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迷
“有好吃的,有好吃的!”阿蛋原地转了三个圈开心的欢呼雀跃。
......
自从墨流尘住在杜芝清的医馆,阿蛋便也像是串自家东屋和西屋一般,隔三差五就要来寻墨流尘,这可苦了生性喜静的杜芝清,成天被个孩子聒噪,还要照顾着墨流尘,本来就头痛不已,眼下这顾凡星还经常来找自己的茬,杜芝清叫苦不迭!
“杜大夫,这是我们家小姐送的老母鸡,给墨流尘炖上吧!”
“杜大夫,这是我爷爷给墨流尘缝制的新衣,你把他的脏衣服换下来记得让晓豆洗洗”
“杜大夫,这是我去初月河给墨流尘摘的果子......”
“杜大夫......”
杜芝清最近脑海里充斥着“杜大夫”这几个字,如魔音绕梁久久挥之不去,杜芝清与顾凡星相识也有数载,可却从未这般嫌弃于她。
只是与这杜芝清的嘴硬心软、顾凡星的嬉笑怒骂、顾老头的古道热肠比起来,墨流尘的伤病却日甚一日......
顾凡星本就有愧于他,见他并无好转自是对杜芝清怒不可遏,每日药钱诊费甚至餐食花销皆清清楚楚算给他,这么多年的月钱和坑蒙拐骗之财尽数搭了进去,就是为了让墨流尘好起来尽快带自己进入万兽林寻找若木,可是钱袋一天天瘪了下去,人却仍旧是久病不起且每况愈下,而伤了墨流尘的人也是未知......
谁能知道这墨流尘惹了何处的仇家,这夺命之掌到底会不会再来一次......又是否会连累了爷爷和自己?
一堆的困惑和长久的等待折磨着顾凡星。
“杜芝清,你不是说墨流尘的伤会好起来吗?这些时日我见他睡得越来越久,究竟为何?”顾凡星质问道。
杜芝清知晓顾凡星心急,但也无可奈何:“墨公子后背的伤势自是有所好转,只是......“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跟我来!”
正说着似乎是怕顾凡星不懂,便带着她入了墨流尘居住的屋内。
顾凡星刚进屋便远远看到墨流尘背对自己,身躯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着,他肩头消瘦,乌发散落在枕边似瀑布一般,凡星蹑手蹑脚上前探望。
杜芝清道:“你不必如此,现今他睡觉都睡得异常沉,唤他都难以唤醒,你不必怕惊扰到他。”说着大步上前,探了探墨流尘的脉随即褪下了他的外衫,背上的掌痕确实有所消减,只留手掌形状的红印烙在肌肤上,可是他周身肤色却白的有些瘆人。
杜芝清轻轻的掰过墨流尘的身体,让他换个姿势平躺在卧榻上,转过脸的一瞬间,顾凡星倒吸一口气,喉咙里似噎着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
只见墨流尘无半点唇色,两颊下陷,发际凌乱,如若不是他本身就是宸宁之貌,此时怕早已成了骇人的嶙峋枯槁。
“怎么会这样?”顾凡星上前半蹲下去仔细的看着墨流尘。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未曾见过这种病症,想必是寒症所致,他周身寒气逼人,前些日子我命晓豆为他沐浴,晓豆说刚放进的热水不肖片刻便转凉,于是反复加了四五次水,但都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如那凛冬江水冰凉彻骨。”
杜芝清无能为力看着墨流尘枯瘦的模样唏嘘不已。
顾凡星挨在墨流尘身侧,只觉汗毛直立,便用手搭在了墨流尘的额间,瞬间觉得手指寒凉刺骨:“怎么会?”顾凡星惊道。
杜芝清动了动唇:“如果是正常人,早已冻死,但是他却尚有气息......醒后也与常人无异......他究竟是何人?”杜芝清奇怪的看向顾凡星。
凡星担心杜芝清知晓万兽林之事便敷衍道:“我......我怎能知晓,我爷爷只当他是受了难的破落公子,临时留他在顾家而已。”
杜芝清当她真的并不知晓此人来历便不再继续逼问。
顾凡星看着墨流尘的样子,虽然人瘦了很多,但是他却依旧神态安然,纤长的手指微微蜷曲,如果远远看着,也许只会觉得此人正在安睡,如那吞食百花吸饮露水的天阙神仙一般。
顾凡星心道:“莫非墨流尘所说之事并非虚假?那玉佩果真是他的护身之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顾凡星岂不是偷了一条人命,马上又要害了这条人命?......不行,无论是救人也好,寻找若木也罢,这玉佩必须要寻回来,墨流尘若是真出了事,先不说砸出去的银钱和尚未寻得的若木,连自己的良心都会吃了自己!”
想到此处,顾凡星便暗下决心,找寻这永安城内所有有过前科的盗贼,拼了命也要为墨流尘寻回这玉佩,自己生的火,自己灭!
顾凡星为墨流尘掖好被子打算尽早去找,正要走......
“凡星”忽然躺在卧榻上的人气弱声嘶的轻轻叫喊着顾凡星的名字,凡星和杜芝清均转头看了过来,凡星见墨流尘睁开双眼唤着自己连忙上前坐在卧榻旁对墨流尘诅咒发誓:“墨流尘,我顾凡星定会将你的玉佩找回,你绝对不能有事!如果找不回来我便投了江水......”
“胡说什么?”墨流尘微微皱眉叱责道:“我好好的,只是近来有些贪睡,那玉佩......待我身体好转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寻回。”
“什么玉佩?”杜芝清听到二人对话瞪大双眼向前一步,眼神似乎是要食人一般。
顾凡星这才发觉自己冲动间说漏了嘴连忙道:“自.....自是我与墨公子的定情信物......你......你管这么多作甚?”
“定情......信物......”墨流尘也有些吃惊,眼神瞬间有了些许光芒紧紧盯着顾凡星。
顾凡星内心叫苦不迭,果真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万千谎言去弥补,但此时如果不这么解释她怕墨流尘不解她意道出实话。
这杜芝清是永安城出了名的“医精”,“医精”二字可不仅仅指的是医术高明,还有做事精明,做人聪明之意,谁也别想打了杜芝清的主意,除非他自己愿意......
顾凡星把手轻轻抚上墨流尘的手背,握住了他的手,假意道:“你竟病到忘记我二人定情之事了?那玉佩是你母亲给你的,你说要在大婚之日......”
看着顾凡星浮夸的演技,墨流尘内心深深叹了口气......这女人又开始了,这次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杜芝清不愧是个聪明的,他看着顾凡星和墨流尘道:“凡星不是说你与墨公子并无情愫......”
“你知道什么?”顾凡星大怒道:“这儿女之情岂是在旁人面前随意说道的,如果不是今天见流尘此番情形,我也不会把我的私事儿拿出来说!”
“流尘......”杜芝清嫌恶不看她转身为墨流尘去端药。
顾凡星见此事总算糊弄住了杜芝清便呼出一口气,无意间看见墨流尘瞅着自己连忙尴尬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玉佩之事......那个,我先去寻寻玉佩的线索,你好好吃药......呵呵......好好吃药!”说着顾凡星便闪出了屋。
墨流尘浑身疲乏不已,但看了看自己方才被握住的手又记起顾凡星说谎的面孔和她口中所言不由得笑弯了唇角:“流尘?......果真和顾老头是一家人!”
墨流尘正笑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瞬间收了表情,他轻轻从胸襟处拿出一枝丹木,看了许久小声道:“让我再撑些时日。”
他知道就算丹瑜破除万兽林龙鸟封印,自己与他回归峚山,但现下玉佩丢失,他再想回到永安城不说难上加难,就是用峚山仙泽休养这凡人身体也需耗时许久,而仙山无日夜,待他再回到永安城时,不知顾凡星已是何模样......
想起当时玉佩被顾凡星顺走的瞬间,他其实有所知晓,而自己也并未有所防备,甚至见她喜欢便破除了一体封印让她取走,这种想法似是早就想与她有所纠葛,但是自己并不知晓离了真身,这肉体竟这般脆弱,现在到底该何去何从他也不知,也许只能熬过一日是一日,只有这样才能多看看顾凡星的模样。
......
见山
见水
百寂无憀
寻天
寻地
不见碧落
原道负却仙身
只合浑浑噩噩蹉跎韶华
谁知传语青禽许尘缘
自此,只念良辰好景执相思
千载万载有情痴。
......
正坤宫
“纪将军想必也是方才得知父皇将我许配与你?”
“前几日,陛下提起过此事。”纪沐云并未抬头看琼英,一直肃穆只答不问。
琼英端起茶盏递给纪沐云轻轻一笑:“陛下怎么说?”
“陛下要我辅佐太子。”
“即是这样,纪大人为何不答应?”
“纪某乃一介莽夫,并无雄才大略,只会在战场上耍耍刀剑,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凭纪某这些腿脚功夫自然不能辅佐太子左右”
“纪大人何至于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襄都乱境皆被纪大人收复,区区一个太子有什么不能辅佐的......”
“太子乃万金之躯,公主不可......”
“咯咯......”琼英笑出了声,纪沐云莫名抬头望去,见琼英公主斜飞宝簪衬香腮,清素的面容似荷花笑开。
琼英笑言:“纪将军如何这般板板正正?这也不是莽夫该有啊!好了好了,不打趣了!纪将军我道武将都应是黑面豪爽之人,却不想纪将军与我所想出入颇大”
琼英顿了顿见纪沐云似是并不想回应任何便继续道:“这鼎国自父皇多年前回宫后便一直战事不断,父皇也日日夜夜案牍劳形,如若不是纪将军你一举平定襄都,震慑了周围数国,鼎国定仍在飘摇之中。父皇龙体抱恙,日日为太子劳心,作为臣子你必能理解,可眼下太子年幼,公主仅余我未嫁,所以父皇是想让你替代他帮助太子早成大统,可是成大统没有将领,没有士卒怎可,你说呢?纪将军。”
琼英娓娓而谈,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纪沐云不是不明白,听闻此言便道:“琼英公主坦诚相待,纪某自是感激,但纪某有一事不明!太子为何没有将领?没有士卒?普天之下必将是鼎国之土,陛下只要传位于太子,万千将领也必为太子鞍前马后奋勇冲锋。”
“纪将军当真会如此?你可手持着数十万大军的虎符!”
“纪某自然会为陛下与太子效犬马之力!”
“犬马之力?我还想问问,纪大人为何会唤楚儿神医进宫?”琼英眼里似是能洞察一切。
纪沐云一滞也回看着琼英道:“楚儿神医自是来帮助陛下治病的,公主这话,纪某不是很明白!”
琼英款款起身看看方才随闵煜出去的婢女和侍卫并未在门口,便背对纪沐云道:“纪将军的忠心朝堂之上皆有目共睹,您从未为自己求过什么,甚至父皇如何待你你都一如既往,朝堂之上你也从未驳过父皇半句,真真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但是......高岸成谷深谷为陵,就因为如此,我才觉得纪将军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说着琼英公主转身凝视着纪沐云的双眼,她自小懂得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听其言,观其眸,人焉瘦哉,而此时纪沐云看向她的眼睛并无半点飘忽。
纪沐云缓和了僵硬的脸微笑道:“琼英公主莫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所以前来质问纪某?不会是陛下让公主来试探于我?”
琼英缓缓走近纪沐云身边重新坐下,亦是同样面露笑容道:“父皇自是不知,只是我听说你拒了陛下的指婚是因为有了心仪之人”
“纪某并没有,那只是当时......”
“纪将军”琼英打断纪沐云道:“何为真何为假,琼英自是知晓,但是纪将军如果仍然执迷不悟,那我一定会找到她......你身边的楚儿姑娘也定不会喜欢她吧?”
说着琼英便又笑了起来,边笑边为纪沐云斟起了茶,纪沐云静静的接过茶盏一口饮下,喉间轻轻翻动,静静的凝视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