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自己的声音
刚一上课，她就急忙向我跑来。
“怎么了，凯蒂？”
“朱利安尼老师，我想改一下项目。我真的很喜欢做一双自己的凉鞋，但我还是要更换项目。这样可以吗？中途更换项目会丢掉学分吗？”
我们在班里首次尝试推行了“20%时间”项目。所谓“20%时间”项目，是指允许学生们在自己喜欢或好奇的事情上投入自己20%的时间，在此期间他们必须学习，并在项目最后能够有所创造。
在项目进行的大部分时间里，凯蒂一直都很安静。当初开始介绍这一项目时，她也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兴高采烈。而对于这一项目如何评分，为什么我们要尝试不同的教学方式，凯蒂也没有询问太多。
事实上，自项目开始到现在，她都专心地投入在自己制作凉鞋的项目中。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项目。所以，当看到她急切地想要更换项目时，我很是惊讶。
我回答道：“没问题，可以的。但我觉得，你其实是很喜欢现在这个项目的吧。”
凯蒂解释道，这是因为她想学习手语。她的表弟是个聋人，她一直暗自许诺：等有了时间，一定要学习手语。
但由于一直忙于学业，凯蒂将这个计划拖了又拖。
而现在，她的表弟要来她家住上一小段日子——因为表弟的家里着了场大火。她十分同情表弟的遭遇，但凯蒂却感到很无奈，因为她从未学过手语，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20%时间”项目给了她新的希望：或许，她有时间在校内学习手语。
最后，我对她说：“之所以进行这一项目，是因为我希望你们学习的目的能够不止于分数。在接下来的六个星期里，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学习手语！”
但我对手语一无所知。
实际上，我对学生们所进行的大部分项目，都一无所知。
的确，他们在读、在写、在讲、在听，也在进行着创作。在最开始的时刻，我有一种无助感，因为虽然我是一名教师，但我并不是学生们所学内容领域的专家。
但是，当我看到很多像凯蒂一样的学生，非常积极地参与进来，而且是非常兴奋地去学习，我就继续推动着项目前行。对于凯蒂，我当时帮她对当地使用手语的群体进行了一番研究，同时，她也一直在YouTube频道上观看手语教学视频，甚至还和一个YouTube频道的博主进行了Skype通话。
她不仅是在学习，同时也在进行创作。她努力解决学习中所遇到的问题，想出可以学得更快的方法，还将自己的学习进展放到博客上与大家分享。
项目成果展示的那天到了，我们决定采取TED形式的演讲。我不是很确定，凯蒂是否做好了展示的准备。
那天，因为忙着安排场地，我没能注意到这一幕：凯蒂的姨妈和表弟走进了观众席，并向凯蒂致意。
在几位同学展示完之后，她缓步走上台前，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学习之旅。
凯蒂比较害羞，所以一开始面对观众时，她表现得很紧张。而之后她和大家分享了自己为何更改了项目，下面的观众被她的故事所吸引。在演讲的最后，她告诉我们，她一直在努力学习歌曲《愿你翩翩起舞》[1]里的词汇，并希望能用手语把这首歌表演出来。
此时，歌曲开始播放，凯蒂开始了她的表演，霎时间，观众热泪盈眶。
我发现，自己已然沉醉于这位腼腆女孩在舞台上所表现出的情感和优雅。这种感觉令我永生难忘。
然而就在此时，这个美妙的时刻，技术设备突然坏了。歌声戛然而止，人们开始在诧异中轻声低语，四处张望。
随后，我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其实只有五秒）忙手忙脚，想要解决这一问题。我钻到桌子底下，寻找辅助线路，然后我发现，观众们已经不再窃窃私语。
凯蒂开始自己清唱这首歌。她接着刚才音乐停止的地方，一边唱歌，一边用手语比画。
简直太美了。
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眶。就在她结束的那一刻，观众们纷纷起身鼓掌，台下掌声雷动。凯蒂脸颊微红，匆匆挥手告别，离开了舞台。
在第二天的课堂上，我们对这一项目及其最终呈现进行了圆桌讨论。每个学生都想知道凯蒂的成功秘诀。他们想知道，凯蒂是如何做到的。而她接下来的回答，使我非常难忘：
“我不想让表弟失望，也不想让每一位帮助我学习手语的人失望。但我觉得，真正让我撑下来的，是我不想让自己失望。在此之前，我从未在学校作业上下过这么大的功夫。我在课后和周末都花了很长时间来准备。如果当时我停下来的话，之前的努力或许就会付诸东流。真的，我不会允许自己停下来，所以我用其他的方式完成了这首歌。”
这个故事改变了我对教育的看法。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激励、挑战他们，并吸引他们参与一些项目。
可如今，我们的位置调换了。
凯蒂激励了我，激励了班上的同学。她激励了观众，而她的故事也一直激励至今。
然而，这只是一个学生。我希望我可以说我的每一位学生，都在学校有过至少一次类似的经历。
但大多数学生并没有。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的老师。虽然我为凯蒂在那个项目中赋能，但我并没有为我所有的学生赋能。这样的为学生赋能的学习方式，我并没有将100%的时间投入其中。
但这是新的开始。
在这个项目完成之后，我转变了自己的焦点。这并不容易，而且其过程是混乱的。但这么做是值得的。为学生赋能成了我的目标，而给学生机会去追求自己的激情、目标和未来，则成了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