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法天象地
不能前冲，北燕军于是悄悄向两翼拉开。
贺鲁洪连同几个部将，都焦灼地望向高阳城方向。
守将必兰杰的援军，迟迟不见。
百绝上人和那个齐墨云，还在打生打死。
连贺鲁洪都瞧出来，百绝和尚几次想跃入半空，都被齐墨云以极凌厉的剑芒拦下。
终于，百绝按捺不住，虎吼一声，周身泛出一道半球形状的光圈，布满金色的六字真言。
这道光圈，齐墨云不是第一次见到。
当初百因和道敦，都使出过这门佛宗的护体神通。
天元境的护体光圈，没那么容易刺破，何况百绝的实力，更在道敦之上。
能在他手底支撑这么久，这个百绝在中宁大陆，已经算是独一份。
他收了剑芒，开始思忖用何种手段，彻底收拾了这个莽和尚。
空气凝滞，百绝见他收了剑芒，有些跃跃欲试。
嗤地一声，纯青色的剑芒再次闪出，按在金色光圈之上。
百绝上人刚刚跃起的身形，又重重落回地面。
大地再次微微颤抖，战马、异虎都低下了头颅，小声地呜咽着。
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两军主将，贺鲁洪与宋棱，都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他们都见惯生死，然而面对着天元境大能，依然不由自主涌出畏惧之意。
“后生小子，欺人太甚！”百绝勃然大怒，“干嘛不让和尚飞上来？”
“不让你上天，这便是某的能耐，”齐墨云淡然说道，“某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要与你欺身近斗？”
他话音才落，百绝上人便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怒嗥。
其声如雷鸣，响彻云霄，两军官兵都被这巨响，震得头晕目眩。
贺鲁洪、宋棱等腾龙境高手，竭力抬头，他们惊愕地瞧见，百绝上人身形暴长，顷刻间变成了一只巨熊。
“啊？”许多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巨熊栗色毛发，眼如灯笼，口若血池，牙似利刃，身形百丈，有如平地里突然崛起一座小山。
那只丈八长的铁杖，捏在它爪中仿佛一根小小的柴禾。
凌空而立的齐墨云也有些意外，他微微挑眉：“法天象地？”
巨熊迈出一步，大地颤抖，然后它手中柴禾奋力砸出。
齐墨云只见一根乌黑的铁柱，瞬间便袭至自己身前。
他已经不及躲避，只能抬起手中长剑遮拦。
当的一声，仿佛击在战场所有将士胸口。许多人站立不稳，噗通跪倒。
宋棱等人极目望天，只见齐墨云被震得再次飞速上升，在空中连翻跟斗，瞬间变成了极小的一个黑点。
将领们一颗心直沉下去。
贺鲁洪则心下大喜，他高举右臂，正要下令全军出击，却听得半空之中清清楚楚传来一声轻笑：“原来和尚是一只人熊，啧啧，能有这等造化，委实难得。”
贺鲁洪登时面色剧变，他眼见那巨熊正要飞身离地，忽地一声轰隆，半空之中一道霹雳砸下。
粗大的霹雳正中巨熊头顶，巨熊一声怒吼，手中铁杖落地，仰面跌倒。
不等它起身，半空中电光一闪，又是一道霹雳砸下。
北燕军中，原本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不等主将下令便已纵马冲出，这几道霹雳闪过，冲出战阵的坐骑掉头便逃。
第三道，第四道霹雳，接连劈下。巨熊抱着脑袋，在掀起的尘土之中狼狈打滚，它每一次想立起身来，都会被霹雳砸中，然后跌倒。
远处十余里之外树林之中，群鸟惊飞，百兽急走。
大地震颤，似有裂开之象。
贺鲁洪高举的右臂僵住，在他身后，大小官兵面露惧色，纷纷后退。
天雷滚滚，地动山摇，这一切皆因对面那个年轻的天元境宗师所引发，百绝上人虽现出法相，依然被压得抬不起头，今日之战，只怕难取一胜。
不等贺鲁洪思量明白，蓦地听得一声心有不甘的怒吼，那巨熊叼起地上铁杖，四肢着地飞奔，轰隆几声，竟然不见了踪影。
半空之中，齐墨云缓缓落下，直至本阵上方悬停，他收了长剑，却没有去追杀百绝，只是注视着对面黑压压的军阵，沉声吩咐道：“收兵！”
宋棱、呼延冲等将领，正抖擞精神，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向敌阵发起猛冲。
听得齐墨云吩咐，诸人都是一愣神。
宋棱第一个回过神来：“职等，遵命。”
眼见楚军分拨掉头，缓缓退走，贺鲁洪心下也松了口气。
对方有大宗师掠阵，就算己方能扛住其攻势，伤亡定然也是不小。
他神色复杂地瞅着依旧立在半空之中的齐墨云，沉声下令：“后队转为前队，咱们去高阳城！”
眼见北燕军也退走，齐墨云这才落回自己的坐骑之上，掉头返回宁山县城。
宋棱等将领都在城门之外等候，眼见他返回，纷纷迎了上来：“都帅何以突然下令撤兵？”
“招义之围既解，咱们也就不必在此白白折损人马。”齐墨云笑了笑，“难道诸君还真以为咱们能一路杀至东都么？”
“卑职倒不敢如此托大，”宋棱也憨笑起来，“都帅之意，咱们就此退往彭山，然后返回国境？”
“正是。”齐墨云点头，他翻身下马，瞥见呼延冲面有不甘之色，便皱眉斥道，“战场刀箭无眼，令尊已经为国捐躯，你若是也丧身敌国，本帅有何面目去见韩将军，去见军中诸位同袍？”
“是，卑职不敢异议。”呼延冲这才悻悻退下。
贺鲁洪率部撤至高阳城南扎营，城中阿速合心中一块大石方才落地，于是连忙赶去见这位东道行军总管。
“百绝不敌那齐墨云，已经遁走不知去向。”贺鲁洪向他禀告，“不过南军也不曾趁势进兵，反倒是退回宁山去了。卑职估摸着，齐墨云深通兵法，见我援军赶来，想必会就此南退。”
阿速合登时长松口气，他也无意详细询问作战情形，只点头说道：“甚好，甚好。贺鲁将军既至，想必南贼定然退走。本官这就赶回东都去也，此间军务，悉由将军节制。”
贺鲁洪心下明白，右丞相是急着赶上新帝，跟随一道返京。
两国交兵则畏敌如虎，勾心斗角却得心应手，行军总管暗叹一口气，抱拳说道：“丞相既有吩咐，卑职又身负守土之责，自然不敢推辞。”
“不过，”他忽然将阿速合拉过一旁，手指帅帐附近一辆大车，悄声问道，“此中乃是惠妃独罗氏，至尊已将其赏与百绝上师。如今上师败于齐墨云之手，逃得不见踪影，这女子，还请丞相一并领走？”
“什么？”阿速合大惊失色，“将军竟然还留着这个祸端？万万不可令其归京！”
他面色狰狞，眼珠急转，迅速思量：“百绝既走，此女断不可留。”
贺鲁洪眼见阿速合抬手一划，示意他杀人灭口，不禁心中一栗，微微后退一步。
“将军百战雄杰，如今却不敢杀一女流么！”阿速合狠狠瞪他一眼，毫不迟疑拔剑出鞘，对着那大车，遥遥刺出。
大车之中传出一声哀叫，鲜血溅上帷幕。
阿速合满意地吐一口气，还剑入鞘：“岂可有此妇人之仁，此女若留，京中不知生出多少事端。贺鲁将军，本官这就告辞了。”
右丞相领着随扈又匆匆出了大营，他们也不入城，径直就往西面赶去。
贺鲁洪转头注视着那辆大车，沉默良久，才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