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病因学说研究百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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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中为病”——探讨中医病因学中的儒家“中和观”本文发表于《医学信息(上旬刊)》2008年第21卷第8期,此处稍作整理。

邰东梅 吴景东

草园学记:文章作者从探讨儒家学说的核心价值观之一“中和”观出发,讨论了中医学的核心价值观之一“致中和”,进而提出“失中为病”的观点,得出结论,儒家之“中和”观对中医病因学具有全方位、深层次的渗透和影响。我们知道,中医学与中国古代文化之儒、释、道相互关联,中国古代文化堪称中医学文化之源泉,此文也是一个有力的佐证。

儒家是春秋时期孔子所创学派,是中国文化的源头之一,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被尊为“显学”,成为中国古代文化的主体,广泛渗透于古代科学文化的各个领域。

《中庸》是儒家一部极其重要的著作,蕴含了极其深刻的哲学原理,其核心命题是“致中和”思想,认为“致中和,天地位焉”,宇宙万物便达到了一种最佳动态平衡。中医学作为一门具有明显民族人文特色的传统医学,根植于丰厚的儒家文化土壤之中,其历史渊源、学科范式与实践应用无一不被打上深深的儒家烙印。它汲取儒家“致中和”的平衡思想,并进行卓越的再创造过程,建立了严密而科学的平稳理论,贯穿于中医学的理、法、方、药中,指导着理论与实践,在生理上强调自体稳态平衡,在病理方面突出失衡病态的研究,在诊断上注意辨别失衡征兆,在治疗方面则力争纠正失衡,在养生方面注重“天人合一”的平衡观。

一、儒家“致中和”思想及其特点

“中和”一词首出《周礼·大司乐》,后经孔子注入中庸之道普遍和谐观的丰富内涵,而成为儒家的核心思想。儒学的“中和”观涵盖五个层面:人与自然、人与人、个人与社会、民族与国家、人之身与心的中和观点。

“中”,朱熹曰“中者,无过不及之名也”。《荀子·宥坐》曰“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认为“中正”为上,故《论语·先进》曰:“过犹不及。”朱熹引程子话解释说:“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中庸即中和、用中,是恒久不易,是万物之常理。中庸之道是儒家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一种包含科学理性和辩证色彩的思想方法。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事事恰到好处,绝无顾此失彼之弊。孔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论语·雍也》)《中庸》发挥了孔子的这一思想,不仅尚中和,而且将其作为道德修养和处理事务的基本原则和方法。

“和”,《说文解字》曰:“相应也。”“和”有两层含义:一是指调和;二是指和谐,表示协调、和合、均衡、统一的状态。故儒家有“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及“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的重“和”观念。“和”存在于天地事物变化之中,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荀子·天论》指出“万物各得其和以生”。董仲舒直谓:“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春秋繁露·循天之道》)

“中和”观是儒家的核心观点,“中和”一体不可分。《礼记·中庸》指出:“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中和”具有时间与空间、质与量完整统一的内涵。“中和”一体表述了系统在时间与空间、质与量上存在及运动的理想状态,是世界万物存在的一种理想状态,它是一种涵盖了自然、社会、人生统一体系的最高法则,是宇宙生成、万物化生、自然社会、伦理道德等诸方面的最佳体现,推而极之,致中和,天地就各得其所,万物便生长发育,自然界便处于一种最佳的动态平衡之中。《礼记·礼运》明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致中和”是在时间、空间轴上的一种动态趋向和动态稳定。儒家的中和是要在对立的两个方面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度,力求在运动中达到理想状态。“和”既是一个过程、一种手段,又是最终目标。致“和”的方法有两种:一是交感,一是中节。儒家十分强调交感,认为“致中和”,天地万物才能达到最佳动态,要保持这种最佳状态,就须恪守“发而中节”的原则。

二、儒家“致中和”思想在中医病因学中的反映

中医学与中庸两者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明末清初医学家张志聪在《侣山堂类辨》论“中庸之道”一文中说:“中者不偏,庸者不易。医者以中庸之道,存乎衷,则虚者补,实则泻,寒者温,热者凉,自有一定之至理。”“中”虽是讲不偏不倚,但“中”不是固定不移的,而是相对的动态平衡。以中医学阴阳来说,是在消长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平衡。阴阳的平衡是动态平衡,当平衡被打破后,阴阳失和,人体即是病态。治疗时当据其偏而调之,使其“以平为期”。儒家的这一“致中和”理论,在中医病因学中有深刻体现。

“失中为病”,这是中医病因学显而易见的观点。中医病因大致有时气失常、情志失平、饮食失节、劳逸失度等方面,这些均为“失中”思想的具体表现。

时气失常指时令气候的变化超出人体所能适应的调节能力,或人体因自身调节能力不足,难以适应气候变化,从而引发疾病。故曰:“未至而至,此谓太过,则薄所不胜而乘所胜也,命曰气淫。至而不至,此谓不及,则所胜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胜薄之也,命曰气迫。”(《素问·六节藏象论》)《素问·气交变大论》论述了木、火、土、金、水五运在气象系统运行变化中的自稳调节现象,故曰:“夫五运之政,犹权衡也,高者抑之,下者举之,化者应之,变者复之,此生长化成收藏之理,气之常也,失常则天地四塞矣。”这是从四时气候变化中得出的结论,表明无论“年之所加”“气之盛衰”,气象变化从整体上呈现一个相对平衡状态。所以五运的正常,犹如权衡,人体生命活动的一切变化与四时气序变化是同步的,所谓“人能应四时者,天地为之父母”(《素问·宝命全形论》)。若悖逆时序规律,即会发病。

情志失平指因精神失常而致病。《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其指出了七情调养,贵致“中和”,既不可“太过”又不可“不及”,否则均伤和气。中医学认为,七情皆为五脏所主,心主喜,肝主怒,脾主思,肺主忧悲,肾主惊恐。在正常情况下,七情属生理状态,不会致病,但当精神刺激过于强烈或持续过久,超出了人体自我调节的能力,则会引起人体各系统功能的失调,影响人的身心健康。七情失调,神气损耗,五脏气乱,故曰:“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素问·举痛论》)这里的上、下、消、缓、乱、结是指由情志过激所致气机失常。

饮食失节主要有饮食无度、饮食不洁、五味偏嗜等情况,其中饮食无度和五味偏嗜更明显是失中思想的体现。食能养人,亦能伤人,取养之道贵在和而有度。儒家强调“不多食”(《论语·乡党》),“不可过饱也”(《十三经注疏》),中医学尚“饮食有节”。故曰:“饮食自倍,肠胃乃伤。”(《素问·痹论》)孙思邈则直言,“如食五味,必不得暴嗔”,“是以养性之士……不欲极饥而食,食不可过饱;不欲极渴而饮,饮不欲过多;饱食过多则结积聚,渴饮过多则成痰癖”(《千金要方》)。“善养性者,先饥而食,先渴而饮,食欲数而少,不欲顿而多,常欲令饱中饥,饥中饱耳”(《千金要方》)。中医学认为,饮食五味能化生阴精,分别补养五脏,但若五味偏嗜,则必将伤及五脏,正如《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是故饮食当有节,“中和”为其度,“饮食有量”(《孔子集语》)。故曰:“人能清心寡欲,慎起居,节饮食,则病自不萌而龄可延矣。”(《简明医彀·却病延龄》)

形劳、心劳、房劳均可造成劳逸失度而致病,《素问·举痛论》曰:“劳则气耗……劳则喘息汗出,外内皆越,故气耗矣。”孙思邈又曰:“养性之道,常欲小劳,但莫大疲及强所不能堪耳。”(《千金要方》)心劳过度则耗伤心血,易致心神失常,故曰:“心怵惕思虑则伤神……”(《灵枢·本神》)房事不节,会损伤肾脏中所藏之精而致病,故曰:“入房太甚,宗筋弛纵,发为筋痿,及为白淫。”(《素问·痿论》)《内经》更反对“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素问·上古天真论》)。故节制为贵,诚如儒家所言,“无禁则淫,无度则失,纵欲则败”(《说苑·杂言》),需“宫室有度”(《孔子集语》)。从病因学的角度分析,尽管疾病发生的原因纷繁复杂,但纠其根本失中是关键。《韩诗外传》有言:“人有三死,而非命也者,自取之也。居处不理,饮食不节,劳过者,病共杀之。”尚“中和”观点与中医病因学说不谋而合。

综上所述,儒家中和观对中医病因学的影响、渗透是全方位、深层次的,是贯穿于历代医学理论的,深入分析和了解以中庸为核心的儒家文化特征,对于我们钻研中医病因学、指导临床治疗和保健具有积极意义。失中为病、以平为期是指导我们临床的理论依据。

参考文献

[1]张河,杨波.孔子养生与儒医.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

[2]夏延章,唐满先,刘方正.四书今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