭。万历二十六年，侵朝日军援兵至蔚山，援朝将领杨镐、麻贵全军大溃，丧失辎重无数，但却欺瞒不报，而辅臣张位、沈一贯与他们密书往来，交结欺蔽。为此，当时援朝军赞画主事丁应泰上疏对他们进行弹劾（见《明神宗实录》卷三二三）。“六月，张位罢职听勘（听候审查）。”（《明通鉴》卷七一）后杨镐革任回籍，张位夺职闲住。（《明神宗实录》卷三二三）李贽约得到这一消息后写的此信，信中对丁应泰的行动给予了热情赞扬。李贽在信中的称快还有一个原因，即为焦竑的遭遇而发。焦竑于万历二十五年主顺天乡试，结果被给事中项应祥、曹大咸以举子曹蕃等人“文多险诞语”所劾，谪福宁州同知（《明神宗实录》卷三一六）。其主谋实为张位。《明史》卷二八八《焦竑传》载：“竑既负重名，性复疏直，时事有不可，辄以形之言论，政府亦恶之，张位尤甚。”黄宗羲《明儒学案》卷三五《文端焦漪园先生竑》：“丁酉主顺天试，先生以陪推（以推官而出任主考官的副手）点用，素为新建（张位）所不喜。原推者复搆（诬陷）之，给事中项应祥、曹大咸纠其所取险怪……谪福宁州同知。”现在，张位被“罢职听勘”，李贽怎能不拍手称快。

〔2〕丁公：指丁应泰，字元父，号衡岳，湖广江夏（今湖北武昌）人。时任东征赞画主事。光绪七年（1881）刊本《江夏县志》卷六有传。明代在督、抚幕中有赞画之官职，取赞襄谋画之意，文职，具体职责和品级无定制。主事，官名。明代于各部司官中置主事，官阶为从六品。 此举：指对杨镐、张位等的弹劾上疏。

〔3〕儆（jǐng）省：警诫省悟。

〔4〕慢法：轻忽法令。 以自作殃：自己招来灾祸。

〔5〕可当：可以相比。当，相当，引申为匹配。

〔6〕兄：指焦竑。 烦冗：事物繁杂。

〔7〕仍旧家事：焦竑于去冬被谪福宁州同知，此时正在南京家中尚未赴任。

〔8〕山中人：李贽自指。李贽当时到南京东北的摄山（一名栖霞山）访袁中炜并避暑，故自称“山中人”。

〔9〕出家儿：李贽自指。

〔10〕施主：即檀越。佛道对施舍财物者的敬称。

〔11〕杨复老：即杨起元（1547～1599），字贞复，号复所，广东归善（今广东惠阳）人。罗汝芳、周思久的学生。万历五年（1577）进士。历官翰林院修撰、国子监祭酒、南京礼部侍郎、南京吏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等。与耿定向和李贽都有交往。他对李贽极为推崇，并让他的学生佘永宁、吴世常向李贽问学，佘永庆在《永庆答问》中有详细记载。当时，杨起元因其母亲卒于官舍，正在南京，故李贽有“道仆致谢念我”的嘱咐。著有《证学编》、《杨子学解》、《杨子格言》、《白沙语录》、《证道书义》等。《续藏书》卷二二、《国朝献征录》卷六、《明史》卷二八三、《明史稿》卷一八五、《明书》卷一一四、《明儒学案》卷三四等有传。

〔12〕仆：李贽自指。自称的谦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