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萧墙?脱欧中的英国政党
脱欧令英国的全球化领袖站在了很多自己选民的对立面。
有那么一会儿, 750年的民主看上去竟没给英国落下一个合格的政府,也没能落下一个合格的反对派。呼吁就欧盟资格公投并落败的首相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走上了绝路,并“自刎谢罪”。反对党工党的议员对其领袖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愤怒不已,他们认为科尔宾破坏了让英国留在欧盟的运动,准备将其掀翻在地。
在6月23日投票过后的日子里,全英国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此前数周来,英国脱欧运动最著名的支持者一直吹嘘说自己为英国退出欧盟制定了计划。如今,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脱欧派领导人非但否认他们早期在脱欧海报上宣称的承诺(对医疗保健投入更多资金,降低燃油税),反而要求知道卡梅伦为什么不为失败的可能性做好准备。留欧阵营的大臣们说,这样的计划该由卡梅伦的继任者提出。
公投暴露了英国内部深深的裂痕。首先是地域性的:伦敦、苏格兰和北爱尔兰投票支持留下;几乎其它所有地区都支持离开。苏格兰可能会举行另一次独立公投,那可能敲响英国分崩离析的丧钟。
伦敦和英格兰其它地区之间的差异并非地域上的,而是经济上的。伦敦是一个昂贵的大都市,其基础设施在异常天气或罢工时经常崩溃。但它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都市之一,与地球上的任何地方一样具有多样性,其摩天大楼可与纽约媲美,餐厅可与巴黎比肩,博物馆也与佛罗伦萨不相上下。
如果说伦敦在全球化的大博弈中受益,那么英国其它地区则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失去的更多。英国内地的第一个公投结果来自伦敦以北400英里处的桑德兰。外界一直预期该地区会支持英国脱欧,但令人震惊的是支持者的规模——有61%的人支持离开。日产汽车(Nissan)在当地有一家汽车厂,曾敦促当地人投票留在欧盟。一直依赖桑德兰这类老工业区的工党也作了同样表态。但这两个诉求都没有被理会。
对桑德兰的选民来说,21世纪带来的是不安全感,低报酬的工作和外来移民。桑德兰在职和求职的适龄劳动人口有13万,在日产工作的只有7000人。当地造船业多年前就早已衰败。
自由市场未能带来共同、均等的繁荣,这给传统政党带来了问题。历史上,工党在北方城市占有优势,保守党在乡村和东南部富裕的各郡受欢迎。但亲欧盟、支持移民的工党已经领教到,它的许多选民的感受是不同的。虽然工党的立场在伦敦很吃得开,但在英国中心地带却令人生厌。
与此同时,无论是谁接替卡梅伦的保守党领袖职位,那都很可能是一个欧洲怀疑主义者。这一倾向在乡村地区颇受欢迎,但在该党资金和选票所仰仗的商人中间则恰恰相反。难以理解这一矛盾的美国人可以试想一下,一个讨好华尔街、支持全球化的民主党人,另一个是攻击“大企业”的孤立主义共和党人,这两人之间的总统选战将会如何?
这个矛盾在可能接替卡梅伦位置的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身上得到了集中体现。这位前伦敦市长是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代言人,是“全球化英国”的啦啦队长。但他同时也是英国脱欧运动的代言人。虽然脱欧运动的大部分领导人都是全球化倡导者,但他们都认识到,公投的胜利得益于桑德兰之类的地方以及当初脱欧派遏制移民涌入的承诺。约翰逊目前正试图与反移民言论保持距离,称选民们更多受到了捍卫议会主权意愿的驱使。许多人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这根本就是一次反移民的投票,与主权无关。选民们想要遏制移民。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一关你不可能过去,”肯特大学政治学教授马修·古德温(Matthew Goodwin)说。
即使各党派能想明白自己看起来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能进入状态了,因为卡梅伦的继任者将面临召集大选为自己正名的压力,这将是两年内的第二次大选。
如果工党和保守党试图淡化公投结果,继续保持人员的自由流动(这是欧盟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将给英国独立党(UKIP)等反叛势力制造机会。独立党领导人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已经指责脱欧同盟者背叛了遏制移民的誓言。
在法国举行的2016年欧洲杯赛场,身穿“英国脱欧”球衣的英国球迷
如果工党和保守党支持英国脱欧,他们将给那些承诺逆转公投结果的人创造机会。只控制8个议席的自由民主党(Liberal Democrats)恰好将自己定位于那样的角色。英国正身陷半个世纪来最大的外交和经济危机中,它需要一个能团结伦敦和桑德兰的政府。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它也就需要一个政府而已。
(原载于《商业周刊/中文版》2016年7月11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