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小词典》对《现代汉语词典》的贡献
提要 本文从《现代汉语小词典》第5版对《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的挖改和对《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的修订所做出的贡献来谈《现代汉语小词典》第5版的修订，列举了“冰镇、更、奈何、派、鲞、徐徐、盗用、镀金、户型、几、少女、预报”12个条目，对它们的修订情况进行较深入的讨论。
关键词 《现代汉语小词典》 《现代汉语词典》 词典修订 系列辞书
一 引 言
《现代汉语小词典》（以下简称《小现汉》）是《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系列辞书中的一种，《现汉》每出版一个版次，之后《小现汉》也出版一个版次。《现汉》1978—2005年出版了第1—5版、《小现汉》1980—2007年也相应地出版了第1—5版。
《小现汉》是根据《现汉》）压缩改编而成的，但不是仅仅比《现汉》少收录一些条目，而是在体例、释义、举例等方面都要根据《小现汉》的特点有所改变，与《现汉》不尽相同。
本文主要讨论《小现汉》第5版的修订。《小现汉》第5版是在《小现汉》第4版的基础上，参照《现汉》第5版进行修订的。《现汉》是一部经典辞书，达到了很高的水准。不过作为一部词典不可能尽善尽美，仍然会有改进、提高的空间。因此《小现汉》第5版虽然以《现汉》第5版为样本，但不是原样照抄，而是重新审视，如果发现有不够完善的地方，尽量在研究的基础上弄清问题的所在，并予以较稳妥的解决。下面从《现汉》第5版和第6版根据《小现汉》第5版所做的挖改和修订来谈《小现汉》对《现汉》所做的贡献。
二 《小现汉》第5版对《现汉》第5版的挖改所做的贡献
《现汉》第5版是2005年6月出版的，同年下半年《小现汉》第5版开始修订，2006年4月修订完成。这时正值《现汉》第5版出版近一年，根据读者意见和我们自查发现有少量差错，需要挖改一次（2006年10月第360次及以后印刷出版的版本为《现汉》第5版挖改本）。借此机会根据《小现汉》第5版修订时发现的问题，提出挖改意见，供《现汉》第5版挖改参考。据初步统计，《现汉》第5版挖改时吸收这些意见而挖改的有数十条，现择要举例予以说明。
1. 冰镇
【冰镇】动把食物或饮料和冰等放在一起使凉：~西瓜|这汽水是~过的。（《现汉》第5版）［1］
“冰镇”的字面义是“用冰使（食物、饮料）凉”，第5版对“冰镇”的释义紧扣字面义释出了“冰镇”最典型的词义。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的变化，词义的内涵也会发生变化。比如，以前要想使食物、饮料等变凉，只能把它们和冰放在一起或把它们放在冷水里，现在有了冰箱，也可以把它们放在冰箱里。所以就有了“芒果汁放冰箱里冰镇后更好喝”这样的说法，而且现在用冰块冰镇已经很少见，反而用冰箱冰镇却很普遍。原来的释义已经涵盖不住现在的用法，这就需要修改，使之与时俱进。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冰镇”做了如下的修改。
【冰镇】动把食物或饮料和冰等放在一起或放在冰箱里使凉： ~西瓜｜这汽水是~过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原来不错的释义也会出现问题，这是词典修订时需要特别注意的一点。
2. 更
更 名旧时一夜分成五更，每更大约两小时：打~｜三~半夜。（《现汉》第5版）
“更”表示的是时间单位，表示时间单位的词有的是名词，如“小时、时辰、星期、月”，有的是量词，如“夜、天、分、秒”。那么“更”归入名词好呢，还是归入量词好呢？现有的词典有的标名词，如《现代汉语学习词典》《应用汉语词典》；有的标量词，如《现代汉语用法词典》。考虑到“更”是用“小时”作注的，而且还可以做宾语（打更）、做主语（更深了），《现汉》第5版就把“更”标作了名词。现在看来还是有问题的，首先时间单位名词都可以受数量词修饰，如“一个小时、一个时辰、一个星期、一个月”，而“更”不能受数量词修饰；其次有的量词有时也可以做宾语（读秒）、做主语（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因此“更”还是标成量词比较好。另外，跟“更”同一类的“点（旧时夜间计时用更点，一更分为五点）”《现汉》标的是量词，在处理上“更”应该与“点”相一致。根据以上的分析，《小现汉》第5版把“更”改标为量词。
更 量旧时一夜分成五更，每更大约两小时：打~｜三~半夜。
3. 奈何
【奈何】❶ 动表示没有办法，意思跟“怎么办”相似：无可~|~不得。（《现汉》第5版）
“奈何”是个文言词，意思是“怎么办”，例如“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但是它本身并不表示没有办法，只有用于反问或否定格式里才表示没有办法。把“奈何”解释为“表示没有办法”是误把组合义归到了“奈何”的词义上。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奈何”做了如下的修改。
【奈何】❷ 动意思跟“怎么办”相似，用于反问或否定式，表示没有办法：无可~｜~不得。
修改后的释义首先解释“奈何”本身的意义，然后再说明“奈何”跟其他成分组合后整个组合表示的意义，也就是说“无可奈何、奈何不得”整个组合表示的是“没有办法”。《现汉》收录了“无可奈何”，它的释义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可想”，这正好印证了我们所做的分析和修改的释义是站得住的。这说明词典释义一定要区分词本身的意义和词组合后整个组合的意义，不能把整个组合的意义归到某个组成成分上。
4. 派
派 名一种西式的带馅儿的点心：苹果~｜巧克力~。［英pie］（《现汉》第5版）
“派”的释义并不错，但不够好，这涉及多项定语的次序问题。一般来讲，能不带“的”的比必须带“的”的定语更靠近中心语。“西式”可以不带“的”修饰“点心”，而“带馅儿”一般要带“的”，可以说“西式点心”，一般不说“带馅儿点心”。所以《小现汉》第5版对“派”做了如下的修改。
派 名一种带馅儿的西式点心：苹果~｜巧克力~。［英pie］
修改后不仅节省了一个“的”字，而且更加通顺。
5. 鲞
鲞 剖开晾干的鱼：鳗~|白~。（《现汉》第5版）
“鲞”的释义有歧义，可以做两种切分：“剖开/晾干的鱼”或“剖开晾干的/鱼”。前者是动宾词组，意思是把晾干的鱼剖开，后者是偏正词组，意思是先剖开然后再晾干的鱼。根据生活经验，“鲞”的释义显然是指后者，所以《小现汉》第5版对“鲞”做了如下的修改。
鲞 剖开后晾干的鱼：鳗~|白~。
词典释义不应该含有歧义，如何发现释义中的歧义、避免歧义，这也是词典释义需要研究的课题。
6. 徐徐
【徐徐】〈书〉副慢慢地：列车~开动。（《现汉》第5版）
“徐徐”《现汉》第1—4版的释义都是“慢慢地”，结构助词“地”是做状语的标记，说明“徐徐”只能做状语，因此第5版根据释义把“徐徐”标成副词。但是后来收集到“春风徐徐、徐徐微风”的用例，说明“徐徐”还可以做谓语和定语。由此可见，把“徐徐”标成副词是欠妥当的，应该标成形容词，因为形容词可以做谓语、定语，还可以做状语。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徐徐”做了如下的修改。
【徐徐】〈书〉形缓慢：清风~|列车~开动。
《小现汉》第5版不仅把“徐徐”改标为形容词，还修改了释义，增补了例句。这说明标注词类要根据原有释义，但又不能完全拘泥于原有释义。在标注词类时，如果发现原有释义与词类标注不协调，应相应地进行修改。
三 《小现汉》第5版对《现汉》第6版的修订所做的贡献
2008年《现汉》第6版开始修订，2012年出版。在第6版修订期间，我们再次根据《小现汉》第5版修订时发现的问题，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供《现汉》第6版修订时参考。据初步统计，《现汉》第6版吸收这些意见而修改的条目也有数十条，现择要举例予以说明。
1. 盗用
【盗用】非法使用公家的或别人的名义、财物等：~公款｜~他人名义。（《现汉》第5版）
《现汉》释文中常常使用括注，括注是释文中需要交代而又不是词语自身意义的部分。因为这部分不是词语自身的意义，所以还可以在该词语的上下文中出现，而词语自身意义的部分一般不能再在该词语的上下文中出现，例如“胖”，《现汉》的释义是“（人体）脂肪多，肉多”，“人体”不是“胖”的自身意义，所以放在括号内，它可以出现在“胖”的上下文中，可以说“探索人体变胖的真正原因”，而“脂肪、肉”是“胖”的自身意义，它们不可以再出现在“胖”的上下文中，不能说“脂肪变胖、肉变胖”。显然“盗用”释文中的“公家的或别人的名义、财物等”不是“盗用”的自身意义，“盗用”自身的配例“盗用公款、盗用他人名义”就是证明，所以“盗用”释文中的“公家的或别人的名义、财物等”应该放在括号内。另外，“盗卖”《现汉》的释义是“盗窃并出卖（公物、公产）”，其中“公物、公产”就是放在括号内的，这就更证明了“盗用”释文中的“公家的或别人的名义、财物等”应该放在括号内。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盗用”做了如下的修改。
【盗用】非法使用（公家的或别人的名义、财物等）：~公款。
这样修改后不仅使“盗用”的释义更加准确、规范了，也使得与同类词“盗卖”释义的行文更加一致了。
2. 镀金
【镀金】❶在器物的表面上镀上一薄层金子。（《现汉》第5版）
释义中“一薄层金子”欠通顺。这种组合的语序很值得研究，比如“一摞杂志”和“一本杂志”，都是数量名组合，可以说“一大摞杂志”，但不能说“一厚本杂志”，只能说“一本厚杂志”或“一本厚厚的杂志”、“厚厚的一本杂志”。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镀金”做了如下的修改。
【镀金】❶在器物的表面上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子。
值得说明的是，《小现汉》第3—4版“镀金”的释义就是“在器物的表面上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子”，因此这与其说是《小现汉》第5版对《现汉》第5版的修改，不如说是采纳了《小现汉》第3—4版的释义。这也提示我们在修订《现汉》时也要注意参考《小现汉》，吸收《小现汉》可吸收的地方。
3. 户型
【户型】名房屋（多指单元房）内部格局的类型，如朝向、房间数量等。（《现汉》第5版）
释义把“朝向”也算作户型的一部分，其实户型不应该包括朝向。首先，字面义不涉及朝向，“型”就是“形状、样子”，户型就是指房屋内部的形状、结构，也就是房屋内部的格局、布局。其次，从下面的实际用例也可以看出“户型”不包括“朝向”。
那个重庆的老板买的是1栋，现在卖的是6栋和7栋，就隔一条马路，户型都是一样的，就是朝向不同。（人民网）
买高层的楼怎么选户型、朝向、楼层？（百度网）
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户型”做了如下的修改。
【户型】名房屋（多指单元房）内部格局的类型，如一室一厅、二室一厅、三室一厅等。
值得说明的是，现在房屋中介介绍户型时，往往包括朝向，因为朝向是房屋价格的一个重要因素。我们曾就这个问题请教过房屋中介，确实有的中介认为户型包括朝向。对此我们暂时没有把朝向包括在户型之内。如果将来大多数人都认为户型应该包括朝向，那也是语用义，不是字面义。对此可以采取变通的方法来处理，把“户型”释为：“房屋（多指单元房）内部格局的类型，如一室一厅、二室一厅、三室一厅等（有时也包括朝向）”。
4. 几（jǐ）
几 数❶询问数目（估计数目不太大）：来了~个人？｜你能在家住~天？❷表示大于一而小于十的不定的数目：~本书｜十~岁｜~百人。（《现汉》第5版）
一些语法书把“几”归入数词，如《现代汉语语法讲话》（173页）指出“‘多少’和‘几’都是数词，可以问数量”，《语法讲义》（45页）把“几、多少”等归入了系数词，《现代汉语八百词》（290页）也把“几”的义项❶和❷标为数词，所以《现汉》第5版也就想当然地把“几”归入了数词。但是我们在《小现汉》第5版修订时发现，《现汉》《小现汉》各版次都收有“代词”这一条目，并把“几”作为疑问代词的例词。
【代词】代替名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副词的词，包括：…… b）疑问代词，如“谁、什么、哪儿、多会儿、怎么、怎样、几、多少、多么” ……（《现汉》第1—5版）
这样就出现了矛盾。那么“几”究竟应该归入数词还是代词呢？代词是词类中一个特殊的类，它们不是按语法功能划分出来的，而是按照它们具有“替代作用”划分出来的。如果说名词、动词、形容词是纵着切分出来的，那么代词就是横着切分出来的。因此代词有名词性的（你、谁、什么、这）、谓词性的（这么样、怎么样）、副词性的（这么、那么、多么、多）和数词性的（几、多少）等。从代词的定义出发，“几”义项❶应该归入代词（疑问代词）。根据以上的分析，《小现汉》第5版对“几”做了如下的修改。
几 ❶ 代疑问代词。询问数目（估计数目不太大）：来了~个人?｜还能住~天？❷ 数表示大于一而小于十的不定的数目：~本书｜十~岁｜~百人。
这样修改后也与《现汉》第5版中的其他相关条目相一致了。例如：
【几何】〈书〉代疑问代词。多少：价值~?
【几儿】〈口〉代疑问代词。哪一天：你~来的?｜今儿是~?
【几时】代疑问代词。什么时候：你们~走?｜你~有空儿过来坐吧。
【多少】代疑问代词。❶问数量：这个村子有~人家?｜今年收了~粮食? ❷表示不定的数量：我知道~说~｜有~人，准备~工具。
5. 少女
【少女】名未婚的少年女子。（《现汉》第5版）
“少女”《现汉》第1—4版的释义是“年轻未婚的女子”，“年轻”的意思是“年纪不大（多指十几岁至二十几岁）”，显然二十几岁的女子不能叫作少女，因此第5版修改为“未婚的少年女子”，“少年”的意思是“人十岁左右到十五六岁的阶段”，从年龄段上来讲，第5版的释义有所进步，比第1—4版更准确了，但是十岁左右到十五六岁的女子在现代社会里不可能结婚，未婚是默认的，不存在已婚的少年女子，可以说“未婚的”三个字是多余的，应该删去。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少女”做了如下的修改。
【少女】名少年女子。
第1—4版为什么把“少女”释为“年轻未婚的女子”，可能是受“少妇”释义的影响，“少妇”的释义是“年轻的已婚女子”。其实“少女”和“少妇”不是相对的一组词，“妇”有“已婚的女子”的义项，“女”没有“未婚的女子”的义项，这说明认清词与词之间的关系对释义也很重要。
6. 预报
【预报】动预先报告（多用于天文、气象等方面）：天气~。（《现汉》第5版）
“预报”《现汉》第5版只立有动词义项，但例子“天气预报（向有关地区发出的关于未来一定时间内天气变化的报告）”显然是“预报”的名词用例。这样释义和举例不是很协调，那么是否可以给“预报”分立出一个名词义项呢？动词什么时候可以分立出名词义项，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目前还没有圆满的解决。现在有一种看法，除了形式标准外，频率也是应该考虑的重要因素。比如《现汉》“希望”有动词义项和名词义项，而“期望”只有动词义项，有的学者认为二者处理得不一致，可以都不立名词义项；有的学者认为就应该这样处理，因为“希望”做名词用的频率比“期望”高得多。“预报”名词用法的频率极高，尤其是“天气预报”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使用频率更高。而且《现汉》给“预报”释文的中心词“报告（❶动把事情或意见正式告诉上级或群众。❷名用口头或书面的形式向上级或群众所做的正式陈述。）”和“预报”同一字头下的“预告（❶动事先通告。❷名事先的通告。）”都分立出了名词义项。这样看来，也可以给“预报”分立出名词义项。因此《小现汉》第5版对“预报”做了如下的修改。
【预报】❶ 动预先报告（多用于天文、气象等方面）。❷ 名预先的报告：天气~。
四 余 论
“编词典是遗憾的艺术”，一部词典不论达到多高的水平，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所以词典需要在不断修订中逐步完善。我们把《小现汉》修订看作是对《现汉》修订的一次再检查，再反思，再深入，如果《小现汉》的修订在《现汉》的基础上对某些条目的处理有所提高，那样才会更有意义。也就是说《小现汉》虽然是根据《现汉》压缩改编的，但对《现汉》也应该有“反哺”的作用。前面我们介绍了《小现汉》第5版修订的条目，这些修订内容《现汉》第5版挖改本和《现汉》第6版都吸收了。这说明《小现汉》第5版对进一步提高《现汉》的编写质量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也是对《现汉》系列辞书做出的贡献。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词典是集体成果，如果说《小现汉》第5版对《现汉》第5版挖改本和《现汉》第6版有所贡献，那也要归功于集体的智慧和力量。如果哪一条修改得不够妥当，也恳请广大读者和专家多提宝贵意见，以便在以后的修订中予以纠正。
附 注
［1］ 本文的词语解释都出自《现汉》和《小现汉》，需要交代具体版次的则随文注明。为了节省篇幅有的删去了与本文无关的义项和词类标注符号，对某些释义及例子也做了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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