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本书作者的工具 注24
回头看显而易见,达尔文关于自然进化与文化演化相似性的感觉值得“同伴的评判”。但在那个时候,有关文化的知识状况根本就没有为“大胆的假设”做好准备。所以他的直觉找不到“证据”。然而,他的直觉有资格成为波普尔所谓的“科学发现逻辑”的要素:
大胆的理念、无根据的预期和推测的思想是文明解释自然的唯一手段:我们把握自然的唯一工具。我们要大胆地使用这些理念、预期和推测,以赢得奖赏。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思想、害怕遭遇批驳风险的人,就不能上场参加科学的游戏。(Popper 2002: 279-280)
达尔文在世期间,他的自然选择进化论的标记是前科学,而不是“证据”。如此,进化论遭遇了“批驳的风险”,但进化论的确促进了“科学的进步”。后起的发现(如基因、DNA、基因组编码)和一个多世纪知识的快速发展尤其生物科学的发展,往往都证实了他的物种理论。是时候了,我们早就该用波普尔所谓的唯一手段“解释”文化了;早就该让各种先行和现存的尝试去进行解释,以综合成一种方法论:不仅要给文化研究添砖加瓦,而且要重组文化研究的领域。
达尔文没有从事持久的语言研究。出于科学的原因,即“缺乏证据”,对他有关语言自然选择的直觉,我们可以忽略不计。但鉴于那时的学术状况,以及宗派(宗教)和党派(民族主义)的学术用途,更加可能的解释是:他播撒思想种子的土壤肥力不足,难以培育他播下的思想种子。问题不在达尔文身上,也不在于他的大胆思想,问题出在文化研究者及其思想身上。
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样的宣示可以用一条(自然选择的)规律来表达。这一宣示把语言及文化变成一套系统,这些系统的运行、变化和发展以内在规律和机制为依据。反过来,这样的构想似乎否定了人的力量(灵感、天赋、创造性),否定了精神或形而上的因果关系(来自外源的思想;超自然、精神或神赐的思想)。在某些方面,这个理念的表意功能——自然选择的意义——比达尔文《物种起源》的思想更富有启迪意义,因为它们推翻了神和个人意识的中心地位;在意义、关系和身份的创造和发展中,在知识的发展和表达中,它们失去了因果关系的地位。倘若“受宠语词的生存或保存”遵循的规则是 “变异、选择、保持”的遗传规则,那么,它们的生存或保存和使用者的意志或意向就几无关系可言,和使用者的身份或意识形态更没有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