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发展特征探析

一、引言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促进区域产业转型升级，是我国当前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家经济发展的战略重点。构建现代产业发展新体系、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及先进制造业健康发展、加快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势必对我国高等教育体系结构提出新的要求。而现阶段，我国大部分地方高校按理论研究的知识体系进行专业设置的特征仍较为明显，“学术性有余，实践性不足，高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不足”的社会问题十分突出。这种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与需求之间不协调的结构性矛盾，一方面，导致应用技术型人才供应不足；另一方面，带来大学生结构性失调严重，已不能很好地适应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因此，调整教育体系结构，培养经济社会转型所需的高层次应用型人才是我国当前紧迫而重要的任务。

20世纪80年代至今，许多发达国家和地区纷纷升格（或新建）了一批应用科技大学，这些应用科技大学凭借服务地方的准确办学定位，学以致用的鲜明办学特色，在世界范围内获得了广泛认同。其兴起与蓬勃发展，对推动区域经济发展，满足国家和地区产业转型升级对高层次技术技能型人才的需求，及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发挥了极大作用。在世界各国探索应用科技大学道路的实践过程中，荷兰应用科技大学的发展较为典型。荷兰高等教育体系包括研究型大学（荷兰语，Wetenschappelijk Onderwijs，简称WO）与应用科技大学（荷兰语，Hoger Beroeps Onderwijs，简称HBO）两部分。根据其教育、文化及科技部的相关数据，荷兰目前共有13所研究型大学，43所公立应用科技大学。2011年应用科技大学在校生人数达41.4万人，占全国高校在校生人数的63.62%，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大量的人力支持。《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荷兰国家竞争力已从2009—2010年的第10名上升至2012—2013年的第5名。2012年，荷兰在全球繁荣指数排名中，名列第8。在全球知识移民最理想的国家排名中，名列第3。骄人的成绩激发了社会各界对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发展特征进行探究的极大兴趣。本文拟以荷兰应用科技大学为例，在分析其发展动因的基础上，重点研究其发展特征，以期对推动我国应用科技大学建设提供有价值的启示。

二、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发展动因

1．高等教育大众化推动应用科技大学升格

荷兰应用科技大学最初属于中等教育范畴，最早的应用科技大学可追溯到1862年成立的海牙皇家艺术学院。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欧美一些发达国家的高等教育纷纷进入“黄金发展时期”，荷兰也不例外。高等教育入学规模的不断扩大，增加了社会对多样性高等教育的需求，因此，通过发展多样性的高等教育来满足多样性的需求势在必行。应用科技大学因费用远低于研究型大学，且教育导向符合经济发展所需，从而成为适龄青年接受高等教育的理想场所。从20世纪60年代起，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学生人数持续上升（见图1）。1986年，荷兰政府出台了在应用科技大学发展历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高等职业教育法》，促使应用科技大学脱离中等教育范畴，正式进入高等教育领域，从而形成了荷兰现行的高等教育双轨结构。20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荷兰政府对原有的350所院校进行合并调整，形成了目前43所超大型、多功能的综合类应用科技大学的布局。目前，荷兰教育水平名列欧洲前茅，在25岁至64岁年龄段中，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数已从1996年的62% 增至2010年的72%，是欧洲接受过高等教育人数较多的国家之一。

2．产业结构调整引发教育体系结构的变化

二战以后，荷兰经济持续增长，产业结构不断升级，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至2010年，荷兰的农业比重已下降至3%以内，工业比重下降至30%以内，服务业比重则上升至70%以上。产业结构的巨大改变带来人才结构需求的大调整，而由于研究型大学高度同质化，其人才培养模式很难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多样化的需求，因此，荷兰通过大力发展应用科技大学来提高对劳动力市场人才结构需求变化的反应能力。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协会（The Netherlands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ies of Applied Sciences）的数据显示，2011年荷兰应用科技大学颁发的学士学位构成领域中，经济与服务类学生人数最多，其次为工程与技术、行为与社会科学及教师教育等，最少的为农业（见图2），与荷兰经济产业分布情况十分吻合。

3．新技术革命带来的终身学习愿望日益迫切

在荷兰，随着高新产业不断涌现，岗位技术更新的周期越来越短，新旧岗位交替产生与消亡日渐频繁，人们需要不断更新职业技能才能满足劳动力市场的需求。此外，在新技术革命推动下，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快速进步也给荷兰带来新的竞争压力，人们对终身学习的愿望日益强烈。在这种背景下，应用科技大学也从单纯的技术传授转变为顾及个体的升学、自我提高、晋升及其他多种需求，在校生平均规模已从2000年的5430名增至2010年的12089名。

三、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发展特征

1．以培养适应知识经济发展、具有技术创新能力的应用型人才为办学使命

荷兰国土面积为41864平方千米，人口约为1673万人，是欧盟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作为一个面积小、资源相对贫乏的西欧小国，荷兰依靠高等教育为其经济发展注入了强大动力。荷兰知识经济水平十分发达，公司、机构和政府都从国家强大的知识经济中得到前所未有的益处。“新知识的快速、广泛应用需要大批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完成，在这一过程中，应用科技大学扮演着重要角色”，被认为是“连接知识与专业实践的桥梁”。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协会指出，为确保荷兰成为全球知识社会的引领者，国家必须变得更有竞争力与创新精神，创新成为荷兰的一个文化特征。应用科技大学因同时具备回应技术创新带来的挑战与真实工作对教育的需求，因此在国家知识经济发展道路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欧洲应用科技大学网络（European Network of Universities of Applied Sciences）则更明确地提出，技术创新不仅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也是应用科技大学人才培养的目标。

荷兰在生命科学研究和生物制品生产方面居世界领先地位。早在20世纪末，荷兰著名的应用科技大学汉恩大学就认识到生物技术将是21世纪大力发展的三大高新技术产业之一，在医学、制药、工业、农业、军事、环境及海洋等领域均有广泛应用，而且随着知识经济发展，生命科学研究与生物制品生产方面的人才需求尤其突出。因此，汉恩大学适时地开设生命科学专业，重视对学生良好的科学素养和创新能力培养，使学生掌握最新的生物技术理论和研究方法。同时，学校加强了与本国生物制品公司的合作，为学生实习与研究提供良好条件，培养具有现代生物技术产业开发能力的应用型人才。目前，汉恩大学生命科学专业的毕业生既可胜任理、工、农、医、制药及环境等领域的研究工作，也可从事生物高新技术产业管理与经贸工作，具有较好的就业前景。

2．形成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贯通机制，为经济发展提供人力支持

荷兰应用技术大学面向普通中等教育、中等职业教育和大学预备教育文凭及任何同等资格的学生招生。据统计，2006—2010年，荷兰有10%左右的中等职业教育毕业生、13%左右的大学预备教育毕业生、80%左右的普通中等教育毕业生进入应用科技大学学习；10%的应用科技大学学生进入研究型大学学习，也有近10%的研究型大学学生进入应用科技大学学习。从2002年起，荷兰引入学士与硕士体系，即学生通过应用科技大学四年或研究型大学三年学习后，可授予学士学位。获得学士学位，意味着学生具备从事高水平工作的能力，也可选择硕士学位继续深造。专业硕士学位面向有一定工作经验的学生招生，主要涉及领域有艺术、教育、医疗保健及社会工作等。这种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贯通机制，不仅为众多适龄青年提供进入高等院校深造的机会，而且还提升了整个国家公民受教育的层次，更好地体现了教育公平的诉求。

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在学生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其人才培养目标接近社会需求，与实体经济契合度高，因此对经济转型的适应能力强，能在农业、工程与技术、经济与服务、卫生保健、行为与社会科学、文化与艺术以及教师教育等众多学科领域为学生提供近200个课程计划。荷兰是通往西欧的海港门户，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理想的物流集散地，它还拥有国际性海港与机场，鹿特丹港为世界第一大港，阿姆斯特丹机场为欧洲第三大空运货港。目前，荷兰港口吞吐量占欧洲总量的40%，并承担欧盟跨境运输量的35%。荷兰拥有如此高度发达的水、陆、空综合运输系统得益于应用科技大学为其提供的强有力的物流人才支撑。汉恩大学物流专业，开设四年制学士学位项目与18个月的硕士学位项目，课程设置包括市场、管理、贸易、海关、配送、仓储、海陆空运输及成本控制等与经济发展需求紧密相连的内容，帮助学生掌握实用的物流知识和技能，提高学生对创新型经济的适应能力，毕业生就业领域包括物流经理、实物配送主管、物流分析师、配送经理、采购策划和产品策划等岗位，可以较好地满足各个层次、各种岗位对物流专业人才的需求。

3．开展应用型研究，注重与产业界保持良好互动关系

荷兰应用科技大学重视技术应用中的研发，致力于促进知识转化与循环，其研究类型以短期、应用型为主（见图3）。应用科技大学通过需求驱动的应用研究项目，把技术创新融入专业实践教学中，达到学生知识获取与实践能力培养的深度融合，以研究和教育的互动促进专业实践的创新和改善（见图4）。其教师与研究人员必须具有相关行业的从业经验，从而保证教学、科研活动的实践性，促进应用型研究与教学之间的良性循环。这种“实践导向的研究与设计活动，有利于加强教师专业实践能力”，从而提高教育质量。荷兰现代农业高度发达，在国际农产品贸易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应用科技大学的教育与研发。如荷兰应用科技大学哈莱姆学院下设农业与技术学院，其农业教育专业不仅为农业物流行业提供高素质的农产品包装、加工和营销人员，农业技术推广服务人员，农业研究人员和国际农业组织职员等，还为新技术在农业中的应用提供技术保障。学院建立了农作物育种研究所、农业技术研究所、农业经济研究所及农业工程研究所等，通过开展应用性的实践研究，确保课程开设内容与行业发展前沿保持一致，并且将实践中产生的问题及时反馈至教学，有利于技术的扩散。

荷兰是个充满机会与创新的国家。全国共有68.5万个中小企业，这些企业每年为荷兰创造高达4500亿欧元的收入。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来，在政府积极推动下，荷兰许多应用技术大学开始注重与中小企业合作进行产品研发或技术更新。近年来，应用科技大学在研发方面与本地区中小企业合作越来越密切，一方面，大学为企业提供智力支持和科研平台，帮助企业解决技术升级问题，缩短科研成果转化周期；另一方面，企业向学校提供科研资金，为学校发展注入新的活力。至2011年，荷兰有30所应用科技大学与产业界广泛合作，共同开展了包括与产业界实现知识共享的RA A K项目、促进特定经济领域发展的PID项目、激发农业教育革新的KIGO项目以及推动健康医疗研究与护理革新的ZonMw项目等，数量达到近300项。

4．推进国际合作与交流，培养学生国际化视野

荷兰奉行多元文化并存的价值准则。其应用科技大学积极推进国际化，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大量招收海外留学生。如荷兰海牙大学是一所国际化程度十分高的现代应用科技大学，设有工程、经济管理、信息技术和理论、行为和社会科学等学科，现有在校生1.6万人，其中海外学生为9600人，每年接收来自40多个国家的400多名交换生。

第二，课程开设国际化。海牙大学开设的49种全日制本科生项目中，有9种用全英文授课；9种全日制硕士研究生项目中，有3种用全英文授课。

第三，注重在教师和管理队伍中吸纳国际元素。海牙大学的教师来自全球146个国家，教师在多元文化融合与碰撞中共同学习和生活，促进大学朝国际化方向发展。

第四，办学理念国际化。海牙大学与美国、加拿大、英国、德国、芬兰、意大利、澳大利亚和西班牙等国家的近300所著名高校建立起了学分互换制度，鼓励学生探索其他民族的文化，努力成为一个思想开放、独立思考的“世界公民”。计划至2015年底，所有海牙大学毕业生，均有到国外进行至少半年的交换、交流学习的机会。为让毕业生拥有开阔的国际视野，海牙大学还与全球诸多国际知名企业如壳牌石油（Shell）、联合利华（Unilever）等紧密合作，使毕业生有直接加入世界知名企业、集团的机会。

四、借鉴与思考

产业结构调整对高校而言，在高端服务类、技术技能型及创新型人才的培养等方面提出了新的挑战，传统的高等教育模式已不能适应我国快速发展的经济与激烈的全球竞争。新形势下，我们需要从教育体制上进行改革创新。正如荷兰等西方发达国家在20世纪所经历的产业结构重大调整对人才需求的变化一样，我国当前现有的高等教育结构需要做出调整，尤其是要提高地方高校对产业结构调整的反应效率与服务能力。目前，我国已有不少地方高校根据区域产业和当地经济社会发展需求，明确提出把培养应用型、技能型人才作为自己的办学定位。在专业设置、教师队伍建设、招生、教育教学改革及校企合作等方面做了许多有益探索与尝试，为区域和地方产业结构升级做了积极贡献。但是，由于缺乏国家政策支持，这些地方高校在体制机制上遇到了一些“瓶颈”。因此，借鉴荷兰等西方发达国家的做法，我国应尽快建立和发展一批应用科技大学，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应用科技大学发展之路，促使人才培养的质量和结构适应经济发展的需求，尤其是实体经济发展要求，并且推动应用科技大学成为提升产业竞争力和国家竞争力不可或缺的重要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基地。

（本文作者：王云儿，发表于《江苏高教》201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