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景莫的身份
直到多年后,人生有了多番历练,越长越成熟的我才略略明白了当时桀可斯那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当时她怕是觉得我看穿她后,会在学校内说她坏话,坏她名声阻她的道;所以她便先下手为强,让众人以为是我不识好人心、错怪她还欺辱她,坐实我欺负她的‘事实’。那我之后就算再说些什么,他人也只会是觉得我又再说她坏话,半个字都不会听信于我。
而她的计谋也的确是得逞了,自那一天起,我便成了班内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碍于本家官位并未受人欺辱,却是得不到同学们的好脸色,他们看我总带有一种看白眼狼的眼神,并时刻堤防着我。
桀可斯自此在学府也不再与我说话,偶尔眼神有交集时,她会对我不经意间流出那种胜利者的微笑。仿佛在告诉着我,看透了又如何,依旧耐她不得。而年少的我则硬气得很,想着世界若与我为敌,我便与世界为敌。本着这样的精神,我在学府渡过了并不愉悦的几年,而我与住在毗邻的萧葵也是在这段期间开始变得亲近。
在旁人还在傻乐呵的少儿时期,同龄的桀可斯便能有此番算计,我后来想想也是佩服得紧,这也是一种个人技吧!此女的确就是适合长于王室,勾心斗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的都难不倒她。
母亲的丧礼过后,老爷子几乎是日日都早出晚归。据纪伯所言,老爷子应该是成日往山里跑,把思念母亲之的心,寄情与花花草草。
唉~这样也好,能出去走动,总比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强。
“纪伯,要是父亲有任何不妥,记得及时让我知道,别瞒着我。”纪伯两头跑,但一般总向着老爷子,配合着他瞒我事儿。
“是的,小姐。”纪伯低伏着应到。
“哦对了纪伯,书房内有个密室暗道,你知道吗?”我突然想到前一阵子发现的密道。
纪伯一愣,抬起头问道:“密室?暗道?”看这样子,他应该是不知道了。
“没事,算了,去休息吧。”我摆了摆手,让纪伯出去。
如果纪伯不是故作无知欺瞒我的话,那这头的密室不是给他准备又是给谁的呢?父亲那头的暗道,不用猜想也知道是给他自己留的,可我这头呢?书房内的那道暗门又是为了谁呢?
这个家似乎越来越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发酵…
“喂~”我接起了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林小…姐…旅…行社…有安…排适合您…的行程。”对方信号似乎不太好,掺杂着沙沙声能断断续续听个大概。但这声音,一听我便认得!
“你跑哪去了?”我压低了音量,连忙往二楼房间走去。“你这都失联了好一段日子了!”的确有点担心何探,情急之下忘了防备何探交代过的“随时会被监听的可能”。
“林小姐,晚点…到…老地方…细聊吧。”也没交代‘晚点’到底是几点,何探便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这何探…话也不说清楚。挂了电话后我先是楞了几秒,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何探是那种:凡事都得多想五十步,确保自身平安大吉之士。
我给景莫传了个简讯,随意找了个聚餐藉口,再交代了纪伯晚上不回来晚餐后,屏退了司机,我便独自往旅行社开去。
“小鬼,一会出来老地方见见?有旅行行程。”路上我给小鬼打了个电话,跟何探相处久了会被无意中传染,我说话也学得他那般阴阳怪气的。
“哥没空!”小鬼语罢便挂了我电话。
“奇怪了,这一天天的咋谁谁都敢挂我电话了。”我边开车边自言自语,也没多想小鬼到底在忙啥。
好一阵子没有独自开车外出,傍晚内城的景色总是让人看不够,印着漫天红霞,只见远处的观雨塔独立于天地间,自有一番孤傲。沿着河滨往前开,能看到倒印在水光里的内城色彩,虽不似夜色般那么迷人,伴着低垂的夕阳却另有一份淡雅、安宁之感。
“不去便不去,有秘密我一个人听,就不告诉你!”我朝着无辜的电话斥了几句。
我怀揣着不安,不知在何探办公室内等待着我的到底是何番意外;不知他是否已经解开了景莫的身份之谜?
按着何探给我打来的第二通电话中所指示,我在附近的小巷子里停好车后,便从一侧的工厂大楼进入,然后从天台处翻过两栋大厦相连接的矮墙,摸黑顺着往楼下至二楼何探办公室门外。
我心中有些忐忑地敲开了何探办公室的门,只见室内异常黑暗,双目适应不了这一片暗黑,一时间竟成了睁眼瞎。我双手往前探着,寸步寸步往前挪,并小声唤着:“人呢?怎么不开灯。”
“嘘…跟我来~”只闻从左耳侧传来何探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何探领着我走进了他办公室,随着双眼慢慢适应,能约莫见到室内个大概摆置。
“干嘛不开灯?”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压低了音量。
“不能开,不能让人发现我们来这。”
“为什么?”
“因为有人一直在查探我的行踪,也有人马一直在街角那监视着办公室的动静。只要我一开灯,立马就会有人杀上来。”何探领我到窗边,站在墙角处指着窗外道。
“那么危险,干嘛约这里?!”我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们不开灯,他们不会发现我回来了。”何探低压的声线有些得意。“他们都以为我逃了出境,此刻在外待守的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压根儿没想着我真的会回来。”
“那么黑,能干吗?”我摸索着往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自有办法。”听声音何探应该也是摸索着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坐稳了。”
我还没来得及应答,只闻何探在办公桌前按了几个按钮,整个办公桌范围便似乎往下沉去,整个过程几乎是没有发生任何声响。
随着忽然的亮堂,我伸手挡了挡光线。“呀~现在可以开灯了?”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的室内装饰跟何探办公室无二,连窗帘的颜色都是采用一样的。
“这是…”
“这里是一楼。”何探迅速开启了办公模式,启动了电脑,插上了移动硬盘。按下了反监听器按钮,跟以往一般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我这办公桌范围其实就是一个没有门的电梯设置,他们肯定想不到还能有这套。”他又得意地扯了扯嘴角,指了指窗外。
“你这居然还有个后手一楼?算了,自打我在我家发现了密室,也没啥再吓到我了。”我清了清喉咙,靠坐在椅子里。“那为什么不直接从一楼进呢?!”
“哦?密室?那倒不出奇,林小姐您家那背景,再来十个密室也无妨。”何探漫不经心地叼着他那根烟,手上的工作没停下,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半响后又回道:“一楼是一家戒毒中心,夜间大门外是下了铁链大锁头的,里面是夜间留守着中心的夜宿看护。所以只要我们不从门外进来,就算亮灯了,外面守着的人也只会以为我们是中心内部工作人员。”
“嗯,你倒是想得仔细…”何探怕是一直都留着这后手就在这等着展示成果。
“我已经查过了,上次我们在查看密网资料时,外面的电表箱被人做了手脚。”何探顿了顿,“后来呢,我便被‘相关部门’上门清查,他们带走了电脑以及一切在办公室内的文件。”
“啊?是因为调查景莫吗?跟密网有关?那你现在这…”脑海里又掀起一阵风暴,事情发生至今,我仍然搞不清楚敌我,和到底有几方势力相争。我突然想到了功勋典礼那天的压纹密函。“JKMS的JK我已经知道了!就是迦格尔王朝Jegara Kingdom的缩写。我在功勋典礼时碰到了宫伺,看到过按压着纹路、要迦王亲启的密函。”
何探指了指脑袋,笑道:“对,这部分我已经知道了。我在跑路的同时基本已经跟密网核对过景先生的资料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可是听了能让你掉脑袋的消息…”
“怎么…比我们预设的更不堪?”我手心发凉,随着何探的话,心里的千千结也越扯越紧绷。
“这一切还得从迦国的政治架构说起…”何探停下了手里的功夫,把电脑屏幕转向了我。
“首先呢,迦国是一王三司共同治理。而据密网所报,迦王手里还握着另一股势力‘密署’,而在王室高阶最核心内圈中这也算是公开的秘密,迦王至密者一般都是知情的。这也跟我们发现JKMS简讯的MS对上号了。这股势力异常隐秘,只专为历代迦王所用,继承王位者即同时继承了密署的掌管权。密署只对王权拥有者一人交代,为迦王完成那些明面里无法完成的任务。”何探推了推眼镜继续道:“还记得几年前南山医院的化学品泄漏爆炸案吗?虽然死亡名单一直没有公布、信息未经证实,但估计就是密署一手策划的,目的是除去当时在南山医院短期手术疗养的理政司精要人员。”
听何探一路细说,南山爆炸案的确就容易理解多了。当时迦王桀路司正在致力推动进行税收政改,希望通过改善迦国的严苛税收制度,减轻国民的负担,提高国民的生活品质。可当时的理政司内,形成了两派声音,一派是以年轻势力为首,极力推动税改,支持迦王的动议;而另一派则是由较年长的保守派形成,由腐败的司长带领为首,反对迦王的税收政改。而在司长入住南山医院期间,医院却罕有地发生了化学品泄漏事件,导致了爆炸。出事的地点在顶层,这一层一般只由王室或显赫达官入住,而当时恰巧只住着司长一位。
爆炸事件发生后,迦王桀路司的政改便顺利在一个月内达成协议通过理政司,并交由律政司修改税法正式落实推行,成了迦国内的一时佳话。果然,超凡的王者,要有所建树名流千史,也必将领悟有所为有所弃的道理,牺牲少数去完成大多数人的公众利益。对错判断自是轮不到当代之人,还得交由百年后的历史去批判。
“他是…密署的人?”
“景先生的身份…”何探在键盘上又滴滴答答敲打了一番后,再次将屏幕转向了我。“他不止是密署的人,更是其中为极少数的核心要员。服务密近二十年,大部分迦王桀路司的命令都是由其直接执行或安排。”
“容我缓缓…”资讯太多,一时竟有点消化不了。“我们都能查到,那景莫不是很危险吗?他密署要员的身份就这么亮堂地摆在密网明面上了,被人发现了他不就有可能陷入危险了吗?!”比起景莫接近本家的目的,我内心第一个想到的却还是景莫的安全。
“非也、非也…”何探压低了音量。“别忘了这可是初创VIP账号才能查到的资料啊,迦国范围内,能数出来的不过寥寥数人…”何探竖起几根手指头摇着头道。“更何况,其余几个账号持有者,都不认识景先生,也不会突然想到要查景先生呀对吧?跟景先生相关认识的也就是北爵这个VIP账号而已。”何探敲了敲电脑。
“那万一她查呢?”
“那也不怕呀,景先生的靠山可是至高无上的迦王!还能怕她北爵不成?就算北爵知情,她也不敢往外传呀?更何况,林小姐您想想,景先生身为密署核心要员,那他接受过的专业训练以及其一身功力,绝对让他能从险境中脱身,对吧?”
倒也是,想起在暗巷中那一晚,他起手几个动作便轻易制服数人,想来也着实无需为其担心。
“那…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目的是…什么呢?
“林小姐,他接近你的目的呢,密网是查不到的了,密网只能提供你身份背景资料。但是景先生身为密署要员,说是没目的而来,恐怕你也不信吧?”
“什么任务能让他每晚睡在我身旁长达5年还没功成身退?会不会就是单纯的他个人年纪到了、想结婚了…我们就是个凑巧?”我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来说服着自己。
“凑巧我看是不太可能了…但密署为什么要安插景先生亲自在正君馆数年,我也是想不通。景先生在密署位居高位,是什么样的任务会要他亲自在明面上执行数年之久…您家老爷子向来也不问世事,也没对迦国造成什么危害…”何探摇晃了下脑袋,“我也实在想不通。”
的确,再傻也不可能认为景莫就是单纯为我而来。
我头脑风暴高速转动了几圈,让一帧帧过去与景莫相关发生的事件都漂浮于眼前……细思量着。
若他从一开始就抱着目的而来,那从我中枪后第一眼见到景莫的那一刹…应该便已是被安排好的!那一枪,莫不也是密署早就暗中安排好的?为了让景莫能高光走进我的生活不惜拿了我的生命作赌注?
安亦楠呢?医院里便有过一面之缘…应该也是合伙安排好一起引我入局的;
我腹中那无辜的孩子呢?是密署遗漏的意料之外?策划毒害难道也是景莫下的命令吗?不敢面对我所以刚巧那天去了外岛?
我忽地想起在南山医院那天,电梯被封,而我只能乘搭扶手梯。而在扶手梯冲撞我的孩子、孩子的母亲、还有那从身边闪过的黑影,全都飘着神似的香味…当时想不起哪里闻过!那是景莫偶尔飘着的香味!第一眼见到景莫时他身上便带着的味道!
功勋典礼那天,在宫门外被安亦楠紧急唤走的景莫…
那封在不久后呈送给迦王的密函…
母亲的死…
难道全都跟景莫有关吗?近年身边发生的这桩桩件件不幸的事情,都似乎跟景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