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都是一群笨蛋!
“正君,节哀!”面对父亲直奔而来,迦王未有回避,而是正面接住了往他扑来的父亲,往下用力一按,硬是拿捏着他的双臂按耐下了父亲的冲动。迦王身旁的随从见状,似要上前阻拦父亲,却被迦王示意退了开去,只在一旁随侯。
“如果不是你硬把固慈留在宫内,她就不会得病!”父亲奋力一甩,甩开了迦王的手,退开了两步。“你就应该冲着我来,为什么是固慈!”
“本君念你新丧…”迦王叹了口气、顿了顿又沉声道:”这是意外,非吾本意。”
“非你本意,固慈却因你而去!”父亲直指着迦王,悲痛地喊叫着。“非你本意!多年前你也说非你本意!我却因为你痛失浅白,痛失儿我儿!今日你更是害得我夫妻二人天人永别!”
混乱中我一时不知所措,自己的心伤难过还没得以化解,但我怕迦王怪罪,硬是告诉自己要冷静、止住了泪水,赶紧上前拉开了父亲,并紧紧拉住了父亲的手臂。
我不知父亲所指为何,可浅白却是东君夫人的名讳,不知父亲所指是否就是她还是另有其人。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控,也没想过父亲会胆敢以下犯上跟迦王起冲突,当面指责迦王。我隐约知道父亲跟迦王并不亲近,但却不知二人过往的那些前尘纠葛。难道这便是他从不进宫面见迦王的原因?
“浅白的事是意外,这么多年来,你看不见吾也尽可能的在弥补吗?”迦王言语间似带自责,语气却也并没有太忍让。
“意外,一切都是意外!有你桀路司在,发生的悲剧便都是意外!”父亲沙哑地怒吼着,一字一句愤然地声声指责着眼前这个迦国至高无上的主人。
迦王未有所答,而是靠近了母亲的床榻前,沉思悼念了一阵。我见迦王神色沉痛,发生的事似乎也实不是他所愿。
“林夫人新丧,你此刻冲动,吾不与你计较。”迦王不再与父亲多作交涉,转过身来跟身旁随从道:“协助正君带夫人遗体回馆,正君需要的尽量配合,途中不许多有为难。”迦王语毕便转身离去。
“今晚在这听闻之事,乃王室秘闻,若有泄露,今晚在此的都去三司领罪罚。”出门前,迦王低声对屋内随侍之人下了一道明令。
一周后
母亲的葬礼是按迦国王室礼仪、正君夫人的名号在天昊庄园内举行的。因母亲乃随侍王后而得病亡,迦王特颁嘉许,赐予谥号德献夫人,举国降半旗,哀悼三天。
葬礼前父亲整整一个礼拜没有踏出过房门,只许纪伯入内伺候,连我也不见。纪伯让我别太担心,给父亲一点悼念母亲的时间。
自入宫那晚后家里的气氛一直很低沉,而我处理母亲的葬礼事项,忙前忙后,连停下脚来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景莫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陪着我帮忙处理母亲的葬礼,一直伴随在我身侧。
有人说,操办葬礼是给还活着的人看的,因为逝者感受不到葬礼所发生的一切…
但当你亲历过便明白,举办葬礼无疑是给了亲人们一个心理缓冲,让你没时间窝在悲伤中走不出来,而是在忙碌中慢慢一步步接受亲人已逝去的事实。
“姐,节哀。”葬礼快结束时,姗姗来迟的桀可斯出现了在我眼前。“不好意思姐,宫中有事出来晚了。”
“葬礼也快结束了,献个花便回去吧。”此刻的我实在没有多余力气去应付她。
“姐,我那日给你打电话不是跟你说过吗?想帮你一起想办法去接姨,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呢?”桀可斯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柔语道。“早点接出来,说不定人还有救呢,哪还有今日那德献夫人的谥号。”
桀可斯就是有让我能气打一处来的本事,如今她连在母亲的葬礼上也对我如此相逼,着实更是可恨!不过就算她仍然是当年的她,但我却早已不是当年反锁在厕间里那个不知所措的我。
本来奔着因上次联合小鬼算计她而对她产生的那轻飘飘一丝的罪恶感,总想着能忍还是忍让她三分,可她却非要一而再地在最不恰当的时间来招惹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在几秒间理了理情绪,暗自在心底跟母亲道了个歉,她本和祥安宁的葬礼怕是要被破坏了。
我转过头来跟贴在眼前连毛孔都能看清的桀可斯柔声道:“可斯~其实我当时留了情面的。你收到的那些个晚宴新闻底稿,可也是姐姐我千辛万苦给你拦下来的。但我猜你是还不知道吧?最不堪入目的照片,我怕是会污了你清澈的眼珠、纯洁的心灵,而并没有给你一同打包寄去。那你知道照片去哪了吗?我给你最亲爱的表姐寄去了。”
我一连串的炮火明显占了上风,随着桀可斯脸色渐变,我心中暗爽,便继续紧盯着她的双眼,微勾着嘴角道:“我是怕你心思单纯,不知道保护自己,想提醒一下你那嚣张跋扈、能力高强的好姐妹,好好照看你,别让你这朵没长心眼的白莲花被渣男欺负了。”她长年与桀霓斯明里暗里地斗,听到了这消息怕是心底波澜翻腾,能给气出个好歹来。
桀可斯半响说不出话来,憋着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见她右手高抬,‘啪’一声清脆,便刷在我左脸上。劲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我暗自在心底得意:姐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一声巴掌,在葬礼的宁静和祥和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刺耳。众人的目光随着这声清脆都被我们这吸引了过来,因为是半对外公开的葬礼,官员、商贾、就连记者们都有受邀出席。现场虽不容许记者拍照,但以他们的笔功,绝对能把这一掌给绘声绘色地宣扬一番。
我知道全场的目光都正聚集在我身上,当年她在学府当众为我流的泪,也是时候还给她了。我捂着微微发烫的左脸,抖动着肩膀开始抽泣起来。刚好母亲去世后我都未有机会好好哭上一哭,顺便~趁着现在,我这眼泪似开了水龙头般止也止不住。
不远处的小鬼跟景莫见我这动静大,两人便双双快步往我身侧赶来。小鬼往桀可斯身前一拦,景莫随后便将我往怀里一带,回过头来阴沉着脸跟桀可斯冷声斥道:“东爵行事如此不知分寸不分场合吗?”
“我不是…”被小鬼拦在身前的桀可斯可是大师级的人物,瞬间便明白我了的作为,连忙又换上柔弱神色想跟小鬼解释。
“东爵若还想为夫人献花便请上前吧。”景莫打断了她的话语,回过头来不再正眼瞧她,他边心疼地检视着我脸颊的印痕,边皱着眉暗地里掐了掐我耳珠,顺便也盯了我一眼。看景莫的样子,似也是知道我故意激怒桀可斯,心疼我拿自己往上凑给她甩脸。
坏事幹得少,我多少有点心虚,尤其是在这不恰当的时刻…我没跟景莫对上个正眼,只游走着视线沿着他的眼角线散去。
“我…”桀可斯有些焦急,又再度想开口跟小鬼解释。
“东爵你还是先去献花吧。”小鬼也没给她个好脸色,没好气般地打断了她的话。
景莫则连半个眼眸都没给,搂着我便往一旁内庭走去。
“林孜奕,你技穷到只能激怒她来给你一巴掌吗?”景莫有点生气,找来了冰袋往我脸上一敷,顺手掐了掐我的右脸颊。
“疼…疼…”
“你还知道疼!”
“不是~你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她小时候欺负我!”这点破事,倒一直没跟景莫提起过。
“我知道,她在学府时污蔑你欺负她。”景莫一手按着冰袋,一手继续掐着我的脸。
“啊?你连这都知道?”我瞪大了眼,我虽知道他可能掌握了本家很多历史,可没想过连我求学时期发生的那…么细微的小事他也知道。
“嗯。”景莫只轻飘飘应了句。
他像是越来越没打算对我隐藏什么了,不然他断然不会如此了当应我说他知道。
“我的事你什么都知道…你的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说着不知是因为母亲还是因为景莫,我忽然有点感伤,鼻头发酸,眼泪竟又夺眶而出。
景莫见我难过不已,没接话,叹了口气,将我轻轻拥入了怀中。
“你在这休息一下,外面还有很多宾客、记者,我出去应付。”景莫顺着我的发丝,柔声道。
而我在景莫的安抚下,伴着眼角还未抹乾的泪痕,一波倦意袭来。转头我便往沙发一倒,闭起眼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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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王家品政私募学府科学实验课
放学前几个小时……
男女学生被分开了两班进行不同的实验。桀可斯跟她那几个好姐妹们,分在了同一组;而我则跟另外几个女孩子分在了一组,坐在课室另一侧离桀可斯他们不远的另一张大桌子。
实验课课间可以交流说话,隐隐约约见桀可斯那桌窸窸窣窣地在聊天,还偶尔会有几声惊叹声传来。几个女孩子的眼光也不断往我这扫来,那时我还奇怪…估计便是桀可斯那会儿在跟他们“衷诉”着自己对我这个不受王室待见的林家小爵如何如何好、视为亲姐妹,而我却误会她讨厌她说她坏话了…然后她‘真情流露’,‘越想越伤心’,便哭了一下午…然后下课后在课室间一传十、十传百…便有了放学后那一出戏众星拱月的好戏。
“都是一群笨蛋!”我卷缩在厕所里呸着咬落的指甲碎,边在心里暗骂着。
我也是个笨蛋!主要是年纪小时我做人太实诚,弯弯绕绕的话语总是转不好,总念着坦诚是美德,然后便张口胡乱得罪惹不起的人!
我昨晚就不该想着跟桀可斯再推心置腹一把,想着把这几个月的恩怨都说开,然后劝她做人真诚些,别老玩忽他人真心诚意待她的好意。
我只是想表达,我是真心跟她结交,并喜爱她的。没错,曾经我也是那姐妹花堆的其中一员。然而,在结尾处我却实诚地表达了一句:你为人太假,这样的话我无法继续跟你交往下去。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稍微有点智商的,交往短短数月也能发现些端倪。比如:跟她提到过的小秘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流传出去,让你及时丢人现眼;最要命的是,事后她还懂得及时跟你来个‘真诚’道歉,告诉你是自己无意间透露出去的,并附赠上几滴‘后悔’的眼泪,让你有火无处喷,骂她不得;你喜欢却得不到的物品,她就想着法子手到拿来,然后把玩着在你眼前晃悠,还表示不介意跟你这个好姐妹分享共用;本喜欢你的朋友们,总是最后会变成了她的好友,然后这些个朋友们还会一一对你不肖一顾,渐渐疏远你;而桀可斯会在此时,牢牢握住你的手,告诉你还有她,她会一直是你的好朋友。傻点的妹子,尽管心里有点莫名的不适,但在这孤单被众人抛弃的一刻,便觉得她桀可斯是天使宝宝,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从而对她交出百分百的真心,视她如至交,并对她唯命是从。另一边,因为总对弱者施恩,本就顶着王室光环的桀可斯更是好名声一再远播,被当成校园白月光,受众人追捧膜拜。
但稍有点智慧如我的,尽管年纪小,却也很快便嗅到了这都是茶艺大师的惯用伎俩。说穿了,茶艺大师就是能有一百个法子翻来覆去PUA你让你做人不痛快,自己还不落个一身腥。(当年那些绿茶、PUA这些个词儿都还没发明出来,所以楞是找不到能恰当形容此人的词汇,后来‘绿茶婊’一出,当堂明瞭!原来世界上就是存在着这一类型如此待人处事之人。真心在这些人眼里,那就是个不值钱的笑话。)可惜我幼时智虽高,处事却还是太虎。
昨晚我便想着她可能只是年纪小觉得这样好玩,有些事可能都是无意而为之;那我便单刀直入跟她来了个坦诚佈公,想着没准还能领她入正道,从此好好做人,那我也算是对社会做出了一丝贡献。没想到我那句“你为人太假”语音未落,她便在电话那端抽抽泣泣了起来,连声说着她没有作假,都是真心诚意交往朋友的。听这语气,是打算继续演,没打算改过了。
“你若不爱听,那以后,便你过你的,我管我的,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朋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达成,再结交下去也是无意义,这朋友留不得。
其实年纪小小的我当时也还是有点失落难过的,毕竟她是我进品政学府后第一个深交的好姐妹,我们经常放学后,提起电话一聊便是好几小时过去。
昨晚我把电话挂断后,自己也留下了几滴少儿泪,毕竟是很亲近的好姐妹没了…我也难过了好一会儿才睡得着。
我杵在厕所里想了又想,今天她在众人面前唱这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伴随着都快被我咬没了的指甲,我也还是没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