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规矩

叶觉得，家里是没有家训的。但饭桌上的规矩倒是积句成章，连章成篇——饭间不可饮水，不可跷起二郎腿抖动，可多言可谈笑但不可提及影响胃口的粗俗言语，搛菜时第一筷应先夹青菜，寓意一年清清洁洁；搛菜要遵循就近原则且忌夹夹放放，一手吃饭夹菜另一手应半掌扶住碗周置于桌面。

然而这一切的规矩在被遵循着的同时又被不断打破。叶不吃鱼，父亲做鱼时便死命往鱼肚子里塞满肉；坐席吃酒也常常屏蔽众人的存在，把几样叶只多伸了几筷子的菜一盘两盘尽数摆放到叶面前。说饭一定要在饭桌上吃的母亲，也每每在日出东方时，端起一碗地瓜粥一步步悠哉悠哉踱到院子里去；待日上三竿，又端上两碗，三步并两步踢踏踢踏上了楼。

足可见国固有国法，家却不一定立得住家规。

叶一手慢掀起一半菜罩子，另一只手轻抖落梅干菜，正挑起一块肉吃，晶探着头下楼来，“你怎么偷吃啊…啊…”，一手立即打分叶再伸进去的兰花指，一手便迅速拣起刚刚被拍下的肉，罢了该上楼的上楼，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留凳面一角零落汤水，新衣领前滴油浸渍。

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方为做人之本，圆是处世之道；为人处世，当方则方，该圆就圆。这有规有矩的纵任自由，没有让叶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却造就了独属于叶的方圆天地。叶想，为人确应有本，只当坚守原则，有方即可。而圆之一事，尽随“圆”（缘）去，能圆则圆吧。

便只视父母之爱为规，姊妹之情为矩，而绘之方圆，成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