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次告解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罪人求神父降福。”
我:“愿主启发你的心,使你能诚心忏悔,请诚实告明。”
“神父你好,我上次办告解是在两个礼拜前。我是一名邮递员,我还是没改掉偷看别人信件的毛病,我觉得在从邮筒里取信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不属于我的了,它们会自动寻找没有封口的信件,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上个礼拜四,它们又找到了一封没封口的信,仍然是一封旧信。”
沈茹:
连续看了三遍你寄来的那封情书,我大概能猜出这个给你写情书的人是谁了。先不告诉你他的名字,教你一个办法让他自动现身。还记得上学期有一天中午,你午饭带了红焖羊肉,全班男生集体哄抢羊肉的场景吗?你找一个周五还带红焖羊肉,估计班里只有一个男生不过去吃你的羊肉,这个男生就是写情书的人。
至于为什么?等我回去再告诉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后你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他在情书里故意用小学生字体恐怕是不希望你知道他是谁。
我这边一切还凑合吧,前天刚拆的石膏,想要下地行走只能依靠拐杖。一点点来吧,争取七一前回大连。上海这边天热得早,天天在床上躺着,无聊得很,只好用看书来消磨时间。前几天偶然得到一本爱情小说,名叫《再生缘》,一个叫岑凯伦的香港作家写的。我觉得她比琼瑶写得好,琼瑶书里的爱情虽然凄美动人,但比较传统,大多是民国时期发生的,让人有距离感。
岑凯伦的就不一样,现代气息很浓,就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一样。只不过书是繁体字的,还是竖排的,看的时候有些别扭,等我带回去给你看。
还有啊,不要再给我寄笔记了,很多地方根本看不懂,我也看不进去,寄了也白寄。我的成绩你是知道的,我妈妈的意见是让我9月份开学时重上一遍高一,我自己最近脑子有些乱,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下学期就要按文理科分班了,即使我勉强留在高二,我们也不在一个班,你肯定是理科班的,我肯定是文科班的。唉!真烦,不说这些了,休学这几个月真耽误事。
对了,你上次信里说的那个治四环素牙的偏方,我试过了,完全不好用,还搞得嘴里总有一股土豆味。我要去做康复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此致
敬礼!
杜娉婷
1985年4月7日
“这是一封两个高中女生之间的信件,而且也是一封早已经邮寄成功的信。读完之后,隐隐约约间我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天看过的这些信好像有一个特点,都有一个悬念吸引着我想要知道下文。像林芳、林凯姐弟之间的信里神秘的肖雨,林芳和朱永平之间的信里林芳父亲胸膛的秘密,还有这封信里,那个叫杜娉婷的女生为什么那么肯定,用红焖羊肉就能找到写情书的男生。
不过,这封信也有一个特别之处,先前那些信都和林芳有关系,这封和林芳完全没有一点关系。至少南昌街62号这个地址没有在这封信的信封上出现,这段时间投递信件的时候,每次路过南昌街都有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
与林芳、林凯姐弟之间的信类似,这封信也是在上海和大连之间传递,这算是联系吗?我觉得有些牵强。
很快,这封信和先前那些信的联系就被我找到了。因为第二天,我就找到了当年沈茹写给杜娉婷的回信。”
娉婷:
你好,先和你说件有意思的事吧,咱班宋卫强“宋科长”的外号最近在全校都叫响了。星期二下午放学后,校门口小卖部老板像平时一样,手里拿着汽水和瓶起子问路过的学生喝不喝汽水?回答喝,他就给打开递过去。正巧宋卫强经过,老板问他:“喝不喝汽水?”
宋卫强回答:“喝……”
老板直接起开了汽水递给宋卫强。
宋卫强连忙摆手拒绝:“……喝……喝不起。”
老板立即就火了:“你小子逗我玩儿呢?”
宋卫强说:“对……对……对不起,我说话……就……就……就这样。”
老板不信,和宋卫强起了争执,最后宋卫强挨了老板一巴掌才算完事。宋卫强回家后越想越气,找了根木棍拿在手上回去找老板算账。巧的是那天正好有十几个社会小青年在校门口打群架,等警察赶到的时候都跑散了。
警察只看到一脸怒气的宋卫强气势汹汹地拿着木棍来到校门口,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气势,直接就把宋卫强给带走了。呵呵,娉婷你说逗不逗?
自从收到你上封信后,我心情一直很沉重。我可以感觉到你低落的情绪,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笔记做得不够详尽。从我个人角度来讲,非常不希望你重读一年高一。即便高二分班后我们不在一个班了,我们还在一届,以后可以一起考大学,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我觉得,你只是落了一学期的课,凭你的聪明,一定可以跟上的。
娉婷,你看这样好不好,暑假的时候你肯定就回来了,我来帮你补课。我们天天补的话,一个暑期够用了,你肯定没问题的。
差点忘了向你汇报重要的事情,前天中午,我按你说的,午饭带的红焖羊肉。打开饭盒儿飘出肉香后,像上次一样,班里的男生果然都凑了过来,我注意观察了一下,还真有一个男生没过来,是林凯。
真的会是他吗?很好奇你这个方法的依据和准确性,是因为你们两家相距不远你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吗?难道林凯不吃羊肉?不对呀,上次他也吃了呀。再就是这些和写情书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是想不到了,你快点回来告诉我吧。
从前天午饭后,我和林凯没再说过一句话。很奇怪,面对他的时候我感觉特别不自在,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了。娉婷你说我该怎样做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呢?
算起来,过年之后我们就再未见过面,真的很想你。老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离胜利已经不远了娉婷。我坚信,再见你时,你依然是以前那个热情活泼、朝气蓬勃的女孩儿。记住,我们可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呀!加油!
望归为盼
沈茹
1985年4月21日
“没错,我看到了林凯的名字出现在信里,他和沈茹、杜娉婷是同班同学。而且按照杜娉婷之前在信里的说法,林凯就是给沈茹写情书的人。
这段时间看到的这些信虽然来自不同时期,但却存在着内在的联系,它们都和林芳、林凯姐弟有关。还是先前的那个疑问,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它们呢?
对不起神父,我又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我自己也很苦恼,我该怎么办?”
随后,我按照惯例为这位处于困惑之中的教友做了劝勉和赦罪。在规定补赎办法的时候,我本打算罚他打扫教堂,想借机对他进行面对面的劝导,后又觉得不妥,也不合规范,他选择在告解亭这种非面对面的地方办告解,也许就是不想面对神父,遂只好又罚他回去念经。
我料定罚他念经很难奏效,他还会再来告解亭办告解的,并且以他的习惯,时间应该是在两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