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行政区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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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末的地方行政制度

自卫绍王之世起,金朝步入晚期。此时蒙古崛起,在成吉思汗的统帅下,对金发起猛烈的攻势,兵锋所指,“德兴府、弘州、昌平、怀来、缙山、丰润、密云、抚宁、集宁,东过平、滦,南至清、沧,由临潢过辽河,西南至忻、代,皆归大元”《金史》卷一二《章宗纪四》。。而世仇宿敌南宋、西夏也伺机犯边,加之境内契丹族、汉族等被压迫民族的反抗,金朝已陷入左支右捂,内外交困之中。为了应对内忧外患,金朝后期以行尚书省、行六部、行枢密院、行元帅府等,作为尚书省、六部、枢密院、元帅府的派出机构,并派遣宣抚使、宣慰使、安抚使等,加强对地方的统治,以固守疆圉。

金代行省长官以左右丞相、平章政事、左右丞、参知政事等宰执充,多兼行元帅府,拥有一路、一地的军政全权。自大安(1209-1211)而下,金曾设置过宣德、西京、缙山、中都、大名、陕西、巩昌、平阳、东平、益都、辽东、上京、河北、河中、徐州、阌乡、京东、息州、邓州、陈州、河南、中京、陕州、邳州等行省。设置时间有的长达二、三年,有的则旋立旋废,然前者颇少,而后者居多。所辖地域,一般以路为单位,而其末年则仅领一、二州郡,然亦有领两路的。贞祐、兴定间,金以胥鼎行省河东,以侯挚行省河北或山东。“时山东、河北诸郡失守,惟真定、清、沃、大名、东平、徐、邳、海数城仅存而已,河东州县亦多残毁”,金依重二人,守御于外,付以方面。贞祐三年(1215)八月,侯挚以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于河北。四年四月,上书言山东境内红袄军事。五月,遂改任山东行省,平定郝定、石花五之乱。兴定元年(1217)六月,河北“苗道润表归国人李琛复以众叛,琛亦表道润异谋”《金史》卷一四《宣宗纪上》、卷一五《宣宗纪中》。。金诏山东行省察之,挚又过问河北事。兴定二年,侯挚再度行省河北,抚辑数罹兵乱的山东、河北。莅任后,侯挚于四月督山东招抚副使黄掴阿鲁荅破李全于密州,提控朱琛复髙密县,败红袄军。五月,河北行省收复黄县。八月,诏河北行省完颜霆进军援山东招抚使田琢。十一月,河北行省有海州之捷《金史》卷一五《宣宗纪中》、卷一〇八《侯挚传》。。这次挚所督为河北、山东两路之兵,而战事均发生在山东境内。大体而言,时河东、河北、山东均已残破,故太行以西金付之胥鼎,太行以东金付之侯挚,所以挚得以兼管两路事。

章宗承安元年(1196),金首次因边患派出行枢密院驻于抚州《金史》卷一〇《章宗纪二》。。宣宗迁汴后,战乱频仍,以后每有征讨、平叛等军事活动,往往设置行院。终金之世,有河北、徐州、东平、陕西、归德、河南、寿州、中京、宿州、许州、邓州、陕州、镇宁等处行枢密院。行枢密院长官多以枢密院次官枢密副使、签书枢密院事、同签枢密院事充任,并兼所在州府长官。如完颜纲,先后以行枢密院兼知归德府、徐州。纳坦谋嘉以昌武军节度使行院许州,撒合辇以中京留守兼行枢密院事,移剌瑗以邓州节度使兼行枢密院事《金史》卷九八《完颜纲传》、卷一〇四《纳坦谋嘉传》、卷一一一《撒合辇传》、卷一一四《白华传》。。行院要接受枢密院的监督。兴定元年六月,“诏枢密院遣经历官分谕行院,严兵利器以守冲要,仍禁饮宴,违以军律论”。二年十二月,再次要求行院“其有功及失律者,须白院,启东宫,至于奏可,然后诛赏”。在军事行动中,行枢密院接受所在行省指挥。如兴定四年,张林侵扰东平,行省蒙古纲派遣行院王庭玉讨之《金史》卷一五《宣宗纪中》、卷一〇二《蒙古纲传》。

金末,又以元帅左右都监、左右监军,行元帅府事于某州府,领兵征讨。如兴定元年,以纳合蒲剌都为元帅右监军、兼昭义军节度使,行元帅府事。以白撒为元帅左都监,行帅府事于凤翔。二年,以陀满胡土门元帅左监军、行元帅府事、兼知晋安府、河东南路兵马都总管《金史》卷一二二、卷一一三、卷一二三。

金制:都元帅府掌征讨之事,枢密院掌武备机密之事。枢密院每行兵则更为元帅府,罢则复为院《金史》卷五五《百官志一》、卷四四《兵志》。。但是,金朝后期为应对内忧外患,挽救风雨飘摇的危局,出现行枢密院与行元帅府并存的局面。文献中,往往“行院、帅府”并提。兴定五年二月,“下诏伐宋。以内族惟弼权同签枢密院事,行院于中京;斡勒合打权元帅府右都监,行元帅府于蔡、息;纳合降福权签枢密院事,行院于宿州;孛鲁达阿权元帅右都监,完颜讹论副右都监,行元帅府于唐、邓”。行府、行院,一时并命,可见无大差别。又兴定中,纥石烈桓端“权右都监,行元帅府于息州。徐州行枢密院石盏女鲁欢刚愎自用,诏桓端以本官权签枢密院事,往代之”。桓端以行府换行院,也可为证《金史》卷一六《宣宗纪下》、卷一〇二《蒙古纲传》。

金末,行院、行府设置过滥。贞祐四年,纳合蒲剌都就指出“关中元帅猥多”。兴定五年,把胡鲁言,“自陕以西,州郡置帅府者九”。正大二年(1225),陈规奏章中也说道,“今河南一路便宜、行院、帅府、从宜凡二十处,陕西行尚书省二、帅府五”。三人都提出了裁并的建议,但局势危急混乱,始终无法贯彻执行《金史》卷一二二《纳合蒲剌都传》、卷一〇八《把胡鲁传》、卷一〇九《陈规传》。

金宣抚司之设,始于章宗泰和五年(1205)。时“以平章政事仆散揆为河南宣抚使,籍诸道兵以备宋”。后揆误信边臣之报,以为无警,八月诏罢宣抚司《金史》卷一二《章宗纪四》。。六年,宋发动战争,即史所谓“开禧北伐”,复以仆散揆行省河南、陕西。由于行省所辖过于广大,陕西元帅府虽受揆节制,实专方面,宣宗“思用谋臣制之,由是升宣抚使一品,(徒单)镒改知京兆府事,充宣抚使,陕西元帅府并受节制”。《百官志》言“宣抚司:泰和六年置。陜西路宣抚使节制陕西右监军、右都监兵马公事”,即指此。八年,宋金战争结束,于是“改陕西宣抚司为安抚司”《金史》卷九九《徒单镒传》。。这是金设置宣抚司的第一阶段。

贞祐二年(1214)四月,与蒙古达成和议。蒙古兵撤退后,“命仆散安贞等为诸路宣抚使,安集遗黎”《金史》卷一二《章宗纪四》。。这次据《百官志》所载,共设置十处宣抚司,即山东东西、大名、河北东西、河东南北、辽东、陕西、咸平、隆安、上京、肇州、北京按:《金史》卷五五《百官志一》所列为十一处,多一处,疑咸平为衍文,应并入辽东。金代转运使司有辽东路,所辖包括东京、咸平两总管府路。金代王寂为辽东提点刑狱,据《辽东行部志》、《鸭江行部志》所载,寂巡历所至达东京、咸平府两路。又据《归潜志》卷八载,“金朝士大夫以政事最著名者曰王翛然。尝同知咸平府,摄府事。时辽东路多世袭猛安、谋克居焉,其人皆女直功臣子,骜亢奢纵不法。公思有以治之,会郡民负一世袭猛安者钱,贫不能偿,猛安者大怒,率家僮辈强入其家,牵其牛以去,民因讼于官。公得其情,令一吏呼猛安者,其猛安者盛陈骑从以来,公朝服,召至厅事前,诘其事,趋左右械系之,乃以强盗论,杖杀于市,一路悚然”。则咸平路即辽东路。谭其骧先生在《金代路制考》中,将“上京、肇州”列为一司,但未论证。检《金史》,未见隆安、肇州宣抚司。《金史》卷一五《宣宗纪中》载,“兴定元年三月辛丑,上京行省蒲察五斤表左监军哥不霭诬坊州宣抚副使纥石烈按敦将叛而杀之”。坊州为陕西之州,不在上京路辖区内,两地远隔数千里,蒲察五斤无由上表论列,疑“坊”或为“肇”之误。又,据《金史》卷一〇四,蒲察移剌都,贞祐二年后,“知隆安府事。逾年,充辽东上京等路宣抚使兼左副元帅。再阅月,就拜尚书右丞。已而,矫称宣召,弃隆安赴南京”。则隆安应是宣抚司所在地。隆安宣抚司应是上京宣抚司的别称。又检《金史》,有“山西路宣抚司”,而《百官志》无,则金代十宣抚司应是山东东西、大名、河北东西、河东南北、陕西、北京、辽东、上京、肇州、山西。《金史》中还出现了河中、绛孟二宣抚司,这应是河东南路宣抚司的别称,是治所移司后的结果。姚朔民举《徒单铭传》、《必兰阿鲁带传》为例,认为“大名和河北东西应为一处”。并认为“凡十处置司”,置的是安抚司而不是宣抚司,时间在泰和时。见《宋金宣抚使》,《辽金史论集》第10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但是,《金史·百官志一》说得很清楚,宣抚使的品级是从一品,这从仆散揆传也可得到印证,而决非安抚使。,使从一品,副使正三品。据《金史》卷一四《宣宗纪上》载,贞祐四年六月,诸路宣抚司罢,改置经略司按:《金史》卷一四《宣宗纪上》又载,贞祐二年八月“罢经略司”,似有抵牾之处。据《地理志》载,二年所罢为东、西面经略司。两经略司,贞祐二年四月置,八月罢。《完颜蒲剌都传》称,“初置东、西面经略司,就充西面经略使。州郡皆不欲属经略司,遂罢经略官,入为签枢密院事”。可为明证。

宣抚使列于《金史·百官志一》,说明它不是地方官,而是中央派往地方的官员,它的职能是作为路一级地方大员“厉兵抚民”、招抚寇盗、统兵作战、守御城池《金史》卷九九《徒单镒传》、卷一四《宣宗纪上》。。宣抚使设置之初,任其职者往往是平章政事、参知政事等宰执,其地位不低于行省者。罢免宣抚司,或是出于金廷整齐制度,统一采用行省统辖一方。经略使则多为知州府的兼职,地位要低得多,有利于行省指挥。

金末,又有行六部,主要筹措一方的粮饷、经费,以供非常时期行省、行院、行府、宣抚司等的军需。

金末有宣慰使,始于泰和七年(1217)。时元帅左监军纥石烈执中围南宋楚州久不能下,金遂以参知政事独吉思忠充淮南宣慰使督战。兴定四年(1220),河南雨水害稼,金以参知政事李复亨为宣慰使,“循行郡县,凡官吏贪污不治者,得废罢推治”。五年九月,以京东岁饥多盗,金遣御史大夫纥石烈胡失门为宣慰使往安抚之。“诏州府及军官捕盗慢职,四品以下宣慰使决之,三品以上奏裁”。御史大夫为从二品,与执政官参知政事同,由此可知任宣慰使一职的地位之高。金宣慰使的职能,应是巡循州县,督察官吏,抚慰军民。

金末尝设安抚使,始于泰和用兵时。安抚使以参知政事以上宰执充,如泰和时,山东路张万公、陕西路徒单镒。贞祐时,河东南路安抚使为贾益谦。但也有以知大府兼任的,如知太原府兼河东北路安抚使乌古论礼、西京留守兼安抚使纥石烈执中。甚至还有同知府事充任的,如同知西京留守完颜伯嘉、同知东平府耿端义和先后同知河南府、大名府的高竑。因此,金末充任安抚使者,资序并无一定之规。安抚使的职能是安抚因战争、大灾而出现的流亡,筹措国用,镇抚一方。这点在《张万公传》里体现得最为完整。传言:“泰和六年(1206),南鄙用兵,上以山东重地,须大臣镇抚之,先任完颜守贞卒,于是特起万公知济南府、山东路安抚使。山东连岁旱蝗,沂、密、莱、莒、潍五州尤甚。万公虑民饥盗起,当预备赈济。时兵兴,国用不给,万公乃上言,乞将僧道度牒、师德号、观院名额并盐引,付山东行部,于五州给卖,纳粟易换。又言督责有司禁戢盗贼之方。上皆从之。”另外,如崇庆元年(1212),河东、陕西大饥,斗米钱数千,流莩满野。金以仆散端为河南、陕西安抚使,提控军马。元光元年(1222),金以完颜霆镇抚因战争而逃亡在京兆南山的百万流亡官民《金史》卷九五《张万公传》、卷一三《卫绍王纪》、卷一〇三《完颜霆传》。

金末,面临蒙古强大的军事攻势。上述这些措置,在抗蒙斗争中,或多或少地发挥了保家卫国、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延缓了金朝的灭亡。这些措置,后来又被蒙古国所借鉴、引用,构成了蒙元地方行政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