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识昏沉的斯嘉丽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搂紧了。熟悉的感觉令她安心，甚至病痛的折磨也不是那么令人难受了。她依偎在这个安全又熟悉的爱的石壁之上，仿佛躲进了她在这残酷世道的避难所，终于安心地沉沉睡去了。瑞德·巴特勒看着眼前熟悉的睡颜，只更加抱紧了她，直到他怀里这个小妖精的母亲表示想要和他谈谈。

他一向尊重这位拥有着无上美德的罗比拉德家的小姐，并时常惊异于她是如何养出斯嘉丽这样难缠自私偏偏又让他欲罢不能的小妖精。当他听到这位母亲紧张地试探他同她女儿的关系时，不由得自嘲道：“别担心，您的女儿大概只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只要你们把她照看得好好的，那么我的存在，大概是可有可无的人。”

爱伦听着这话心里为女儿难过，也为她自己难过。大抵天底下的浪子大概都觉得自己凉薄的俏皮话很有幽默感，从来不知道那些把它当了真的姑娘们心里会有多难过，这个男人看不出他自己对斯嘉丽的重要性，或许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未来。这样也好，只要他不再主动来找斯嘉丽，他们再给她找个丈夫，时间久了，她就可以把这些事藏在心底了。至于欠他的救命之恩，就由他们做父母的来还吧！

爱伦礼貌地将这位巴特勒船长请到厅里招待，没有注意到走廊另一头她的小女儿听到了姐姐的秘密那惊讶的神情。卡丽恩并不是故意要偷听，她只是在等妈妈接待完访客，好向她表示自己也想給家里帮忙的意愿——她已经十五岁，不小了。可是突然撞见姐姐有一个秘密情人的事还是让她吓了一跳。随即她就释然了——斯嘉丽从来是有很多情人的，即使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她，那也不奇怪呢！

直到瑞德来了又走，昏睡中的斯嘉丽都没有醒来，也不知道她的母亲为她做了一个怎样的决定。她在母亲和嬷嬷殷切的期盼中渐渐恢复了健康。“我又挺过来了，又可以继续战斗了”，斯嘉丽这么想着，就要立刻下床，可是又被她的母亲和嬷嬷按了回去。一向温声细语的母亲难得强硬地对她说：“现在你该像个乖女孩一样好好养病，家里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你拖着病体去做的。”

1863年的圣诞节，威尔克斯一家都去亚特兰大和休假的艾希礼团聚了。十一月份查塔努加战役的溃逃却被描述成一次胜利，谢尔曼靠着田纳西和西部的战役在南方人中打响了名头，尽管他们都觉得谢尔曼是比不上李将军的，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北佬也有会打仗的将领。1864年一月和二月接连过去了，凄风惨雨，暗雾愁云，随着葛底斯堡和维克斯堡两大战役的惨败，南方阵线的中心已经崩溃。经过激烈的战斗，田纳西几乎已全部落入北军的手中。

斯嘉丽的心越发被揪了起来，北佬马上就要打来了，还有梅兰妮马上就要生娃娃了。梅兰妮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生孩子的机会的，她虽然知道自己身量狭小，却还是在信里发出了豪言壮语说自己准备生上十几个孩子。斯嘉丽看着信，心里忍不住想骂醒她：“你生一个就够我受累的了！”可是转念一想，梅兰妮大概并不会觉得这会使她受累。

她是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别人的帮助，也慷慨无私地去施舍自己的善良給别人，却从来不想这些物质支撑是怎么得来的。这一切在她看来是那么理所应当，因为她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告诉她的。想起战争时期她想要随意把塔拉农场当人情奉送的态度，斯嘉丽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梅兰妮从来没想过她是在靠别人的周济过日子。但是一想到她也这样理所当然地希望瑞德可以利用他在华盛顿的关系把艾希礼从战俘营解救出来，斯嘉丽的心理又诡异地平衡了——梅兰妮就是这么个人，不单单是对我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