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传统文化与人格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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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二

我以为,中国儒家哲学最重要的内容,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天、理、心。唐代以前的哲学主要是关于“天”的哲学,“天”既是天神之“天”,也是本体之天,又是自然之天。这时学问的最高境界是“究天人之际”。宋代以后,“二程”、朱熹的哲学主要是关于“理”的哲学,“理”既是本体之理,也是事物规律之理,又是社会伦常之理。南宋陆九渊创立了心学,心学经杨简到明代的王阳明发展到顶峰。先秦孟子虽然也讨论过“心”的概念,但在当时并未形成一种被称为“心学”的专门学问。心学家的一个基本观念是,只有“心”才是最重要的概念,若无“心”,便无从认识“天”和“理”。人的心量广大,“天”和“理”并不外于吾心,所以陆九渊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古人所说的“心”指的是思维器官。在今人看来,它实际对应的是人的大脑。它是大自然经千百万年创造、进化的最复杂奇妙的杰作。如今高度发展的科学,可以使人类聆听宇宙间百亿光年以上的信号,可以探究小到夸克级的物体。但是对于人的大脑活动机理的研究,相对而言却非常落后。这主要是因为,我们不能通过解剖的方式来研究大脑的活动机理,解剖了大脑很可能会破坏大脑;即使以外部电子测试的方式研究大脑,也会干扰大脑的正常活动。

实际上,我们对大脑活动机理的认知,反而是依靠传统的反观内省、哲学推理的方法来进行的。在这方面,宋明理学家其实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前辈学者刘师培不是以哲学来定义理学,而是认为理学是“伦理学加心理学”,是很有见地的。

先秦儒家乃至宋明理学家对于“心”(大脑)的研究,创立了许多范畴,比如“心”,这是一个思维器官的统体概念;“性”是关于人与生俱来的本质属性(孟子及宋明理学家认为是仁、义、礼、智)的概念;“情”,包括喜、怒、哀、乐、爱、恶等情感和情绪;“欲”,包括富贵利达的欲求,以及生理欲求、嗜欲等;“志”,指志向、志愿等;“意”,既包括“主意”等确定的意向,也包括一闪即逝、不确定的“意念”等;“知”,则表现为大脑分析、综合的认识能力。所有这些范畴,都反映为人“心”(大脑)的不同侧面,而学人正是通过这些范畴来认识“心”的。

人的大脑有一个特点,就是一个意念接着一个意念,念念相续。人若停留在某种烦恼、焦虑的念头上过不去,那便形成“抑郁症”等病态心理。佛教、道教教人调“心”,甚至教人“禅定”,尝试改变人的念念相续的状态,而提出“一念代万念”,乃至“空空”“无念”等修持功夫。

总之,关于“心”,可以做认知学研究,也可以做心理学研究、脑科学研究、病理学研究等,换言之,“正心”的学问是很多学科的交叉研究,涉及哲学、心理学、脑科学、病理学等,应该属于学术研究的前沿领域。如何重视这个问题,把它变成一种当代人可以操作的方法、手段,并成为一套科学的体系,是今后很多学科的学者共同努力的方向。有鉴于此,关于“正心”的学问不可能只专守一家的学说,各家的资料都应参考和采用。

现代社会,无论是哪个行业,竞争都非常激烈,个人的愿望与现实往往落差很大,这导致了很多心理问题的产生,由此形成了现代人严重的社会病现象。如何对其加以解决,也存在一个“正心”的理论和方法问题。这个问题出现的这样突然,以至于我们没有一套现成的理论和办法可以有效应用。

传统的“正心”学问,所针对的对象主要是热衷于功利而在现实社会中失败的知识阶层。佛教、道教教人出世,淡薄名利。儒学教人“学圣人”,设置了最高的人格理想。现代社会这些理论已经分崩离析,如何充分利用传统文化资源,重建一套适合现代社会的“正心”学问,正是我们要尝试做的。本书在倡导“正心”学问之时,继承了传统儒学“学圣人”的人格理想,但其所谓的“圣人”已经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遥不可及的半神人物。王阳明曾说“满街都是圣人”,圣人就在人民大众中。

在本书中,“圣人”是一种符号,他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做到这些,他就是“圣人”。这样的“圣人”并非没有,他往往就在我们身边,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虽然现代社会很需要“正心”这门学问,但学术界并没有提供这样的成果。在我看来,赵薇、王汉苗的这部《正心—传统文化与人格养成》,是原创,是首创,也是草创。原创,是说它旁征博引,而无所依傍;首创,是说在此书之前,还没有同类的论文和书籍;草创,陆九渊曾说“草创未为光明”,此书难免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相信不久的将来,这门学问会大放光彩。

姜广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