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彩陶中的笔迹
中国的制陶有8000年的历史,作为制陶术中彩绘工序必用的原始绘制工具笔、墨、砚,大约在新石器时代后期就已使用。已经出土的原始石砚、石墨、陶杯等新石器时代的文化用具实物就是明显的历史见证。彩陶时期的原始毛笔,虽然至今尚未发现其实物遗存,但是从有关原始彩陶的绘制图案来看,这一时期已有了原始的毛笔。彩陶作为原始描绘的物质载体,是适宜软性画笔一类的原始绘制工具的。如果没有画笔的使用,制陶术中的绘彩工序是很难完成的。中国毛笔的发明与这种画笔有关,它也为后来毛笔作为文字书写的工具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参照和借鉴。
简陋的绘写工具作为“准毛笔”,有弹性,有锋颖,能蓄水,便于涂刷。通过对彩陶实物真迹的考察,已经可以看出笔的雏形,较宽的笔道疑是植物纤维和毛状物做的刷子(如钱山漾出土的棕刷)画出来的,比较细的线迹则让人感到是兽毛笔所画,其中表现出来的形态与痕迹的品质已经接近于后世成熟的毛笔。
甘肃秦安大地湾一期文化遗址中,出土的一批彩陶多在圜钵的口沿处画一圈红色宽带纹,宽为2.0~2.5厘米。钵沿内还绘有一圈均匀的红色窄带纹,宽为0.4~0.5厘米。红色宽带纹看不出重复描出的痕迹,应是用宽刷状的笔绘出。口沿处的红色窄带纹须用细笔才能绘成。同是秦安大地湾平坡类型1号房基出土的鱼纹彩陶大盆,口径为50厘米,盆腹绘着一圈并列的两条鱼纹,鱼身外廓线以一笔绘成,线条长三十多厘米,线描浑圆而遒劲有力。这说明此时的毛笔已有了较强的蓄墨功能。还有如仰韶晚期的石岭下类型的彩陶,不仅能画流畅的长线,而且还有顿挫起伏变化,线条的收尾部分大都显有尖锋。早些时候半坡类型彩陶花纹的线条的收笔,很少露有尖锋,表明这时的毛笔的聚尖力还不够强。
在有五千多年之久的甘肃大地湾地画《双人图》中,我们也可窥见毛笔迹象和书写意味。这幅画画在真正的地上,基础是涂了一层白灰面,是用姜石粉和红黏土等混合而成,主要图像则用炭黑颜料画成,其中毛笔运行的轨象已经清晰可见。
甘肃甘谷县西坪出土的鲵鱼纹彩陶瓶,纹样的线描有粗细变化,顿挫有力,应该是用兽毫的尖锋毛笔绘成的。
美术史研究表明,绘画用笔先于书法用笔。实际上自从旧石器时代晚期有了绘画,就产生了绘画用笔。根据陶器纹饰、岩画笔迹推测,史前绘画用笔,可能有硬笔和软笔两种。新石器时代中期以前,大多陶器纹饰笔迹光洁整齐,无毛笔划过的绺状痕迹。推测当为植物秸秆所制画笔或手指所画,这是硬笔类。新石器时代晚期马家窑文化的彩陶纹饰中,存在着毛笔划过的分叉和绺状痕迹,应是早期的毛笔所画,这应当看做我国毛笔的始创。从后来战国出土的毛笔推测,可能是将动物毛捆扎于木棒、竹竿外端的简单制品。
潘天寿先生早就指出:“此种彩色陶器,用黑色线条绘就,运线长,水分饱,线条流动圆润,粗细随意,落笔收笔处,每见有蚕头鼠尾,且有屋漏痕意致,证其为毛笔描绘无疑。”张明川先生说:“笔者曾在陶坯上多次做过模拟绘制试验,未烧制过的陶坯尽管经过打磨,仍有吸水性,没有含水量较多的毛笔是绘不出长达三十多厘米的线条的。用于彩绘的黑色颜料,据化验为矿物的二氧化锰,即使经过精心研磨,用软毫笔绘制时,仍是运笔滞碍。我曾用多种笔去摹绘彩陶鱼纹的长线,效果均不佳,唯有用瓷厂专业的长锋硬毫方能达到摹绘的要求。”潘天寿用后世毛笔典型笔法“屋漏痕”、“蚕头鼠尾”来考证彩陶绘写的毛笔,可以想见当时的毛笔形制与后来的毛笔相差不会很大。只不过,彩陶纹饰的制作主要是把精力集中在样式上,笔法还没有提到自觉意识的层面上来,很少有提按、使转、疾徐、顿挫之类的用笔技法讲究,而且毛笔的精良程度还不够高。即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确信我国远在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已经出现了毛笔,发展到新石器时代晚期,毛笔已具有较好的性能,表现出与后世毛笔相接近的形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