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遇见古惑仔之陈浩南
我手里的烟吸到一半,在烟灰缸里抖了一下,又继续塞回到嘴里,胃里一阵不适,到底还是老了。烟灰缸里的黑灰色灰烬死气沉沉的样子像极了我们那个时候的状态,无声留白的青春在烟雾里愈加模糊。
这时又有了一个人走进我的记忆,我继续想着这场故事,在它燃烧成灰烬之前,熄灭掉。
那就是后来一个叫小六的人,在我们都恰好沉默的时候走进来,没有预料,也很快接受。
上课铃声像是一个刑场上的刽子手,一遍一遍地催着我们一行人,所有起晚的人都从宿舍灰溜溜地往教室跑,像是打群架一样,势如破竹。我和同样遭遇的室友们一起跑着,夹在她们中间,偶尔会露出一颗头来,跑两步就会伸手去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
在途径男寝楼下的那一条长长的过道里,一堆穿着深蓝色校服的男生围在一起,他们穿着高二的校服,一定就是高二的学长了。他们靠着墙吸着烟,慵懒地站立着,不成形,让我想起了那群97年唱着《友情岁月》的古惑仔,我印象最深的是陈小春演的山鸡和郑伊健演的陈浩南。
我慌张的目光撞在了一个五官白净的男生身上,他站在最里面的位置,个子很高,真的长得像陈浩南,像极了,眉目间最像,除了皮肤比陈浩南白了一点,侧脸是一副痞气的帅气。
没想到在同一时刻,他的眼睛扫视到我,恰好看到我一脸慌张落荒而逃的样子,我立即伸出双手按住扬得高高的刘海,呆滞地看着他,差点忘了催命般的上课铃声。直到跑在我后面的室友催促我快些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飞快地从他身边经过。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穿着上衣是大黄色裤子是藏青色的高一的校服,庞大的校服自然地遮住了我原本就难看的身形。
我一路狂奔到教室门口,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平抚这惊险的劫难。
在千钧一发之际跑到了教室,刚好赶在老师踏进教室的前一步。我们一行人像是集体从鬼门关逃出来的孤魂野鬼,诺大的校服跨到了手肘的位置,肩膀上露出了点自己的衣服,头发像是一团乱麻,有的挡住了眼睛,有的挡住了半边脸。
坐回到座位上,我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刚才那个人的身影,他吸烟的姿势真好看,他是陈浩南的亲戚吗?
回想起他刚才面容平静的样子,嘴里吐着烟圈,在空中渐渐上升,最后晕染开来。我们目光对峙的刹那,我明显感到了他那逼仄而陕长的眼睛,冷凝的脸颊,比郁文更加寒冷。让我更加疑惑了一点,陈浩南,哦不,郑伊健到底是不是他亲戚?
心里的疑问占据着我的大脑,上课老师讲的什么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那个跟陈浩南长得很像的男生。
之所以说他跟陈浩南很像是因为陈浩南才是古惑仔,而郑伊健是一个温情的男人,因此我不愿意把他跟郑伊健比较。
没想到我后来还会再见到他。
中午时分我在宿舍楼下的食堂吃过饭,匆匆告别了室友,准备回寝室洗头。从食堂后门出来,抬头的瞬间就又看见了他,这次他是独自一个人,仍旧以同样的姿势靠在墙上吸着烟,轻车熟路的吸烟动作看起来像是年近四十的大叔一样,烟龄大概有好几年了吧。
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吸烟,他好像也注意到了我,往我站的地方看。
注意到他也在看我,我慢慢地移动身子试图从他身边走过,假装看墙,偷偷地用余光瞥着他。他吐完一个烟圈后,忽然对我说,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他说话,我有些震惊,应该不是跟我说话吧!我们又不认识。我满脸疑惑。
见我埋头走路没有理他,他又大声地叫了我一声,喂,穿着高一校服的小姑娘,我在和你说话呢!
我抬起头向四周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穿着大黄色校服的女生后,才瞪大了眼睛问他,你,你在叫我?
他点点头,说,就是你,小姑娘。
我疑惑地问他叫我干什么。
他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坚信地回答他,没,没有啊,我从来不认识高二的。
他说,可是我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我说,哦,肯定是你记错了,很多人都说我长着一张大众脸,认错很正常。
他固执地说,不,我没有认错,我们一定见过,我想想,是在哪里......
忽然,我打断他,说,我们真的没有见过,不信,不信你去问那天跟你一起吸烟的人。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挺可爱的!
什么?我不敢相信地问他。以为是我听错了。
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说的话,脸不自觉地红了一片。他哪里是在夸我,是在暗示我傻呢。
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的窘迫,他故意打断了我的思考。他问我,你是高一哪个班的?
我疑惑地望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高一的?
他笑着无奈地指了指我的大黄色校服,我恍然大悟。我真不知道以我的智商是怎么挤上年级前十名的,真想找个坑钻进去,实在是太尴尬了,第一次跟陌生人聊天就这么犯傻。我一遍遍地自责。
我想了一下回答他,高一(20)班的,你呢?
他在心里默了一遍说,原来你也是高一(20)班的!
我问他,什么叫我也是,还有谁也是吗?
他急忙说,哦没有,就是听说过这个班级而已。
我问他,差点忘了,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高二(5)班的,文科班。他骄傲地说。只有我听出了这是一个反驳。
我只知道那是一个整个高二年纪年级最好的文科班。只是没想到他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竟然是学文科的,而且还能进最好的班级。
好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严肃地问我,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好学生?
我回答他,不......不是!
那是什么?他问我。
我摇着头说,什么都不是!
什么?我什么都不是?他大概是误解我的意思了。
可他明明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开始急躁起来,准备仓皇离开。
他开始正经起来,说,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小姑娘。
他嘻嘻一笑。我的脸更红了。
他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陆屿尘,你可以叫我小六,大家都这么叫。
我在心里纳闷,他不是应该叫陈浩南才对吗,怎么姓陆。
我说,我叫宁堇子,我妈起的名。
他说,是吝啬鬼的吝吗?
我瞪着他大声地说,当然不是了,是宁采臣的宁,哪有姓吝啬鬼的吝的?
他笑着神秘地说,有,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姓吝,那就是吝啬鬼啊,哈哈!
我还想问他是不是有一个姓陈,哦不,姓郑伊健的郑的亲戚呢,但是这样讲出来岂不是便宜了他。
我淡淡地回了他一句,无聊。
说完便准备转身了离开。
没想到他叫住了我,说了一句,喂,可以交个朋友吗?我看我们挺有缘份的。
我犹豫了三秒钟后,对他木讷地点点头。
他笑着掐灭了手里的烟。他说,宁堇子小姑娘,请一定要记住哦,我叫陆屿尘,陆外岛屿生尘埃,很好记的。
我们挥手道了别,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见如故。即使他是一个会吸烟的“坏”学生。
我记住了他的两个名字。
小六的出现,让我很快就忘掉了郁文,那个曾经陪伴我度过许多无聊的时光的男孩。但我终究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我只知道,那个叫陆屿尘的小六,侧脸跟陈浩南很像,他们都有着清澈的眼睛,深邃得不见人影,深不见底的水潭里照进一弯月。我甚至还觉得,他还和郁文有一点像,瘦高的身高,修长的脸,清晰的眉目以及温柔的嗓音。
再见到小六的时候,那是即将期末考试之前。校长组织全校同学到崭新的操场上去集合,操场是新建的,以前是男生宿舍门前的宽阔的篮球场,地面是水泥的,时常积水。校长要对这次高一学生进校后的第一场大型考试做一次全面性的谈话。然后我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匆匆地从教室排队往操场的方向走去,都希望站到后面的位置,不想距离老师们太近,这样会让人浑身不自在。
校长拨开了音响效果很差的话筒的按钮后,就一个劲地对着话筒喊着喂喂喂,你好,能听见吗......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试音环节而已,让人等的时间足够长。气氛还算好,只是纪律有点混乱,交头接耳的现象过于明显。
在我们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校长终于试完了音,开始说话了。无非都是一些关于期末考试纪律的话,以及最近的分科情况作了一下粗略的汇报。没几个人听这些无聊的汇报,老式话筒沙沙刺耳的嘈杂声也让学生们开始厌烦起来,仿佛听见了台上的校长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旁边的政教处主任吸痰的声音,于是干脆堵着耳朵眼睛瞪着地上一动不动,像一个死尸一样在导演规定的时间内不能动弹,否则重来。
讲话快结束的时候,又有一个宣誓的环节,显得滑稽而突兀。我们所有人都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唏嘘了一声,然后在原地开始扭动起来,现场的气氛一向很躁动。像极了一群草地上的苍蝇嗡嗡地叫着,来回飞动,让人头晕目眩,却又无法从根源制止。
忽然听见主持人说了一句:好,那么现在就请我们的宣誓代表人上台带领同学们做考前宣誓。
随即就往最左边的准备台上点头示意了一下。说是准备台,不过就是几节台阶拼凑成的大台阶。这时那边走上来一个人,一步紧接着一步自带节奏感,自然地带着一种稳重的气势。
我仍然低着头,只是垂下了双手,没有再堵住耳朵。对大会的进程还是大概听见了一些。这时话筒里面咳嗽了一声,准备开始讲话。我没在意,倒是旁边其他班级的一群女生开始花痴似的小声尖叫了起来。
她们用着夸张的口吻说,哇,站在主席台上的那个男生好帅啊!长得好像......好像前几年风靡一时的古惑仔郑伊健,他演的那个男主角叫......叫陈什么南来着?
一旁的女生搭话道,叫陈浩南,我前几天还看过那部电影呢,真的超帅耶!
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那群女生们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还有谁也跟陈浩南长得像?怎么最近陈浩南的名字老是一直出现......我在台下觉得不可思议。正打算抬头看一眼。
接下来一个陌生女生的话让我的心悬停了一下,耳朵瞬时立了起来。
她说,高二(5)班的陆屿尘你们都不知道吗?就是那个高中二年级的少女高冷杀手啊,以冷和酷出名,而且成绩也是相当的好啊!
这时旁边的那群女生异口同声地说,噢,原来就是他啊,他就是陆屿尘呀,果然是名不虚传。
当我听到陆屿尘的名字后,立马开始疑惑,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在以前在哪里听过一样。然后就试探性地往主席台上看了一眼,居然是他,就是他,那个让我叫他小六的男生。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盯着他看了好久,才敢确定下来那个人就是那天在宿舍楼下看见的那个人。他还跟我有过午后愉快的交谈,他应该早就忘了我吧,像我这样相貌平平的女孩,有谁会记得呢。我开始自卑起来。
他站在那么远的地方看起来还是很出众,高挑的身材,蓝色校服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翻领衬衣,衣服拉链拉到一半,似乎少了初次见面时身上顽固的痞子气。他的手里拿着话筒认真地带着台下的人宣誓,内容听不太清,只看见下场的时候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嘴里说着谢谢。
随之而来的就是满场人热烈的鼓掌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浩荡,比刚才校长上台的时候的欢迎的掌声更加刺耳,隆重。我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校长脸上闪过的一丝尴尬,便在底下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在没人看见,不然别人肯定以为我在犯花痴了。
没有想到那个与我有过两面之缘的陆屿尘会有如此大的名气,德智体美各方面都那么优秀,不像我这样除了成绩过意得去一点,其他都不出众,身材,长相,都平平。倒是经常听到有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可爱之类的话,说我个子不高,脸上肉嘟嘟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初中生,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不知道这样算夸还是打击,总之我的心里素质好得突飞猛进。
散会的时候,我们班走在最后面,我又是走在我们班的最后面。在迈上那排几十米长石梯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背后拉了一下我的衣角,一股拉力像橡皮圈松绑后一样轻轻又弹回原样。我好奇地转过身去,没想到是陆屿尘,他手里还拿着刚才念的稿子,厚厚的一沓,他一定念了很多。
他先开口说了一句,喂,我们又见面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敷衍地回了一句,是......是啊,怎么又见到你了?
他皱着眉头说,怎么,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立马纠正他,说,没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呢。
他抿嘴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刚在主席台上看见你了,你干嘛一直低着头?
我吃了一惊,以为是我听错了,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是吗?我被前面的人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他说,下次你记得站前边,这样你就能看见我了。
我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就紧跟着庞大的队伍前去了。走了没几步回过头来看一眼他是否还在,没想到他还站在原地往我的方向看,我有点脸红,以一辆自行车转轮的速度转过头去,匆匆地跑开了。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没想到陆屿尘和我打招呼的举动被我们班一个爱八卦的女生看在眼里,连对话内容都听得清清楚楚。等我们快走到教室楼梯口的时候,她挡在我面前语气祥和地问我和陆屿尘是不是认识,我回答她说,不怎么认识,就是见过两次面啦。
她说,你们怎么可能就见过两次面,说话都那么熟了。
我摇摇头,正要解释什么,她就在我面前起哄说,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你们关系不一般呐!
她还是不肯相信的样子,我还是在极力推脱我跟小六很熟这个事实,事实确实是这样。
我开始有一些恼怒,不想再跟眼前这个八卦的长舌女多聊半句。却要表现出宽容的样子。
她认为我一定跟陆屿尘之间有什么,要不然陆屿尘看我的眼神都跟看别人的不一样。他的眼神柔情似水,还有他跟我说话的声音跟他在主席台上说誓词的声音不太一样,跟我说话时他压低了声线,富有磁性,而又像是紧贴着我的耳朵,温柔地往里面灌进去他的气息。冷静,温和,更像是窗台上的一盆开着白色花的吊兰,让人忍不住想停下来感受惬意。
但我不再想做过多的解释,我不善于在别人面前交代自己,我比较反感这样的女生站在我面前对我居高临下的样子,可能因为我也是女生的缘故吧,总对同性之间有着一个很强烈的排斥感。
但有时候又不得不佩服女生的侦查能力,她们能把你在哪里跟谁见过面,谁收到过某个班级班草的情书之类的无聊的消息打探得明明白白,就算内心十分不乐意,但由于在一个班级同窗一场,也不好翻起脸来,我的坏脾气还是会学着收敛一些,至少不会像对走廊上站成一排排的男生那样心狠手辣。
我还是伪装着微笑。我加快了脚步,为了摆脱眼前的这个令人烦恼的女同学,我直接朝着厕所的方向快速走去,顺便去平复一下刚才莫名起伏的心情。
回到教室以后,就有人开始起哄说我跟陆屿尘是老相识这一类的话,随着就是一堆以前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友好的女生围着我面前跟我要陆屿尘的联系方式,比如电话号码和QQ号码。我都一一回绝了,说没有。
她们大声起哄说,你肯定有,你就拿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好吗,我们保证不会说是你给的,再说了,你跟陆屿尘关系那么好,不可能没有联系方式的。
我真想问问她们是怎么看出来我跟陆屿尘关系好的,仅仅从一次谈话?这帮细思恐极的女人!
这群智商为零的女人简直是让我头疼,我身旁像是围着一群嗡嗡吵闹的蜜蜂,而我成为了她们采蜜的对象。对于这样热闹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以一种讨厌的方式,再也不会想有下一次。
为了顾及那微弱的同窗之情,我还是选择心平气和地回应她们,没有。真的没有。我对这样的无稽之谈根本就不理会,用鄙夷的眼神退回了好多人,但还是有那么一些好事者开始在班级里传我跟陆屿尘是老相好,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此时此刻我就期盼着上课的铃声快些响起来,将这群喧嚣的蜜蜂赶走吧。
一提到那个人,不管是陈浩南还是陆屿尘,总之要是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报复他。他为我招来了一身麻烦。
终于等到了上课的铃声响起,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它,一响起来,整个世界就安静了。我开始对这多功能的铃声致敬,以后再也不会嫌弃它循环播放的单调,也不会批评它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把我惊醒。这铃声就是很多事情的终结者。
还是一如既往地上课,我呆滞地看着黑板,思绪却如一张破碎的渔网,刚撒下就被收上岸来。但我在水里是自由的,我渴望那样的自由,网不到鱼,也不会在渔夫手里捏成一团。
正当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闷闷不乐的之际,我的新同桌用笔怵了一下我的手臂,她示意我看后面。我不耐烦地往后看去,是刚才那堆女生的头儿,也就是班级中人称的江湖大姐大。她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央求我,双手合十对着我鞠躬,嘴里说着求求你了,给我们吧!
她的声音很小,虽然我没听清,但我根据她的唇语大概猜到了是这样的一句话。
这样的举动让我无法与她平日里暴戾的表情与粗狂的嗓门联系起来,往日只要她站在走廊上,走廊上就不再敢站别人,特别是男生,都敬而远之。她走路自带着一股杀气,连科任老师都不敢对她怎么样,一米七六的个子和庞大的身躯站起来秒杀了一切活着的生物。关键是她还留着一头简洁的短发,中性打扮,对于这样的人实在不知道他对陆屿尘之陈浩南什么感兴趣,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像陈浩南吗?
现如今,她怎么变成了一只衰弱的小猫,没有任何杀伤力。
我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把头转了过来,还不忘观察一下老师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这种时候就要让别人知道你不是怕惹事的主,决不能轻易屈服。
说到底,还是那个叫陆屿尘的家伙太吸引人了,关于他长相无可挑剔以及学习优秀的事迹已经是花痴女中的传说了。
但是他吸烟的事情,这群无知的女生会知道吗。
他给我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下次见到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起码要训斥一下他,让他在人群中低调一点,让多少青春无知的少女们沉迷于他的魅力无法自拔。当然其中不包括我,只是跟这样的人交谈会使我胆怯,卑微,纵使他选了江湖大姐大也不会选我,我敢肯定。
更加让人无奈的事情就是,当我所有的拒绝和澄清都无法阻止那群荷尔蒙飙升的姑娘对陆屿尘的苦苦追问。
课间昏昏欲睡时,同桌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她说是从后面不知是哪个角落传来的。作罢,我粗鲁地将那纸条铺展开来,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
请把陆欧巴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吧,您将是我们虔诚膜拜的上帝,您的功德将与日月星辰永恒,永远住在我们心中!求求你,你将是我们善良的主!阿门!
看完纸条后,差点被这群类基督教教徒的青春期少女的言语吓到,我可不想成为她们心中善良的主。
但最终,我还是在那张皱得无力回春的纸条上写了一串数字。那就让我这个救世主去让她们的梦想破灭吧,告诫她们上帝不是万能的,上帝也会让她的子民伤心欲绝。
那是一串QQ号码,七位数,我从抽屉里拿出草稿纸来翻到最后一页,将上面的一串数字原封不动地抄了上去,最后还不忘将那个1写得笔直厚重,担心那群无聊的女生把1看成了7。
她们拿到那串数字后,看到是以5开头,就知道不是电话号码了。满脸春风洋溢的笑意,真的是一言难尽那种气息,让人瘆得发慌。
她们立刻把我抛在一边,果然是一群白眼狼,但我也不是善主。
江湖大姐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抽屉里小心地掏出一部玲珑陈旧的手机,银色的边框掉了一层漆,露出黑色的内部框架,除了三分之一的屏幕外,其余的都是按键。按键上油腻地闪着光,远远就能看到。
旁边的一群女生死死盯着屏幕动态,好像在看两只蛐蛐打架。我默默地走开。
她们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开始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入那串数字,娴熟的手法绝对是练过的。
搜到了一个网名,叫忧郁的小蚊子。然后兴奋地加了好友,只需要通过对方的验证就可以互相发消息聊天了。也许天黑之后就会收到系统发过来的对方同意的验证消息了。
这些事情,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是永远不会知道的,因为她是近视眼,上课还不戴眼镜,只知道一个劲的带着同学们读英语课文和单词。就算学生在离她很远的位置堂皇做着数学题,她也看不见。我们完全啊不用顾忌她的威严,因为根本没有。
结果当天晚上下晚自习了回寝室后,我在水房洗衣服,水房在寝室的隔壁,走廊的尽头,黑黝黝的很阴森。突然感受到有人站在二楼的地板上使劲跳起来,不是一个人,好像是,好像是一群人。
整层楼的人都能感受到楼底震动了一下,以为是地震了,有一丝慌乱。但是并不是地震,而是真的有人在地板上跳动,是那种欢呼雀跃的跳动,一群无知的麻雀。我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他同意了,他真的同意了,快来看啊!
真的吗?让我看看......一个女生尖声道,立即扒开人群凑过身去。
江湖大姐大应声而来,放下了手中郑伊健的海报,海报上是他演的陈浩南的古惑仔形象,半敞开着上衣,痞子似的笑,酷毙了。
都给我让开,敢动我的男人?自己边儿去掂量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江湖大姐大一声怒吼,那群女生麻利地给她让出来一条道,整齐地站在两边,准备随时听后差遣。
我在水房一听这响动就知道,肯定是问我要陆屿尘QQ号码的那群女生,真的是不让人安宁。然而我忍不住对着水房的墙壁坏笑一声,他,一定忙坏了吧。
他,不是陆屿尘,不是陈浩南,不是叫小六的那个家伙。而是郁文。
那个号码是郁文的。他的网名叫忧郁的小蚊子。
我根本就没有陆屿尘的号,更不会低声下气去问他。而恰好分座位那天郁文在我的草稿纸最后一页写上了他的QQ号,他说,等你有手机了就加我好友吧,我的网名是忧郁的小蚊子!
可惜我一直没有手机,以我的经济实力,是不可能买得起手机的,哪怕是一部破的二手的诺基亚,在大街小巷里只需要一百来块钱就可以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那个QQ号一直留在那页稿纸上,我没有再看过,直到白天那群女生来问我要陆屿尘的号时,我实在被烦得一阵晕头转向,于是决定来一场恶作剧,治一治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同时也恶搞一下郁文。谁让他整天在我面前不卑不亢的样子,话极少,我们极少交流,他不主动找我说话,我也没有找他。
白天时分,我抄完那串数字后,就已经猜到了会有现在的局面了。再等一会,她们就会更加暴跳如雷了,可能会把整栋楼拆下来。我自觉地躲在水房,不出去,等她们跟她们以为的陆屿尘打完招呼之后,我再假装没事人一样,去走廊晾衣服。
果然,她们知道了对方是郁文,而不是陆屿尘。
在通过好友请求后,那群女生迫不及待地准备给那个头像发一句消息,没想到却是那边先发来一句你好。
许久后,头像震动了一下,回的消息却是:我不是阿尘,你是谁?
她们回了消息,气愤地说,你不是陆屿尘还能是谁?
手机那边沉默了好久,最后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后面附了一句话,抱歉,我不认识陆屿尘,我也是高一(20)班的郁文,你的同班同学。
手机这边这群女生像是吃了迷药一样口齿不清,嘴唇开始颤抖,梦想落空了。
那群女生的头傻了眼,回了消息:对不起,我们找错人了,不好意思哦,打扰到你了。
该死的宁堇子,竟然敢骗我们,她死定了.....江湖大姐大又开始了暴戾的脾气。
粗暴地说出这些话后,那群女生互相对望,一阵莫名其妙。此时江湖大姐大恨不得把一个叫宁堇子的大骗子碎尸万段才好。
不过包括江湖大姐大的其他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失落,她们转念一想,郁文好像也不错,符合她们喜欢的标准,就没有多大生气。因为对方是郁文,长得也不错的郁文啊,跟陆屿尘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让人窒息的侧颜控,以及清新的五官,轮廓完美,就是成绩不怎么样,也不怎么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他低调得很呢!
QQ号泄露这件事被郁文知道了,他收到一个女生的好友验证消息后第一时间还以为是我加的他,于是首当其冲地发了一句你好,这边的女生也同样发了你好,然后就问了一句,忧郁的小蚊子,你是阿尘吗?我是高一(20)班的小桃红。
正当她们开始咒骂我的时候,忧郁的小蚊子最后又发过来一条消息: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QQ号的?
这群女生可是一点都不仗义啊,吃了亏之后就一下子把我的名字给说出去了,她用按键打着拼音:宁堇子给我的,说是陆屿尘的,没想到是郁大帅哥,更开心啦!
是啊,当初我给这号的时候,完全忽略掉了郁文也是跟陆屿尘一个级别的帅啊,被他迷倒的小迷妹也是一大把,我怎么就偏偏随便找了一个郁文的,完全低估了郁文的影响力。也是,我们座位分开了这么久,哪里还想得起来他是怎样的他啊。
想到郁文,我就想到了曾经一起同桌的时光,借我书的他,帮我看老师的他,还有给我还书的他。只是现在的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也同样迷茫着,是因为他和杨韵桦都将会去理科班,而我一个人躲在文科班的悠闲里流浪时光吗?
也罢,不记得的事情,就别去深究了,毕竟现在的我们,还在同一间教室,看着同一块黑板,只是心里惦记着不同的人而已。
后来,我把写着他QQ号的纸撕下来了,搓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还有那页他写过一句我至今没看懂的话,我一并撕碎,连同我们无所畏惧的昨天也一起毁掉,再无什么瓜葛了吧。
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教学楼对面的那棵芭蕉树,它的叶子如同一扁小船的木桨宽大厚实,绿色光滑得反光。叶片垂在了低下头就看得见的长长的水塘上方,投下绿色的倒影,有一些阴沉喑哑。我看得入迷,但就是无法看见下方的水塘里面倒影着我的影子,我仔细地寻找,还是没找到。
于是作罢,我就继续看着那片芭蕉叶也好,青翠如同流动着的年少,跟着风流转,跟着陌生人奔跑,跟着毫不相关的人和事起伏低落,而最终,都是在自己的回忆中安然无恙。
他向我走来,脚步声压得很低,像是刻意走得那么缓慢,怕惊扰到我。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有一个曾无比熟悉的人在我左手边方向上,缓缓靠近,没有太过于张扬的声势,就如同我们这毫不虚张声势的青春,安于平淡,但不安于平凡。
我假装看树,对于他的到来我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说,宁堇子,你把脸转过来,我问你一件事情。
我就那样毫无脾气地转过了脸,毫无压力地看着他,他的脸照常干净爽朗,没有青春痘,也没有粗大的毛孔。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让我觉得深不可测,我越来越难体会到他的每一根神经。
我温和地对他说,怎么了,郁文郁大少爷,这么久了还能想起你的老同桌呀。
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与调侃,像是堆积了很久的怒气都在一句话之间凸现出来,我明显看到他有点不适应。
他说,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账号告诉别人?
我说,因为好玩呀,怎么,有问题吗?
他冷呵了一声,这样真的好玩?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看待是吗?
我没理会他的生气,反而更加平和地回答他。
当初是谁让你留在我纸上的?
他沉默了,眼睛平直地看着我,眼神里的黑瞳几乎快要把我吞掉,我急速逃离,我害怕,我害怕这样冷峻的他。
最后,他憋足了一口气,说,是,是我留下来的,我现在后悔了,我当初就是他妈的犯浑,我该!我就该直接把陆屿尘的留给你,这样多方便啊。呵呵!
我苦笑,说,抱歉,你那个号码我早已经扔掉了,早就已经在我这儿了......还有,陆屿尘是谁,好像和我没关系吧,和你更没关系!
他听后,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甚至连一次眨眼也不愿施舍,不再看我。
以后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宁堇子,记住你说的话!郁文生气地说,语气强烈,像是一场诀别。
我嘲讽似的对他说,郁文,你还是把号码留给你的杨韵桦吧,人家为了你改成了理科,这么大的贡献,难道你不知道吗?
说完后,我忽而感受到了他脸上的痛苦,那是一种我从未见到过的,在我父母离异那年,我曾在父亲那里看到过。他好像吞掉了很多要说的话,隐忍着痛,咬破嘴唇的封闭着的东西沉下来了一样。
他冷静了许多,侧过脸来对我说,我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我自问。
我一声不吭,将一切要说的话都憋回了心里,呵呵,是啊,不关我的事,他们之间的事情怎么会轮到我来管呢,我连自己的事都没有解决好。我有什么资格。
我们两人对话的氛围冷到极致,再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关我什么事。这句话似乎是一个终结,让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我准备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很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句,郁文,你变了。
随即往教室前门走去,以后也会一直往前门走了,他在后门的位置,那个让我想逃离的位置。
在我走过那条长廊的那几秒钟,我把我们之间所有将来可能出现的结果都想好了,陌生,越来越陌生,最后再不会见到。也许,这就是两个人互相遗忘的最好的方式吧。
他还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被禁锢在自由之外。我的余光扫到他的拳头紧握着,贴在黑色裤缝边,死死地贴住,像是倒了一整瓶502胶水在那里。
我不知道后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拳头有多僵硬,是否朝走廊上的围栏打去,有没有冒出一片红色的印,深深撞击之后灼烈的疼痛感有没有让他很难受。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会再知道了。
期末考试就在众人的期待中安静地过去,学生们都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漫长的寒假上,以及下学期不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班级,和不一样的人群。于是,面对这样的考试,早就在意料之中了,除了希望考试考好一点,分数高一点,排名靠前一点,几乎别无所求。
原来,那个时候的我们,才是真正的没有迷茫啊。考试考一场少一场,人生走一步算一步,考砸了就哭一下,走错了路就不能原路返回了。
我的文科成绩除了地理稍微差一点,其他的都还好,在文科的那张成绩单上排第五。语文成绩依旧名列前茅,稳稳地排在了全年级第一的位置,但我并没有因它而太过于高兴,我已经习惯了在众人的惊羡声中做我自己,不惊不扰的性格才是真正的自我。
在收拾东西回家的前一天,我准备把教室的书搬到宿舍去,高高的一叠书差点就把我的头给挡住了。本就不高的我看起来很柔弱,来自南方的阴柔,跟平时我对班级里的男孩子的完全不一样,在他们面前的强悍,都是我装出来的,有很多时候竟让我忘了我真实的脾性,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我可以优雅可以温柔,可以疯狂可以叛逆。
我又在第一次见到陆屿尘的地方看见了他,那个总是让我叫他小六的人,长得跟陈浩南很像的痞子。他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仍旧夹着一支烟,烟头正明晃晃的眨着眼睛。他把烟从嘴里拔出来,深深地吐出一团天灰色的烟雾,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看到了我,他立马将烟头往他靠着的那面破败的墙上按去,用着不太重的劲将火熄灭了,扔在角落的草堆里。
他笑着走向我,然后自然地接过我手上的那堆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利索地抱着书站在我面前了。
我说,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我在这里抽烟啊,你忘了?
我说,没这么快忘。
他说,那就好。
一想到他给我带来的麻烦,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报复心开始催促我快些走,不然待会一发不可收拾。
趁他说话的时候我准备过去从他手里把那堆书夺过来,谁知他往我的相反方向上躲了一下,我伸出的双手落了空,尴尬地支在空气中。
我只得央求他说,把书给我吧,我自己可以抱回宿舍的。
说完,就扯过衣袖把手上勒红的两条印记遮住了。但尽管是这么细微的动作,还是被他看见了。
他温柔地说,你看你的手这么脆弱,可不能累坏了。
我猛地想到了那群会吃人的女生,他这样上去,会被当成猎物被吞掉的。不行,我一定不能让他上楼。
我语气强烈地对他说,陆屿尘,不用你假惺惺帮忙,我自己可以!
说完便伸手继续抢书,再度落空。
他生恶气地说,宁堇子,你犯什么傻?
我严肃地说,你太耀眼了,最好离我远一点。
他说,至于吗,顺手搬个书而已!
我说,至于,陆屿尘,把书放下吧......
还没等我说完,他便抱着书走在我前面,径直上了楼梯。
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该走该留。
他转过头来酷酷地对我笑着说,快带路吧,我帮你把书抱回寝室,阿姨今天应该让男生进女生寝室,你不用担心这个,你就说我是你哥。
他一定是误解了。我想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而他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眼见抢不过来书了,也只能顺从了他,急忙跑去找他,怕他误闯“禁”地。
宿管阿姨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看来今天进女生宿舍帮忙搬东西的人挺多的,阿姨都懒得管了,坐在值班室里悠闲地剪着指甲,嘴里还哼着小曲,今天也是她们放假的倒数第二天。
我领着陆屿尘多绕了一圈特意避开江湖大姐大的“吃人”寝室,才急忙把他领到我的宿舍。
到了我的寝室,我准备让他把书递给我,我自己抱进去,他还是不肯给我,直接绕过我走了进去,在凌乱的宿舍里找着写着我名字的床号。很快就找到了,他把书往床上一放,随机就往床边一屁股坐下去。
他说,宁堇子啊,我帮你搬书,难道不能歇一会再走吗?
我心想,果然是痞子,陈浩南也不是他这样的啊,怎么陆屿尘就这副德行呢!
也罢,反正宿舍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其他人都已经在今天早上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应该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由他去吧。
我站在门口,瞪着双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一句谢谢都堵在在嘴里。
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一条昨天晚上很晚洗的一条还没完全干的内裤放在了床上,然后就到教室收拾书本去了。然而让我不忍直视的是,那条内裤刚好被他坐在了屁股下面,只露出了一个边角。
那一刻,我连撞墙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陆屿尘还没有发现自己坐在了我的内裤上,也没有察觉什么异样。我连忙跑过去,把他使劲拉起来,然后我以地球绕着太阳转的速度坐在了他刚才坐的地方,还把整条内裤完全遮挡住了。
他不满地说,怎么,帮你辛苦搬书上来连坐一下都不行了啊?你这么狠心的吗?
我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对他说,哎呀,我也累呀,想一个人坐一会,你快走吧,待会阿姨来催了,小心进入黑名单!
我催促着他赶快离开,边说边用晃动着双手做出赶人的姿势,但是不敢再起身,怕他看见刚才的一幕。
他无奈地说,好吧,那我就下楼去了,下学期见,宁堇子同学!
然后对着我做了一个嘻哈的鬼脸,和他酷酷的风格一点都不协调,让我忍不住想笑。
忽然意识到这是我们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见面,明天就要放假了。心中竟然有一丝不舍。
我还是嫌弃地继续催促他,快走吧你,门在你后边呢!
听到我无情的逐客令,陆屿尘痞子似的一个转身,一脸疑惑地走出我的宿舍。
他走之后,我还在床上坐了好久,怕这个变幻莫测的陆屿尘又折回来,撞见我屁股底下悲壮的一幕。直到门外没有了脚步声,我才放心地站起来,将内裤塞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还好我机灵,才没有让他发现什么破绽。不然我高中三年的脸都丢尽了,从此在他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他甚至可以拿这个笑话来嘲笑我威胁我。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陆屿尘到底是什么来头,在他面前我竟然完全失去自控能力,他在我面前表现得太出人意料了,跟他以前在主席台上致誓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那时的他谦逊,小心翼翼,在老师和校长面前只知道点头哈腰。哪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为所欲为,简直是让我头疼,常常让我有一种命悬一线的紧迫感,
他给我带来的麻烦还少吗?得罪了那群女生,连郁文也一并得罪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挫败的呢,遇见他,就没有好事情发生过。
但是一想到他在众人面前自信的样子,我就想起了郁文,跟他太不一样了,郁文哪像他一样勇敢。
说起郁文,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我们赌气,我们不再说话,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冷暴力,然后越来越离谱,就算面对面遇到,也不会再多看一眼。走开后心里一番滋味,不是后悔,不是遗憾,只是难以相信,相逢泛泛的我们最后还是会不知不觉地远离,逃避。
我们都在逃避。我们都沉默不语。
陆屿尘和陈浩南真像,郁文和陆屿尘也很像。一个是欢脱的郁文,一个是沉寂的陆屿尘。
接下来的日子,喜忧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