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愁眠
十
翌日清晨，略微虚弱的阳光把钟离芙唤醒，睁开眼睛，她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她环顾四周，此处已不是成王府。依着这些个摆件断定，她或许在皇宫。
她翻过身，李善琰躺在她里面，还在熟睡。昨晚突然吸入的奇怪气味，应该是迷魂香。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故意为之，又为何会抓了他们二人，钟离芙实在是没想明白。
她轻轻叫醒李善琰，小孩子的体质难免弱些，这药效便也长些。她小时候好歹练过鞭子的，这迷魂香对她的作用便也略有减缓。
她看着这四周，应该是被囚在某一宫殿里，并未对他们动刑，也没有直接送去地牢。李善琰醒后没有哭闹，而是乖巧的抓着她的手，看她如何应对。
门被推开，她下意识警觉，把李善琰护在身后。但进来的只是一个侍女，给他们送来午膳。
“已经午时了。”侍女走后，她喃喃自语道。
李善琰早就饿着肚子，虽说都是些清汤寡水，但也能填饱，他拿起筷子便要夹菜，被钟离芙拦下。
“阿琰，先别动。”她从发间取下一只银簪，在两碗米饭和两盘菜内都试了一下，确认无毒后才让他夹起来。
李善琰还是小孩子，吃的津津有味，倒是钟离芙没什么胃口。此时那人在暗他们在明，不知晓他的用意，她便一刻也不能松懈下来。
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有人小声地敲着窗户。钟离芙从里面把窗户推开，窗棂低下站着个小女孩。她认得，是那日街市上碰见的。
“姐姐。”小女孩软糯的声音道。
钟离芙见她衣着不凡，又能在这皇宫里自由行走，她猜测，应该是李桎发妻留下的独女。
“你是……公主？”钟离芙出言询问。小女孩一霎那间眼神中带着些许失落，点了点头。
“我叫钟珏，哦不，李朝殷。”
众臣道贺国之殷盛，他的父亲为她取了此名。
可她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
“姐姐，我昨天晚上看见爹……父皇宫里的侍从驾着马车，我便一路跟了过来，就看见他们把你们放在了这儿。”
她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钟离芙接过打开，是几块豌豆黄。
“他们送的东西一定不好吃，这个给你们。”
钟珏笑嘻嘻的看着她，又迟疑的好像要说什么。
“多谢。”钟离芙低头瞧她，不过是六七岁的女童，因为这一场无谓的战争卷入，她看得出，皇宫的生活，她并不喜欢。
“姐姐……”钟珏的小手在腹前摆好，捏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害羞。“怎么了？”钟离芙对她很是有好感，便问道。
“昨天，我看见马车上还有个小哥哥，能不能叫他，陪我玩啊。”
钟珏从小到大便随着父亲颠沛流离躲躲藏藏，即便是在墨馆，也因为身份原因不能像寻常孩子般玩耍嬉戏。入了宫以来，她的父皇因为特殊原因，与她本该有的叔叔们又闹掰了关系，那些个表兄弟姐妹又见不得。
这个年纪大的孩子，确实无聊了不少。
钟离芙笑着，把李善琰叫过来。
“说起来，你们还是堂兄妹呢，你该叫我一声婶婶。”
钟珏隔着窗户踮起脚，打量着这个名义上的堂兄，嘴角扬起笑意。李善琰生出来便长得俊俏，一张小脸眉目分明，是个帅气小伙。而钟珏一双眼睛生的很是好看，万事万物都生在她的眸中。
他捻起一块豌豆黄放在嘴里，钟珏就看着他，不说话。
“哥哥，你叫什么？我叫钟珏。”从小没有玩伴的钟珏看见李善琰很是欢喜，墙根的草芥花瓣沾上她的衣角。“李善琰。”他接过钟珏的手，在她手心心下琰字。
钟珏知晓后，便又在她手心写下珏，她嵌着梨涡的笑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李善琰看得愣了愣。
枝头黄鹂叫声不绝，成王府上下都急了起来。
一早就发现钟离芙与李善琰双双失踪，下人们在府内四处搜寻无果，李良玞和李良儒在正堂商量对策。
“殿下。”望七从门外进来，向两位行礼。“属下在王妃和小殿下窗户外发现了迷魂香的灰烬。”他拿出用纸包着的香灰拿给他们，李良玞打开确认无疑后，与李良儒对视。
紧接着，一个小厮拿着一封信，说是门外一个送来的，给他后便走了。
李良儒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却证实了他一早的想法。
“信上说了什么？”李良玞问道。
“李桎抓走了他们，说如果不告诉他先帝遗诏的具体位置，便取了他们性命。”
“遗诏？父皇何时留了遗诏？”
李良玞很是疑惑，先帝临走的时候，曾单独诏李良玞进太极殿侍疾，却对遗诏之事只字未提。
“他这么铤而走险，定是有了确切信息，如果你我二人真的不知道的话，那就只能……”
“来硬的了。”
李良玞确实早有此打算，这几年周朝的实力一日不如一日，两边小国虎视眈眈，他不能容忍李翰一手打起的盛世就此败落。
可他的兵就算上忻州，也是螳臂当车。
正当二人愁眉不展之际，门外走进一男子，身着着中原的贵族服饰，可后头跟着的侍从，倒也有几分柔然样子。
“我可以帮你们。”
待他走进，李良玞看清楚眉目后，大吃一惊。
“月人？”
“不。”他笑着，虽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眼神间已经多了凌厉。
他昨日才入京，奉他父王旨意打探消息，柔然听闻周天子如今荒淫无道，准备趁此机会攻城，把边疆的几块失地夺回。
他派阿普哲去打探消息，他听闻三年前的一场大战，她远离了长安，他抱着一丝希望，却没想到阿普哲告诉他，她被抓进宫去。
“五殿下，在下是柔然王子。”
“万俟弈。”
他走进他们，让阿普哲在堂外候着。
“我手下柔然的精兵不在少数，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不必。”
李良玞看着他满眼的恨意，那年追杀他未果，却没想到他竟是柔然在外流落的王子。
柔然王前些年膝下无子，偶然想起当年来中原曾与一个琵琶女有过孩子，便派人来寻，就找到了他。阿普哲一路尾随他，直到他出现危机，便前来相救。
到了柔然，他父亲极其重视他这个儿子，这些年亏欠的文武都教了个透，也为他起了个属于他的名字，万俟弈。
月人这个名字用惯了，起初有些不适应，可他知道，只有万俟弈，他才有贵族的身份，才能有朝一日重返京城，以柔然王子的身份与李良玞公正的对决。
“五殿下，我是为了她的安危，想必你也是。”
“放心，你我终有一日会有一次较量，但不是今天。”
万俟弈望向李良玞，他的气场已然不同，再也不是当年蜷缩在角落里的戏子了。
“他说得对，救人要紧。”
李良儒在二人之间，大抵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只是李善琰和钟离芙还在宫里生死未卜，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万俟弈朝李良儒点了点头，手把玩着折扇。
李良玞最终还是妥协，三人在一起商量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