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可能是古玩圈有史以来最狗血的剧情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太阳光柔和地照耀着大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相传明朝永乐年间一张姓移民来到这里,发现野地里长着很多草,草茎细而长,韧性又好,适宜编织,于是,就编起草帽,十分畅销。后来这里的人口逐渐增多,且全姓张,就称张庄,俗称“草帽张庄”。以后附近又相继建立六七个小庄,统称为张各庄。
村口处有一群小孩正在嬉闹,张博伟看见一个小孩手中拿着一个烟斗,于是蹲下来凑到那小孩儿跟前说道:“小朋友,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叔叔看一下好吗?”小孩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张博伟,然后将烟斗递给了张博伟。仔细一看,这烟斗的锅和嘴为白铜所制作,中间连接为檀木所制作,包浆厚重自然,不过做工有些粗糙,值不了什么钱。张博伟看着常诚摇了摇头。
常诚皱起眉头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在这时,张博伟听见一个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两个小伙子看样子是来收古董的吧?”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头儿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这老头儿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檐外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肩上搭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小腿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个筋疙瘩,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联着。
张博伟看着老大爷,应和道:“是啊大爷,我们对你这烟斗挺感兴趣的!”
老头说:“想要啊,这可是老物件了,祖上传下来的,别看我拿给我孙子玩,我大侄子说可是值个百八十的!你们想要,一百块拿走!”
常诚等他走到切近,笑嘻嘻地问老头儿:“大爷,这烟斗是您家的是吧?有个事儿问下你。您这支老烟斗,您这个烟锅子下边肯定得有个坠儿啊!可能是玉呀什么的,有那东西没有啊?”
张博伟恍然,确实老时候的烟斗下面都会有一些坠儿,一般都是玉或者翡翠的……张博伟不禁感叹,到底是常诚下庄的经验比他丰富多了!
老头儿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常诚,心想这年轻人还挺精的啊,连这都知道,便说道:“这个坠儿是有,但不是玉,是个铜钱儿。你要?”老大爷提着眉毛看着常诚,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还感兴趣。
“那你先拿出来看看嘛!”常诚慢慢地说道,顺手掏出一包红塔山,递了一支给大爷。
“我认为铜钱没有玉吊坠儿值钱,不过无妨,看看嘛!”张博伟看出常诚有点急,故意这么一说,怕老头有太高的期望。
“好嘞!就是好久没见,我得回家找找,你们等着啊。”老头儿边说边转身回家去了。
老头儿走后,张博伟和常诚就找了个墙根底下坐了下来,正想靠着打会儿盹儿,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身边就聚拢了一圈的人——基本上都是些老头儿老太太,还有几个小孩儿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张博伟和常诚被这阵势吓到了。却只见那些人七嘴八舌地问道:“你俩是哪来的啊?”“你们哥俩来这是干吗的啊?”张博伟和常诚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不过,下庄的时候,张博伟最喜欢的就是人多了。张博伟笑着答道:“我们是来收老物件的!”接着他反问那些人:“你们谁家有没有好一点的瓷器、玉啊翡翠之类的?”那些人听到张博伟这么一问,三三两两开始相互议论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儿回来了,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张博伟和常诚这边一边慢慢踱着步,一边想,这两年轻人还专门为这吊坠儿回来,还能等这么久,看来这吊坠儿肯定也能卖几个钱。
常诚一见老头回来了,连忙伸长脑袋笑问道:“大爷,找着了没啊?”
老头也不回答,缓缓踱着步他们跟前,慢慢将手从背后伸出来,粗糙的手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皱巴巴的,有点儿像树皮。张博伟看见老头的短粗的中指上赫然圈着一条两寸左右的红色编织挂绳,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又没有好好收藏的缘故,红绳上面满是黑漆漆的脏污。红绳的末端是一枚铜钱,随着吊穗一起晃荡着。
张博伟接过铜钱细看了一番,大吃一惊,原来这不是古时候常用的那种货币,而是一种观赏钱,也叫作“花钱”。
古代花钱上的钱文繁多,其中不乏很多有趣的文字,谜语钱就是花钱的一种,因钱面上铸有各种谜面而得名。谜语钱极为有趣,钱面上的文字就是一则谜面,却又通俗易懂,深得人们喜爱。谜语钱虽也叫“钱”,但并不参与市场流通,通常只是古人闲时把玩和博戏的用具,是民俗钱币中的精品,历来为藏家所重。
古代是熔铜铸钱,制作的时候铜钱的轮廓总不整齐,要用锉刀修锉。考虑到孔是圆的,铜钱就会来回转动不好锉。工匠们就把当中空做成方形,穿进一个方棍修锉,这样铜钱就不会转动了,这就是古代方孔铜钱来历,而四方形孔眼则是基于古代人天圆地方的理念,也启示我们做人的道理就是要外圆而内方。方,就是做人的正气,具备优秀的品质。圆,就是处世老练、圆通,善用技巧。做人就必须方外有圆,圆中有方,外圆而内方。
最特别的是,老头儿的这枚铜钱背后还写了几排字,正面是:“六合同春,如日之升。”反面是:“天下我为头,无我不风流。倘若少了我,衣食也难求。”上下还印有两个怪异的图案,这图案张博伟一下没看懂,但是凭感觉他认为这东西是值钱的!
张博伟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假装平静地问道:“大爷,你这铜钱出什么价?”常诚和张博伟已是十分默契,见张博伟直接问价,已知那东西是个值钱货。
这老头儿也算是经过事的,挺有心眼地问他俩:“小伙子,你看看这东西你们能出多少钱?我们老百姓啊,没见识!也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你要是给我的价让我心里满意了,我就把它卖了。”
张博伟知道,一般听见卖主说这种话,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能给出很高的价格,给价越高,他就越觉得是个宝贝,很有可能就不卖了。于是张博伟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道:“五十,您卖的话,我立马掏钱!五十块钱能买好几斤肉呢,您看怎么样?”
这老头儿看了看张博伟,又望着他家那方向沉默了会儿,说:“这个价那卖不了!五十块钱买肉够是够,但是买肉钱我还拿得出来。你们哥俩要是真想要,一百五!我就卖给你们!”
张博伟还欲再出价,常诚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马上噤声了。
常诚说道:“大爷,您这铜钱啊!我看五十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再给您添十块?”
老头儿还没开口说话,这时,有人突然高声喊道:“大爷,依我看,这东西怎么着也值个一百块钱。”话音刚落,人群中挤出个人来。张博伟和常诚同时回头,那人年龄看起来比张博伟和常诚稍大一些,直接就把铜钱拿到手里细细打量了起来。常诚沉下脸,对着张博伟小声嘀咕:“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二愣子来?毛毛躁躁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下庄的人,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时候,老头儿对着张博伟他们发话了:“你哥俩要诚意想买的话,就痛痛快快地给我一百,这东西就归你们的了!”
老头儿话刚落音,旁边那小伙子抢先道:“刘大爷,这铜钱我挺喜欢的,你卖给我得了,我给你一百!”然后他直接掏出了一百块钱塞给老头儿,拿过那铜钱就走了。
老头儿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张博伟和常诚说:“本来是想卖给你俩的!可是人家手脚快啊!这小伙子是我们村东头的,这乡里乡亲的,我这拿着这一百块钱都有点不好意思花了。”说罢,摇了摇头便走了。
人群也渐渐散了,只余张博伟和常诚目瞪口呆地杵在那儿,常诚哀号一声,叹道:“狗日的不地道啊!”张博伟无奈应道:“这也没办法,外面人买东西怎么也比不过同村的人!唉!这个花钱怎么也能卖个三四千块钱,咱哥俩的发财钱就这么没了!”常诚听张博伟这话就更加懊恼了,眉头锁成了化不开的结,一连抽了好几根烟。
这时,一个老太太朝着张博伟他们走了过来。老太太说:“咱家有对瓷瓶,你们哥俩跟我过去看看,要是价钱合适,就让给你们了!”老太太继续说道:“不过啊,这对瓷瓶也有人来看过,当时看他油嘴滑舌的我就没给卖!你们俩小伙儿看上去挺实诚,不像偷奸耍滑的人!”张博伟一听这话,心里暗自揣测,该不会是这老太太的瓷瓶被人给“卯上”了吧!
张博伟正想着,已经跟随老太太到了她家。老屋早已被风雨腐蚀褪下了原有的色彩,只留下一缕久远的沧桑任人遐想,不知那剥落在墙上的时光如何才能重新拾起。
老太太一进家门,就忙不迭进了房间,不一会儿的工夫,便一左一右抱出一对瓷瓶。张博伟接过一个瓷瓶细看了一番,这瓷瓶像清朝晚期的,但是是民窑的普品,要是转卖的话也值不了多少钱。常诚也拿过一直瓷瓶上下左右地仔细端详,但并没有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张博伟直奔主题问老太太:“这对瓷瓶,您想卖多少钱呢?”
老太太见张博伟问得爽快,笑着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一千!”
张博伟一听,暗暗咋舌,心想今天一天算是白搭了,于是将瓷瓶递还给老太太,然后客套地朝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
老太太不死心,问道:“咋啦?不值这个数?人家上次来就说最少值一千呢!”
张博伟也不想多做解释,笑着说了句:“这个价我们买不了!”常诚闻言,也将瓷瓶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显然,这对瓷瓶是被人卯上了。这也就是说在他们来之前,有人也到过这里喝街,还给这瓷瓶定了个高价,让这主人家很难卖出去了。毕竟古董时间长了总会有升值空间的,所以有些喝街的老油条,收东西收不成,就告诉主人家一个相当高的价钱。这主人家因为认定了这个高价,就很难和另外的买家谈好价钱了。这种情况下,就相当于这个老油条将这个东西霸占了。过个几年,这东西要是增值了,老油条会再回来,那时候可能就能很轻易地把东西给收了。所以说有些下庄喝街的,在农村遇到一个买不下来的东西,就将它卯上,出个高价,相当于是打了个戳。
出了老太太的家,已是黄昏时分,张博伟和常诚两个人沉默地走着,白转了一天却要空手而回,两人心情自然是不好的。两人正商量着收工回家算了,却看见那个抢了他们铜钱的小子疾步走过来,说话特别客气:“二位还没走呢?”
张博伟淡淡地答道:“这就走的。”一旁常诚附和道:“白忙活一天了,不走干什么?”
那人见常诚这样说,知道他是在怪自己了。于是满脸堆笑着说道:“哎呀,两位小兄弟,跟你们商量个事呗。我今天看你们为这铜钱等了这么久,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回家以后我媳妇知道了我花了一百就买了这破玩意回家,不乐意正在家里闹呢。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这铜钱我一百块钱让你们哥儿俩!”
张博伟和常诚大喜过望,原来这小子是个怕老婆的主!但两人都拼命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只听常诚说道:“兄弟,我们刚出六十,本来想给他加到八十的,你这一百买贵了。你现在要卖的话,八十我们就要!”接触时间长了张博伟才发现,常诚在买卖方面,不管什么时候生意来了,都要砍一刀再说。
张博伟一看,那人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难看了,但还是不甘心地说道:“我八十块钱回去,少了二十,没法跟媳妇交差啊。”
“谁叫你跟我们抢,这东西本来就不值这个价!”常诚不依不饶。
“估计没我们这烟斗,光这个吊坠儿,就算其他人来了不一定会买,买也不会出这个价的。”张博伟摸着下巴,看着这吊坠儿,让那人感觉着可能真卖不出去了。
“那你们要是没这吊坠儿,你的烟斗卖的钱也少了啊!你也不差这一点钱吧!”那人语气有点软下来了,感觉马上就要投降了。
“是差点儿,但影响不大。无所谓。”常诚一脸不屑地抽着烟。
“常诚,听我说,咱要么再加十块钱给他,九十收了,就当是帮这位兄弟一个忙!”张博伟心想,他们拿着这铜钱一定能赚个好几百倍,于是就唱起了个红脸劝常诚。
“那行吧!”常诚见张博伟这样一说,于是没再继续压价了,直接掏出钱递给那个人。没想到那人也没再多话,接过钱以后还连连道谢,然后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
那人走后,常诚捧着铜钱用力亲了好几口,还不住地说:“肥鸭子又飞回来了……”看来今天运气不算太坏,铜钱居然还能失而复得!恰好第二天是乐亭县城的大集,张博伟就和常诚商量把铜钱带到大集上去让同行掌掌眼。张博伟虽然知道这铜钱是开门货,但是只知物不知价,却并不了解这种铜钱现在的行情。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到了集市上古玩一条街上,人来人往,依旧是一片热闹。不过已经有一些同行先到了,于是张博伟和常诚各自跟一些熟识的同行打了招呼,寒暄几句,最近你买了啥呀?他买了什么呀?了解一些行内的信息。这对于张博伟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好机会,因为在这里,他可以听到很多这个行业的新动态。
张博伟拿出刚买到手的铜钱给同行看:“我们哥俩昨天买了这么个玩意儿!我感觉倒是不错,这铜质也挺好的,包浆一流的大开门。这东西你们谁能给定个价看看?”
同行们一看果真像是件有故事的物件儿,不过也没有随便下定论,其中有一个就说:“去给那二老张看一下兴许可以。”
二老张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干古玩,算是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了,在古玩这一行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一把手。
张博伟拉着常诚找到二老张,把昨天买到的铜钱拿出来说道:“二叔,昨天我们下庄的时候买到了这枚铜钱,是个玩钱!我以前没见过这东西,您阅历深、资历老,帮我们掌掌眼呗!”
二老张拿起铜钱细看了一番。看了有一会儿,高声道:“哟!这东西不错啊!从这包浆和铜质上面看,应该能到明。你看上面这还有这么多字儿呢!”
二老张戴上老花镜,举着这个铜钱,瞪大眼睛一字一字地念出来:“天下我为头,无我不风流。倘若少了我,衣食也难求!”
他接着就问:“这还是个字谜钱呢!谜底是个‘钱’不是?这东西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张博伟和常诚听后兴奋异常,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二老张又瞪着眼睛,盯着铜钱说:“俩小子挺鬼的哈,不过啊,这东西让我买的话,最多出三千!这东西我挺喜欢的,我出三千,这铜钱啊,你俩让给我得了!”
张博伟跟常诚琢磨着:“不行!二叔,在行业里边儿我们挺尊敬您的。您如果要的话,最低五千!”
这个时候又聚上来了很多人,议论纷纷,都在看这东西。二老张怕这东西被人买走,也感觉这东西确实值,爽快道:“行,我也不跟你们哥俩争了。下乡喝街买东西确实挺辛苦的。难得找到这么个玩意儿,该你们俩赚。行,就这么多钱!”
张博伟听二老张这么说了,思忖了一下便同意了:“谁买不得给谁留点儿利润空间啊,五千就五千卖。”
卖了以后,还有的人说:“你们哥俩卖便宜啦,像这种明代的钱儿,还带这么多字儿,还是方眼的!一万都打不住!”
听这话,常诚可不服气:“卖了就卖了,这东西物价局没定价,谁知道值多少钱呢?我们哥俩挣钱就走,你要的话,你怎么不出价啊!你给六千我们就卖给你了,你也不说买。那人家二老张说买我们就卖!”
其实去大集上的路上,张博伟跟常诚就商量着,这铜钱能卖个三千四千的,他们就知足了。现在能卖出五千,他俩已经相当满意了!这个古玩就是这么回事儿,这个也不是说假的,也不是说蒙人。最终值多少钱,谁买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