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讲 “君子有三畏”
吴国龙
在思想史领域中,思想家们往往会提出一些“人人心中皆有、人人口中却无”的道理。这些道理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改变着人们的行为方式。孔子提出的“三畏”思想,即属于此类。《论语·季氏》载“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现代西方存在主义哲学家往往把对畏惧、对死亡的忧虑等非理性的心理体验当作人本真存在的基本方式,认为只有揭示它们才能揭示人的真正存在。而在两千五百年前,孔子明确提出了“君子有三畏”的思想。
知道“畏惧”,这几乎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甚至动物出于自我安全保护的本能,都有某种“畏惧”感。哲学家所做的,不是有意去消除“畏惧”,而是教人什么该畏惧,什么不该畏惧,并且如何改变“畏惧”,使它升华为一种“敬畏”。孔子所提出的“三畏”思想,就是一种升华了的“敬畏”思想。
孔子的“三畏”思想,有这样两个特点:其一,它保留了“天”的神秘性,强调对“天”要“敬畏”,这就为人类可能的无忌惮行为构筑了一道最后的堤坝,即当人类的一切道德、法律约束不了人类自身的时候,还有一个外在的超越性的“天”作为最后的审判者;其二,孔子将自己文化担当的使命感与天命联系起来。[1]“大人”“圣人”乃是人文信仰的倡导者、制定者、维护者和传播者。“天命”“大人”“圣人”共同成为构筑和保证社会共同体的道德屏障,只有遵守它,社会共同体才能有秩序的运作。而在“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三者中,“畏天命”是更为根本的。今人也许要反问:孔子所谓的“三畏”具体内容是否真的该“畏”?我们的回答是:孔子思想的根本精神在于人应该有“敬畏”之心。人类在天地宇宙中毕竟太过渺小了,因而必须要保持对天地宇宙的“敬畏”之心,不能无所忌惮,为所欲为。“大人”“圣人”的职责也在于看护人们不能失掉这种“敬畏心”。今天的人类,恰恰是失掉和正在失掉“敬畏”之心,而已将自己引向了危险的边缘。所以,在我们看来,重温孔子的“三畏”思想,对于调整和矫正今人的思想或许不无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