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列腺增生,亦称前列腺肥大(下简称“本病”),为男性常见疾病之一,其发病率与年龄即性激素失调呈正相关。本病中医病位责之肾与膀胱,属“劳淋”“小便余沥”“遗溺”“癃闭”和“尿血”等症范畴。多缘于先天禀赋不良,后天失养,晚期肾虚至极,浊阴聚敛,气化失常,气滞血瘀,湿遏成痰,痰湿与瘀血胶结,呈现本虚标实的基本病机特点。李老防治本病经验丰富。

对本病的治疗,应以如何疏缓与解除患者小便不利,甚至癃闭,为其出发点与目的。本病患者属年老正虚多病缠身,最易遭致外邪侵袭。肺为水之上源。温邪经口鼻入侵使肺气失去宣肃,引起咳嗽、气促,不能使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故小便不利,甚至滞塞不通,银翘散加升降散,疏表宣肺,开上达下有效。外邪干犯,邪踞半表半里的少阳居多,《伤寒论》小柴胡汤有使“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之宏效,彼时与五苓散合剂用之,俾枢机得利,外邪解除,小便畅行。

本病初起症见畏寒乏力、小便不利者,方选玉屏风散合五苓散较为合拍,乏效者用春泽汤,以补气温阳利尿;稍重者,枢机不利,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小便不利,补中益气汤为正治之方。中年之后阴精亏耗,尿涩滞不利,五心烦热,当滋补肝肾,方遣知柏地黄汤加减;气阴两虚者加北沙参、麦冬。

病久肾阳虚衰,脾阳不运,水气泛滥,畏寒乏力,四末不温,纳少便溏,尿频尿急,涓滴溺出,甚则久蹲难下,腰膝酸软,面部及下肢浮肿,法当温补脾肾,济生肾气汤加减治之;或以真武汤与春泽汤合剂化裁,补气温阳化气行水。

久病阳气虚惫,温煦乏源,气化不行,痰瘀互结,阻遏膀胱,尿急尿频,点滴难下,或尿细如线,少腹与肛门坠胀,肛检可扪及前列腺肿大质硬,或呈结节状,方用滋肾通关丸合桃红四物汤加减;重者补阳还五汤合消瘰丸加减,补气豁痰,化瘀软坚。

本病水湿逗留,久郁化热,湿与热结,湿热下注,小便淋涩不利,治当遣八正散加减。若湿热久稽,湿热毒邪炽盛,又当以五味消毒饮合三妙散加减,清热解毒,利湿通淋。

人是一个统一有机整体,通过经络将脏腑和四肢百骸联系起来,一脏有病,将直接间接影响其他脏腑组织患病。但其带共性的基本病机是气虚血瘀,治宜补气活化、利水通淋,准此精神,李老摸索出治疗本病经验方“消前增汤”。

党参、黄芪各30g,丹参、虎杖各15g,白术、茯苓、知母、黄柏、怀牛膝各10g,白蒺藜、皂刺各20g,肉桂3～6g,甘草3g。

气虚乏力,加党参、黄精、仙鹤草;阳虚畏寒,加熟附片、生姜、细辛;阴虚内热,去黄芪、肉桂,加北沙参、生地、麦冬、元参,虚甚北沙参易为西洋参10g;尿少下肢浮肿,加猪苓、泽泻、防己、琥珀末(冲服)、石韦、冬葵子、王不留行;瘀肿较甚者,加瘀肿三味(刘寄奴、泽兰、益母草)、五加皮;瘀血较重者,加赤芍、全蝎、土鳖虫;尿痛、尿涩滞难出,或兼有结石,加导赤散,见效缓慢加尿三味(滑石、海金沙、车前子,包煎)、甲珠,再参考本书《尿路结石》专文用药;尿血,加白茅根、藕节、蒲黄、三七(研冲);腰痛者,加腰三味(桑寄生、杜仲、川断);便秘者,加郁李仁、莱菔子、大黄、芒硝;少腹疼痛者,加乌药、香附、小茴香;病久疗效迟滞者,应加强补肾,益以大芸、巴戟天、枸杞、补骨脂、菟丝子、蛇床子等可提高疗效。

安某,男,76岁,乌鲁木齐市邮政局退休干部。2005年10月13日初诊。

1个多月前出现小便滞涩不畅,初始白天尿3～4次,夜尿2次,近周渐发展至白天尿1次,夜尿5～8～10余次点滴难下,因之不敢饮水,双足背浮肿。生化检验:尿素氮:12.85mmol/L,肌酐:183μmol/L;血脂:甘油三酯2.05mmol/L。有烟酒嗜好56年已戒除4年,慢阻肺史24年,糖尿病史10年,现每晨餐前注射胰岛素10U。

夜尿频繁达7～8次,甚至20余次,小便细,滞涩点滴难下,以致经常坐在白陶瓷坐式马桶上不敢起来,从而影响睡眠,足背直至小腿下1/4皆呈可凹性高度水肿。头晕,头身沉重,乏力嗜睡,食纳一般,畏寒,舌质淡红,苔薄白润,脉细濡缓。

前列腺增生;慢阻肺;糖尿病,继发性早期肾功能损害。癃闭,水肿;肺胀;消渴。气虚血瘀,关门不利。

补气健脾,化瘀利水。

黄芪、益母草、白蒺藜、白茅根、山药、薏苡仁各30g,红参、桂枝、白术、茯苓、猪苓、泽泻、防己、丹参各15g,五加皮、陈皮、枳壳、怀牛膝、生姜各10g,大枣3枚,炙甘草3g。日1剂,水煎,早晚饭后半小时热服。

服上方4剂后,小腿部水肿全消,足背肿减,夜尿2次,仍乏力嗜睡,但睡眠不实,畏寒,舌脉同前。踵前法,加强补气健脾,佐以温阳利水。上方山药、薏苡仁更为各15g,加西洋参、红参各5g,黄精、仙鹤草、山萸肉各15g,炒枣仁20g,桂枝、生姜、川芎各6g,桑白皮、香附各10g。

服上方18剂后,水肿消尽,精神及睡眠好转,水邪大挫,从脾治疗,显见殊效,惟夜尿常在2～3次间,偶有7～8次左右者,时仍畏寒,且常生“闲气”致胸胁满闷,舌脉同前。肾阳虚衰、肝郁血瘀已露,予好言安抚以助气机畅行,方遣金匮肾气丸、滋肾通关丸、黄芪茯苓汤及五苓散合剂化裁,酌加疏肝之品。

熟附片、肉桂、生姜、知母、黄柏、怀牛膝、泽泻、香附、郁金各10g,白术、猪苓、茯苓、虎杖、土鳖虫、桃仁、枸杞各15g,黄芪、白蒺藜、白花蛇舌草各30g。

服上方7剂后,畏寒著减,夜尿2～3次无滞塞感,心情畅快。再进21剂,畏寒消失,夜尿1～2次。遂停药3个月,诸症未作。近周来每晚又夜尿10余次,且出现头晕、乏力、气短、心烦、微畏寒,时咳唾多量清稀白痰,大便干,二日一行,舌尖红无苔,脉细数。证属脾肾阴阳两虚,气滞血瘀,稍兼风寒袭表。法予气阴双补,健脾益肾,活血化瘀,略加疏风散寒宣肺之剂。方投参脉散、金匮肾气丸、滋肾通关丸、黄芪茯苓汤及杏苏散加减化裁。

西洋参、红参各6g,山药、麦冬、山萸肉、虎杖、丹参各15g,枸杞、知母、黄柏、白术、杏仁、浙贝母、紫苏、蝉蜕、香附、土鳖虫、怀牛膝、郁金各10g,熟附片、肉桂、甘草各3g,益母草、白蒺藜、皂刺、白花蛇舌草各30g。

服上方7剂后,白天小便4～5次,夜尿减至2次,畏寒消失,痰量大减,时气短、大便干结,足未再肿。上方去附、桂、紫、杏,加黄精、莱菔子、首乌各15g,黄芪、当归各10g,以此方及此方加减,续服42剂,精神眠纳均佳,大便软爽,夜尿1～2次,多数为1次。于9月4日夜刮大风气温骤降,猝不及防,出现鼻阻,多涕嚏,畏寒,咳唾多量白泡沫状痰,左踝部疼痛不能行走,足背又浮肿,夜尿4次,改投桂枝汤、防己黄芪汤、五苓散、香苏饮、玉屏风散合剂化裁,益以萆薢、五加皮、桃仁、辛夷、浙贝等品,服药6剂,表解咳止。原方加郁李仁、石韦、白茅根、薏苡仁等,续服35剂,足背疼痛已止,足肿消失,夜尿保持1次,尿时畅快。

两周来,精神气色及眠纳二便俱佳,白天小便清长,2小时一次,夜尿1次,无气短,惟近周来气温骤降,咳泡沫状痰又稍多,畏寒。上方加减再进7剂,表解咳止,畏寒消失。疏蜜丸剂服用,以资巩固疗效。

红参100g,黄芪、山萸肉、炒枣仁、百合、山药、莱菔子、薏苡仁各120g,熟附片、黄精、麦冬、白术、防风、制南星、生姜、丹参、赤芍、虎杖、丹参各60g,茯苓、三七、浙贝母、肉桂、猪苓、泽泻、知母、黄柏、木瓜、怀牛膝、枳壳、紫菀、半夏、陈皮各40g。上药研为极细末,置于洁净的玻璃板或桌上,摊开。复以益母草、白蒺藜、皂刺、白花蛇舌草各240g,五加皮120g,菊花、木通、竹叶各40g加水浓煎为300ml,喷洒于前述药末上,阴干后将药粉原浸湿成块状部分用干净手搓开至细,按法制为蜜丸,每丸重10g。每次1丸,一日三次,饭后半小时嚼烂白开水送服。

药后精神较佳,小便一直正常,夜尿1～2次,便秘未再出现,咳嗽气短明显减轻,痰白而少,易于咳出,眠纳尚可,室内或室外大平台踱步有力,赏花,品茗,阅报,与友朋纵论古今,正常乐观生活。2008年秋冬之交,因肺心病并重度感染及肺性脑病辞世。

本病有逐年“年轻化”趋势,尿急、尿频、尿细,点滴而下,入夜更加尿频,以至不少患者蹲坐便器不敢起来,这种窘迫状况一直困扰着他们,危害健康。因其缠绵难愈,患者至为苦恼。中医辨证论治对其疗效较好,诚为本病患者之福音。

首先要抓好早中期前列腺炎的治疗。应“祛邪务尽”,使湿热浊邪及时消退,不致缠绵不愈,局部痰瘀胶结,细胞变性,增生肥大。在湿热浊邪消退大半之时,宜方中加入化瘀利水之品,如益母草、泽兰、红花、琥珀(研冲)。此法在症状完全控制后,可继续耐心巩固治疗半月到一个月,对该病发展成前列腺增生,有着“防微杜渐”之意义,不可轻忽。

已发展成前列腺增生者,应及时服用本方。治疗本病,要在整体调整,全面兼顾,故临证当酌情增损,始能取得上乘疗效。惟其如此,处方则稍大有似“庞杂”,其实这是应对复杂病机之需要,药味虽多,但多而有据,亦大可不必多所顾忌。病情控制后,宜以已效方制蜜丸内服2～3个月,巩固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