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当斯嘉丽在早餐的餐桌上提出希望把梅兰妮接到塔拉来小住的时候成功收获了全家人奇怪的注视。她的父亲杰拉尔德主动为她解释：“我知道你同她很要好，但是凯蒂·斯嘉丽，梅兰妮小姐现在正难过着呢！威尔克斯家的霍妮已经去陪伴她了，带着可怜的小韦德。”斯嘉丽这才突然意识到她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就连那个叫韦德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孩子了。

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击中了她，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英蒂亚·威尔克斯的命运落到了她头上。“我要做老处女了，也不会有孩子了”，斯嘉丽有些不安地想，“不，还有男人喜欢我，愿意同我结婚，到时候我还会再有孩子的，真奇怪，我先前分明那样讨厌生孩子，但是等我一个孩子也没有了，却又想要了。”她又想起自己和喜欢的男人生下的那个漂亮宝贝，养到四岁上头就意外夭折了。

她和他总计有过四个孩子，除了邦妮都没来得及取名。一个在她腹中呆了才三个月就流产了，还有两个艰难熬到生产却是生下来就断气了，像是上帝的惩罚一样。像她这样的人或许不配养孩子，因为她在心里总是恶毒地盼着别人去死，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痛苦。斯嘉丽又想起她上辈子见的那个男人的最后一面，那天他们又因为一些小事吵了一架，他气得喝了点酒——医生说过他是不能再喝酒的——然后回房去了。当时她只顾着自己生闷气，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异样。

后来……后来就是棺木合上的一声闷响，她才意识到她把他也折腾死了。能够维持她在这残酷世间生存的最后一处避难所也坍塌了，她很少去依靠别人，从前她只依靠过母亲，后来抛弃了母亲的教诲，只无知无觉地依靠着瑞德教给她的一些生存技巧，为所欲为，对一切满不在乎，只顾着攫取金钱来给自己堆砌安全感，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直到把自己搞到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境地，又惶惶不安地试图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不顾他已经疲惫不堪的精神，固执地想要从他那里榨取最后一点安全感，终于把他也害死了。

没有人需要她了。就连给母亲帮忙的工作也由两个妹妹接过去了，尽管她自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可是还是没有人乐意让她做事。斯嘉丽只能把心思又转移到她的储备粮上。傍晚她带着下工的大山姆去了一趟沼泽小屋，趁着母亲生病的时候，她又以制作腊肉的名义存了不少盐。走到那没有余钱继续盖下去的房子跟前，斯嘉丽不由感慨就算是被北佬发现了这里，他们也不会感兴趣，要是盖好了说不得就要一把火烧了。

五月份的时候，约翰·威尔克斯也要上前线去了，他打发了英蒂亚去亚特兰大把霍妮和梅兰妮接到梅肯的伯尔家去，并把十二橡树委托给杰拉尔德照看，因为他的膝盖旧伤让他没法子通过爱伦的考验，最终只得在老威尔克斯先生“总得有人给军队种庄稼”的劝慰下老实呆在家里了，让斯嘉丽一阵庆幸。她目送约翰·威尔克斯骑着比阿特丽斯的宝贝乃利缀在征兵的队伍最后头，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永别了，斯嘉丽心说。随即她迅速整理好心神，准备迎接不久后就会到来的北佬军队。

现在她家只剩下不到原来一半的黑人了，剩下的大概也都计划着逃跑。杰拉尔德还在发愁第三年的棉花运不出去，该怎么样养活全家人和黑人度过接下来的时节。斯嘉丽的心里却知道等到北佬来了，地里的黑人只会一个不剩，还会抢走他们的骡车和能抢走的粮食，于是私底下拜托大山姆每天下工后把骡车牵到沼泽小屋看着。多次的秘密合作，大山姆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斯嘉丽的心腹，他深信等斯嘉丽当了塔拉的家，还有更多数不尽的好处等着他，于是越发仔细卖力地给斯嘉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