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齐谢赫《古画品录》中所蕴含的六法美学内涵
2.1 谢赫“六法”历史渊源概略
2.1.1 六朝时期的文艺特征
谢赫所在的六朝时代中的文艺与美学,既与魏晋相承,又不同于魏晋,是中国古代艺术与美学发展的重要时期。三国两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动荡、分裂、飘摇的时代,同时又是各民族大融合,绘画、文学、建筑、诗歌、音乐得到长足发展的年代[注]。六朝时代的特征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崇尚儒学,得到功名利禄的保证与延续;一类是崇尚佛法,得到宗教的保证与延续。南朝以来,随着寒门的崛起,大量市井商人和歌姬舞伎大量涌入宫廷,推动了贵族的纵情享乐,满足了空虚浮华的自我需求。“美目清扬,巧笑娥眉;细腰纤手,弱骨丰肌。”[注]是他们一切享受中最有吸引力的东西,以至“亦日夜而忘疲”。于是产生的这种放纵情欲生活的名流雅士,便促进了以宫廷贵族生活为描写对象的媚俗“宫体”诗产生。相对于这种宫体诗,魏晋美学更重视超越感官的愉悦,是一种追求人格高尚的高雅绝俗的美。这种从雅到俗的转变,是谢赫所在的六朝时代文化艺术发展的基础与形成,这无一不影响到宫廷画家们的审美观念、表现风格以及价值取向。
2.1.2 涅槃佛性与“六法”之对应
魏晋南北朝时期,南齐是个崇尚佛教文化,佛教几乎成为国教的国家。佛画艺术正是当时著名的宫廷画家谢赫创作绘画“六法”时作为借鉴的依据。
谢赫把涅槃“佛性”与绘画中的“气韵”及“六法”贯通起来,选择六朝时期传统文化中既与涅槃“六法”各法内涵互通,又与当时文艺理论相关的重要词汇来替代涅槃“六法”各法。以“气韵”替代“佛性”、以“骨法”代替“色”、以“应物”代“受”、以“随类”代“想”、以“经营”代“行”、以“传移”代“识”;经过替换过后的涅槃“六法”中每一法对应绘画本身的内容,从而达到“气韵生动”的效果。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绘画还受到印度佛画的影响,更有印度僧人来中国传播佛法艺术,这使得中国绘画从秦汉以来就具备了自己独有的特征,佛画艺术的影响给中国绘画艺术的技巧增添了更多新的元素,丰富了绘画技法。例如在色彩的运用上,借用了大量佛画艺术中的色彩,显然具有重大影响。
2.1.3 源于中国传统哲学美学思想
中国传统文化是谢赫“六法”的思想根源,这些都离不开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和美学思想。从老庄哲学思想发端,老子提出的“道”是一种博大的气象,是宇宙世界中“有”与“无”的统一,“虚”与“实”的统一,提倡“大象无形”的哲学观,即难以表达,以意感之,充分强调心境与物象的高度统一。禅宗主张通过内向的直觉顿悟而达到心与物的统一,这种思想是追求适意人生哲学和淡泊洒脱、高雅清净的情趣。禅宗“心与物统一”的观点与老子的“有与无、虚与实、大象无形”有相似之处,把“意”放在一个哲学范畴的高度,即强调了雅逸淡泊、高雅适意的思想。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美学家宗炳提出“澄怀味象”,指的是以空明、澄澈的心境看待客观物象,体现了一种悠然自得的写意人生。这是一种审美观点。“澄怀味象”不仅仅只是把握事物的形式美,更加注重事物的内涵与本体。南朝画家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气韵生动”,这一观点对中国绘画史影响极大,这是一种形而上的追求。这些归根到一起,即天人合一的思想观。叶朗在《中国美术史大纲》中提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很多思想家也受到这种元气自然论的影响,比如阮籍、嵇康都认为天地万物的根源是元气,天地万物统一于元气[注]。与阮籍、嵇康同时代的杨泉在《物理论》等著作中,也继承了王充的元气自然论,同样认为天地万物的本体是“气”。“气”的哲学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绘画美学理论影响巨大。由此得出结论,“气”是概括艺术本源的一切范畴,概括艺术家的生命力、创造力、艺术生命的一切范畴。由此看出“六法”中“气韵生动”的美学、哲学思想强化了“气”的重要性,强调了“气”的内在涵义,即不仅是艺术所要描绘的客体,同时更是艺术家思想、情感、气质、精神、格调、风度的展现,从而达到“神”与“妙”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