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赴苏前同尤金的重要谈话

1957年10月29日晚上，毛泽东在苏联驻华大使尤金的陪同下在北京天桥剧场观看了新西伯利亚芭蕾舞团演出的芭蕾舞《天鹅湖》。演出结束后，毛泽东邀请尤金同乘一辆汽车回到中南海，然后同他进行了四个小时的谈话。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参加了谈话。我担任翻译。

毛泽东首先谈到朱可夫问题。他说，他对苏共中央关于撤销朱可夫国防部部长职务的决议感到满意。苏共中央的决议防止了军队不服从苏共中央的危险，这种危险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他认为，苏共中央关于提高党组织在军队中的作用、关于加强军队与地方党委之间的关系、关于军队要完全和绝对服从党中央的决议是非常重要的。他还说，在最近一个时期，中国军队也削弱了政治工作，也削弱了军队党组织与地方党委之间的关系。

接着，毛泽东谈到苏共起草的宣言草案问题。他说，我们讨论了一次，有些初步意见。苏共二十大提出“和平过渡”以后，我们在个别场合表示过一些不同意见，但一直没有正式提出我们的观点。这次会议文件的草案中提到了这个问题。我们这次去，准备同苏共中央领导同志认真地交换一下意见。我们认为还是提两种可能性比较好。一般说来，在资本主义国家是存在着两种可能性的。一是和平过渡的可能性，我们提这种可能性，表示我们并不提倡战争，并不提倡要用暴力来推翻政府。二是非和平过渡的可能性，在资产阶级作为统治阶级使用武力镇压的情况下，我们就不能不考虑非和平过渡的可能性。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形式问题，不仅取决于无产阶级，而且也取决于资产阶级。提出两种可能性，可以使无产阶级一只手争取和平过渡，另一只手准备对付资产阶级的暴力镇压。

毛泽东还同尤金谈了社会民主党的问题。毛泽东说，这个问题要讲得恰当。同社会民主党建立统一战线很重要，要争取社会民主党和他们影响下的工人阶级中的大多数，这样革命才会有希望。宣言不仅应该强调同社会民主党人的联合问题，而且还应该强调团结资产阶级的民主和进步力量，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对于苏联党内出现的马林科夫、卡冈诺维奇、莫洛托夫反党集团，毛泽东说，出了反党集团，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既然不愉快，是否就不提他们的名字了，只提反党集团。不提名字，一般干部和群众容易接受。就我们党内来说，许多同志不了解：莫洛托夫这样一个老党员，几十年一直为革命斗争，怎么会反党？我们提出上述建议，并不是出于对莫洛托夫的怜悯，而是出自对国际共运共同利益的考虑。其实，莫洛托夫在所有方面对待我们的态度并不比斯大林好。1949—1950年在举行关于签订条约、势力范围和合营公司谈判时，莫洛托夫有时表现得像个商人，也就是说他在同我们讨价还价。1950年我们同苏联已达成协议，苏联将不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各人民民主国家搞情报，但还是搞了。罗申大使就曾找中国外交部一名工作人员，要他提供情报，而且说不要告诉周恩来。但这个工作人员把上述情况向周恩来做了汇报。我们认为，这件事莫洛托夫事先不可能不知道。还有一些其他问题，我们对莫洛托夫有意见。因此，我们对莫洛托夫没有任何特别的好感，但我们认为没有必要在宣言中提及莫洛托夫。

毛泽东还同尤金谈了中共中央对苏共中央的看法问题。毛泽东说，我们知道你们中央内部有不同意见，有两派。我们自己内部曾几次讨论过你们中央内部的状况，并表示支持苏共中央主席团中同赫鲁晓夫站在一起的那部分人。我们这里对某些问题有一些不同意见和分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不同意见会越来越少。在许多问题上，我们的观点是接近的。我们曾经不同意你们解决斯大林问题的方式，但是应该承认，通过批判对斯大林的个人迷信，仿佛从我们身上掀掉了某种沉重的盖子。这种盖子曾压得我们喘不上气来，并妨碍我们正确地认识问题。是谁从我们身上掀掉了这个盖子呢？是赫鲁晓夫，为此我们要感谢他。

最后，毛泽东谈到在各国共产党会议上是否必须通过一个宣言的问题。他说，最理想的局面是所有的党一致同意通过宣言。现在看来，南斯拉夫是不同意发表这个文件的，波兰也可能不同意。那么，这种情况将会给共产主义的敌人一个把柄，说我们阵营出现了分裂、矛盾等。不过“天是塌不下来的”。我们认为有两种方式，从中选择一种。第一是求同。要使得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包括南斯拉夫）都能接受。要使这次庆祝会和会议表现出我们的团结，搞一个简短的公报，写上几点大家都能同意的东西。比如：（1）要团结；（2）要和平，反对战争；（3）支持民族解放运动，支持各国的正义斗争，支持进步事业；（4）如有可能的话，写上走十月革命的道路，按照各国的民族特点进行工作。第二种方案，就是把现有的宣言草案加以修改和缩短后，让大家讨论。大多数国家同意，一两个国家不同意，发表这个文件就会告诉全世界，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大多数是团结的，有一两个国家在这些问题上和我们是有分歧的。也可以采取第三种方法，即中苏两党发表一个声明，把一致的观点写上去。这样做比较容易，但是这样的文件发表以后，会在全世界引起很大的疑问，为什么就是他们两个党发表声明，其他参加会议的党为什么不发表声明？这样就可能达不到会议预期的目的。所以，我想还是通过协商，耐心做工作，搞一个大家都能够同意的文件。毛泽东请尤金将上述意见转告赫鲁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