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心理学: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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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科学家

科学家和他同时代的大部分人不一样,他不太关心人们平常关心的事情。如果他是哥白尼(Copernicus),他就不会崇尚古代;他放弃享受由于同伴的尊重带来的乐趣,也不会考虑教会的尊严。如果他是牛顿(Newton),他就不会渴慕名声,不会公开自己的发现,害怕谈及私事。如果他是赫胥黎,他就会祈求,“只要做了,就不必关心人们是否认为我做了工作。”赫胥黎,作品引用,162页。但是,哥白尼、牛顿这样的科学家,谁会怀疑不是他(赫胥黎)做的呢?否定词只讲出了其中的一部分。毫无疑问,科学禀性还有肯定性的东西,还有用于补偿和替代被遗弃物的东西。我们必须努力弄清这些东西。

我们的两个形容词所形容的态度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情感倾向,一种“好奇”、“对真理的爱”、“对事实的感情”。一眼看上去,这些短语好像是矛盾的:无私与特殊的兴趣配成对,非个人化与个人偏好结成双。其实,它们并不矛盾。因为,“无私的”并不意味着“毫无兴趣的”(uninterested),“非个人化的”也不意味着“冷酷无情的”(unfeeling)。科学家与其他任何人一样都有强烈的情感。虽然如此,如果我们要真正理解科学禀性,我们就必须探究感情背后的有机体意向。

因为从肯定的一面看,科学家的特征便是,本能地决定投身于他的研究主题中,专心致志于该主题,融入其中。我们知道,有些人为了献身于对野蛮人生活的研究,毅然放弃文明人的生活习惯,跟野蛮人一样生活多年,成为他们所研究部落的骨肉兄弟。就这样,科学家不为日常生活之乐趣所扰,他们凭着本能的禀性投身于特殊的研究目标。背负地球和地球上全人类兴趣的哥白尼,变成了太阳,并从太阳的角度审视天堂。同样,牛顿变成了月亮,并且,如同月亮照向地球,他确实变成所有物质的主体,投身于万有引力的一般定律。如果这种语言似乎过于夸张,我们不妨谦逊一点,科学家从其研究对象中清除了一切优先赋予的意义和解释;他们从研究对象的角度,从研究对象的本来面目去考虑研究对象。从这种意义上讲,科学资料是毫无意义的,意义已被清除,剩下的只有存在。事实上,它们很快又获得一种新的意义,科学的意义。精确地说,这种意义已非原先的意义,这种意义是自然的模型,是存在的习惯方式。如果科学是一种好奇,那么,这是一种穿透解释之表层,直抵其单纯存在的好奇;如果科学是对真理的爱,那么真理是物体及其同类的面貌,是把自己投身其中的人们的面貌,而科学则努力探究这一面貌;如果科学是对事实的爱好,那么事实就是一个清除了信念、推断和所有这类评价的世界的物质,而科学的存在便是为了探索这一世界。科学家的本能趋向是朝向现实的本质,此时,宇宙意义、艺术价值、社会效能、个人推断之类的用途和意图不复存在。他只肯定地对事物是“什么”加以反应,而不肯进一步对兴趣和欣赏的需求作出反应。

所有这一切都已多次提到,每一种陈述都可以通过字面上或是内涵上引用加以证明,但正如人们难以认识到“无私的”和“非个人化的”内在否定性,人们也难以认识到,在肯定意义上,科学资料便是我们所称呼的存在之物。非常可悲的是,在心理学中,这种迟钝的现象尤为普遍。例如,赫胥黎认为心理学研究者的首要工作是清除自己的各种先入为主的看法,“根据观察所得形成心理映象”。但他既没有提到,也没有看到,这样所得到的心理映象必须与一般科学资料性质一致;并且,如果心理学想成为一门科学,它必须处理有关存在的题材。赫胥黎,《休谟》(Hume),1881年,62页。比较这一陈述(51页):“无论置生理学于何种地位,都应该给心理学以同样的称号。”以及目录(71页)“意识的基本状态。”希尔(A.Hill)认为,“科学不能穿透意识的世界”,但同时他又把感官看做“心灵的代理人”,告诉我们,“思维忽视了视觉形象的错误”,并问道,“作为属于外部世界的事物的性质”,各种感官给了我们什么“信息”? [《科学入门》(Introduction to Science),1900年,14页、28页以下]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混乱,尽管我们必须公正地说,如此之糟的混乱是由专业心理学家造成的。实践胜于口头教诲。其原因之一是,出于真诚而采纳的口头教诲并非总能给头脑清晰地提供实践所能给我们带来的东西。

为了我们自己,如果要用一个词总结科学禀性的肯定性特点,我们难以发现比“遵循”(observance)更好的术语。尽管这一词语并不太妥帖,它仍然暗示了对事实的尊敬和赞同,以及对事实的沉迷,这是我们所看到的科学家的特点。它亦显示出,我们上文提到的矛盾只是表面上的而非事实。因为,尽管遵循是完全无私的,但吸引了我们的全部兴趣;尽管遵循是完全非个人化的,但吸引人们全身心的投入。因此,科学家的“特殊使命”是对人类经验世界无私地、非个人化地遵循。他是自然的仆人,把解释留给那些不同爱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