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说革命”的主张无疑是梁启超学术生涯中最重要一环,也是学界研究梁启超文论最广的范畴。
1902年11月,梁启超在日本横滨创办为小说正名的报刊——《新小说》,并在创刊号刊登《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认为戊戌变法之所以失败,是为“民智不开”所致,而“小说”是开民智最有力的武器,并首次提出“小说界革命”的口号,正式拉开“小说革命”的帷幕:
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以下新一国之小说;欲新风俗,必新小说;欲新学世,必新小说;乃至欲新人心、新人格,必新小说。何以故?小说有不可思议之力支配人道故。
梁启超受严复与夏曾佑所撰的《本馆附印说部缘起》的影响与启发,到日本后,又偶获友人所赠的日本政治小说,这些都促使其小说改良构想的形成。1903年以笔谈的形式刊登在《新小说》的《小说丛话》是梁启超对其“小说界革命”主张的继续探讨与理论的补充,同时他强烈表达了当时以“出版说明”的形式登载在《国闻报》上的《本馆附印说部缘起》对他的“震慑”:
天津《国闻报》初出时有一雄文,曰《本馆附印说部缘起》,殆万余言,实成于几道与别士二人之手。余当时狂爱之,后竟不克裒集。惟记其中有两大段,谓人类之公性情,一曰英雄,二曰男女,故一切小说,不能脱离此二性。
早在1897年写成的《变法通议·论幼学》,梁启超就从言文合一的角度来阐述小说的重要性。“古人文字与语言合,今人文字与语言离”,在他看来,言文合一的核心是用俗语、俚语,即“……而《水浒》《三国》《红楼》之类,读者反多于六经。……今宜专用俚语,广著群书。上之可以借阐圣教,下之可以杂述史事;近之可以激发国耻,远之可以旁及夷情……”。除了阐述应用俗语与俚语的重要性之外,他还强调小说应该跳出本土的圈制,以西方小说作为参照物来评价小说的政治与社会功用,吸收外来文化来丰翼中国小说,同时强调翻译与创作政治小说在“开民智”上的重要性。提倡“政治小说”的翻译与传播是梁启超开启“小说界革命”的标志。政治小说即“昔者欲借以吐露其所怀抱之政治理想也。其立论以中国为主,事实全由于幻想”。东渡后他在《清议报》上开辟“政治小说”专栏,连载《佳人奇遇》《经国美谈》等政治小说,在这一期间发表的《译印政治小说序》中,他认为“政治小说之体,自泰西人始也”,并在《自由书》一文中,以日本明治维新来论证小说“浸润于国民脑质”的政治功能。及至1902年的《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梁启超旗帜鲜明地将小说定位于“文学”的领域内,同时也强调了“新小说”是“新民”的必要手段,同时也是实现其政治改革的重要手段:
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
梁启超除了致力于推进小说的社会功用的宣传、倡导译印政治小说之外,还参与到翻译外文小说和创作政治小说之中,不仅连载翻译《佳人奇遇》《经国美谈》等政治小说,也创作了国内第一部政治小说《新中国未来记》。在《新中国未来记》的绪言中,他一如既往地强调政治小说的重要性:
顾确信此类之书,于中国前途,大有裨助,夙夜志此不衰。
梁启超同时也将戏剧的改良纳入到“小说界革命”的范畴之中,这也是他将小说地位继续提高的意图之一。他亲自撰写了《劫灰梦传奇》与《新罗马传奇》等戏剧作品,并在《新罗马传奇》的楔子中说道:
念及立国之根本,在振民精神,因此著了几部小说传奇,佐以许多诗词歌曲,庶几市街传诵,妇孺知闻,将来民气渐伸,或国耻可雪。
梁启超的传奇体戏剧,内容之新,思想之新,除了一定程度上为他的“小说界革命”作出贡献,但同时对改良中国戏剧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