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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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秦室入中原 周王谋天下

公元前708年,春秋乱世洪朝之中,泛起一股清流,齐公姜禄甫四方倡导其“尊王攘夷”之说。

此举旁人观之,看似大公无私,而只天下大势这,必知其实质是为伪善存奸。

方今天下,诸侯皆存争霸之心,齐公姜禄甫亦为俗世一员,当然亦不例外。

只因齐室乃是大周东境屏障,为浪夷海盗所牵制,其兵力大半部署于沿海关隘,若想称霸于诸侯,武力征讨难以成事,由是高举“尊王攘夷”旗号,行文霸之策。

齐室亦于此时起,活跃于历史舞台,至后五百余年,从未缺席。

然事与愿违,齐公姜禄甫“尊王攘夷”之说,附言者仅有西北秦室一家。

何独秦室相附耶?止因秦室境遇与齐大体相同,秦军长年驻守西垂,激战西戎与关外,无瑕顾及中原之事,遂与中原诸侯往来愈来愈少,又因久战成性,秦人尽皆顽勇好战,中原诸侯谓之为虎狼之师,更不屑于与其往来建交,时日一久,便与中原诸侯断了邦交。

如今便连弱邻芮室亦敢对其嗤之以鼻,常以各种不公缘由侵入秦境欺压秦民。

秦公赢宁为此烦恼不已,意欲出兵伐之予以惩戒。

然近日来,西戎大军于集结于豕原,蠢蠢欲动,大有南下中原之意,秦军精锐尽被调往边关,再除却各邑驻城守军,可用兵力不过三千余人,以此伐芮不过徒自求败耳。

正值此无计可施之时,驷车庶长赢绁表奏上言道:“芮室欺我,誓必伐之,然我当前大敌乃是西戎,若我抽调陈城关守军伐芮,戎军定然趁虚东进,则将损我秦室百年基业,此举断不可求也!”

闻言,秦公赢宁恼道:“卿之所言,孤心尽知也!若不然,何能容芮逆存世至今耶?”说罢,掌击军案而唾之。

驷车庶长赢绁近身君前,续言道:“若无他法,可行缓兵之策,我可许芮以惠,漫其军心,而后遣使东入中原寻援,待我敌退西戎兵锋回转,与之中原盟邦,对其南北夹击,其时芮室必亡也!”

秦公赢宁闻言侧首思之一阵,而后言道:“策乃良策,只是中原诸侯与我尽已断交,何人愿助孤耶?”

驷车庶长赢绁续言道:“闻言东之齐室,近来号召天下尊王攘夷,君上可檄文昭告天下,秦室愿承其意,从齐公之言共行尊王攘夷大略,当此檄文传遍天下之时,闻知此迅最喜者,当是洛邑周王,我于此时遣使而至,许之以利,其必助我也!”

待其说罢,秦公秦宁转过身来,双手抚其肩,谓之言道:“此策甚善,便依汝良言而行!但有一件,秦室上下,能征善战者,多如牛毛,唯缺善辩能言者,秦室公族之中,独汝还算言辞犀利,使周重任,非卿莫属也!”

驷车庶长赢绁肃颜回应道:“为秦所谋,臣必尽心竭力,此入中原,事若不成,臣当客死洛邑!”

说罢,领命而退。

秦公亦转身座于书案前,展卷起刀著写附言“尊王攘夷”檄文。

次日,数十骑快马驰出秦都西垂,携裹秦公赢宁所著檄文,奔往四方诸侯传讯。

未过一个月,天下诸侯皆知秦附齐矣。

而后,秦公秦宁又依驷车庶长所谋缓兵之策,征收公族封邑余粮约五百余石,加之金银器物约十箱,全部许予芮室,自此之后,芮室敌秦之意大幅削减,亦未再出兵袭扰秦境。

另一边,驷车庶长赢绁奉命使周业已上路。历经七日奔波跋涉,秦使一行抵达洛邑。

驷车庶长赢绁下令驿管暂歇,本欲来日前往王畿觐见周王,不料周王姬林先行遣人前来相请,邀其共赴晚宴。

闻诏,驷车庶长赢绁心中暗自纳闷,秦使一行低调上路,行抵洛阳亦未着人通报,周王何以知之?

虽不知其意几何,然天子下诏相请,亦不能不往,驷车庶长赢绁遂回告来人,言日定会准时赴约。

驿管事务处置停当后,驷车庶长赢绁唤过随行千夫长,嘱咐其加强护卫,看顾好粮草辎重,继而登车前王畿。

来到宫门前,周王姬林已着人在此等候,其人头前带路,引领驷车庶长赢绁一路来至周王姬林书房跟前。

驷车庶长赢绁推开房门,缓步进至房中,只见周王姬林背对房门,谓其言日:“秦使入周,可是为归还我岐、丰之地耶?”

其言之冷,令人毛发倒竖不寒而栗,驷车庶长赢绁闻之不敢怠慢,谨慎上言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秦地即周地也!只是岐丰之地,至今仍有狄戎流窜,未能彻底清剿,因是吾君秦公赢宁,时常谓对我等,自责道有负先王封侯之意!”

闻其说言,周王姬林放声大笑,转过身来近至驷车庶长赢绁身亲,抚其肩谦言道:“秦使宽心,寡人与尔说笑耳!”说罢,请其落座。

两人行至茶案两侧,君上臣下,依礼坐定,周王姬林正色续言道:“九州之内,论臣为忠者,唯秦与齐耳,寡人视之为肱骨也!如无两家为我大周镇守边疆,寡人岂能高枕无忧哉?”

闻得此言,驷车庶长赢绁是以知其方才乃探言耳,由是容颜稍展,上言道:“吾等恪守臣道,竟得王上谬赞,臣等受之有愧,若是天下之人,皆如王上这般所想,亦不负我等沥血守土之心矣!”

周王姬林闻其话语,透出一股悲凉之意,知是有人与秦为难,遂问道:“可是秦公遇有难事耶?不妨言于寡人,周室或可助其一臂之力!”

见言,驷车庶长赢绁遂以实情相告,接其话语,直言不讳表道:“有人言我秦人好战,谓之为虎狼,不愿与我结交,如此这般还则罢了,更有甚者,趁我与狄戎恶战关外之际,竟出兵侵袭我之后方,为保秦民周全,我军只得退回关内,如此一来,戎患便难根除,周室天下难安,秦室有负先王所托也!”

闻其所言,周王姬林怒道:“有负先王者,非秦也,乃袭秦者!”

驷车庶长赢绁施礼致谢,周王姬林续言道:“何人掣肘于秦耶?秦使但可告知寡人!”

见问,驷车庶长赢绁回言道:“仇秦者,比比皆是,不可数也,然以秦鄙芮室最甚,举兵伐我者,便是此家也!”

周王姬林正色道:“忠者赏,佞者罚,亦乃寡人之本份,寡人即刻颁布天子诏,号令诸侯攘外安民,背道而驰者,即着天下共讨之!”

得其此言,驷车庶长赢绁暗自欣喜,拱手再次礼谢,接其言道:“若此,秦则无后顾之忧矣,便可专心谋伐狄戎,誓保周室安宁!”

闻其此说,周王姬林焕发笑颜,谓其言道:“寡人中兴周室,还需仰仗秦室之功,望秦为我紧守西北门关,勿使狄戎进犯中原,寡人亦无后顾之优矣,便可潜心治理中原,中兴周室!”

驷车庶长赢绁言道:“即得王命,老秦志士泣血誓言,但得一息徜徉,定叫戎匪不得踏入关内一步!”

得其誓言,周王姬林甚是欣喜,欲待留其共进晚宴,而驷车庶长赢绁则借言车马劳顿,以使团亦未安置妥当为由,婉拒周王之请,与之告辞退还驿馆。

次日,驷车庶长赢绁携之钱箱粮车,入朝礼觐见天子。

朝会之上,驷车庶长将其整理成薄,敬献周王姬林,祈天子庇护。

自迁都洛邑后,几无诸侯再向周室献供,今见秦室献礼,周王姬林百感交集,谓其忠贞当朝表彰,欣喜万分纳其献礼,随后有应其所请,颁下勤王天子诏,日:

“承天所授,天子诏日,夫文王秉德理政,凤鸣岐山,周室始兴,至幽王戏举烽火,戎毁镐京,周室遂败!

避戎患,平王以秦固守岐丰,东迁王畿!

至吾领国,困守洛邑一隅,诸侯莫视,番邦恃强凌弱,屡犯周境!

九州战火从生,百姓颠沛流离,吾欲救民于水火,竟无能为,心甚痛哉!

矢志再兴周室,不求功达文武,但求九州无战,吾余愿足矣!

然百尺蚁穴,非居一蚁之功,万里河堤,非以一人之力,还观兴周,亦非吾独自可为也!

吾尝自梦醒,达旦难眠,遂秉烛成书,诏请诸侯与吾戮力同心,共赴兴周大业!

吾亦深知周室颓败,诸侯异志不附,各为其营,割据争霸!

吾所欣慰者,得齐、秦也!齐举“尊王攘夷”义旗,内安诸侯德行九州,外抗蛮夷威震东海!秦附“崇周御戎”诏令,无战诸侯倾力御戎,建城集民以安西鄙!

寄望诸侯效行齐、秦,遍施德政歇战养民,富邦强军共御外敌!

诸如宵小之辈,再行于后作梗,乱我天下者,诸侯共讨之!”

侍丛宣毕诏书,驷车庶长赢绁跪拜接诏。

入周使命达成,驷车庶长赢绁亦不敢于周久留,遂向天子辞行,奉诏返秦。

数日之后,周王姬林之勤王天子诏檄传天下,诸侯争战之心稍有收敛。

然周王姬林未能看透天下大势,受之齐公“尊王攘夷”蛊惑,加之秦室行周纳贡,浅尝天子之尊,自于心中立誓,定要中兴周室。

待秦使离周之后,周王姬林便命人于书房堂中,上挂周室疆域羊皮图,自此整日寄居书房,闭门不出,紧盯此图潜心钻研。

半月之后,周王王姬林行出书房,批头散发不待沐浴更衣,随即差人持天子令箭,前往卫、陈、蔡诏请三邦君主,前来王畿会商。

旬日过后,卫公姬晋并陈公陈鲍、蔡候姬封人,奉诏入周,齐聚周王姬林书房。

三人相见,面面相觑,实不知天子诏见,是为何事。

三人正值得茫然之时,周王姬林于屏风后转出,行而言道:“诸君业已打过照面,皆是旧识,寡人便不再赘言矣,今诏汝等前来,是为商议如何处置郑室之累!”

闻言,三人满腹疑虑,不知周王姬林所言郑室之累是为何意。

周王姬林偷眼望之三人,瞧出端倪,遂续言道:“郑室始于桓公,至今不过三代,已是前华后河,左洛右济,主芣、騩而食溱、洧。眼下更是倚泰山而窥天下,其称霸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若不加以扼制,待其霸业已成,汝等尽皆沦为其属臣,敢问诸君何颜以对先人耶?”

闻及此言,众人才知郑室之累所为何意。

中原诸侯之中,本是卫、宋并驾齐驱,如今宋室因内乱所致,短期内难以恢复元气,仅余卫室一枝独大,其争霸之路平坦不少,卫公姬晋欢喜之余,见之郑室日益强盛,亦为此忧心忡忡。

而陈、蔡者,见风使舵之人也,中原诸侯大部属意反郑,陈、蔡必定不会舍弃大众,而就郑室孤军,由是追从宋、卫多次伐郑。

今见天子有领头制郑之意,三人面露喜色,卫公姬晋接其言道:“王上所言极是,昔日卫、宋联手,还能制其一时,如今宋室歇战养息,郑室是日益骄横,取许地,祈泰川,长此以往,吾等终将伦为其属臣矣!”

陈公陈鲍则直言问道:“不知王上欲以何法制郑?”

蔡候姬封人则一言不发,拱手侍立一侧。

周王姬林见之陈公有问问,遂起身行至周室疆域图前,回言道:“制霸者,武服诸侯也,抑霸者,亦需以武制武,寡人闭关半月,研判天下之势,略有所得,诸君且看。”

说罢,抬手指图,续言道:“天下诸侯,大致可分三类,一为求霸者,诸如郑、齐、晋、楚者,此类诸侯邦富民盛,实力榜列前茅,趁我周室衰败之际,大肆向外扩张,欲求无惧于天下,进而引领诸侯;二为抑霸者,诸侯如卫、纪、陈、蔡者,此类实力稍弱,乱世当道,莫不屈尊强贵,以保社稷,若不然,则为强贵所灭,宗庙尽毁;三为中立者,如鲁、宋、秦、燕者,此类各有原因,暂无争霸之心,然其实力不惧诸侯挑衅,自保足矣!”

说罢,回至案前饮得一口凉茶,行而续言道:“眼下,郑室疆域纵横千里,民富军强,梗阻于我等中间,若将我等分隔开来逐个击破,试问我等谁可独挡郑军?”

闻及此言,卫、陈、蔡三公,面面相觑,尽皆摇头不止。

见之此状,周王姬林笑颜续言道:“诸君亦不必过于为此忧心,一人之力不足以敌郑,然众人合力则未可知也!

郑室地处中原腹地,虽可四面发展,亦可说是四面掣肘,只需我等合力击之,郑室必败!”

得之此言,卫公姬晋大喜,率先拱手拜道:“若要伐郑,卫军甘当先锋!”

说罢,转头望向陈、蔡。

陈公会意,亦拱手拜日:“愿盟!”

蔡侯姬封人则问道:“伐郑非同小可,敢问王上如何谋划耶?”

周王姬林见之三人,意愿联军伐郑,心中大是欣慰,见蔡侯有问,由是回道:“郑室之良臣猛将,可信手拈来,军强粮富士气高昂,加之郑伯,又乃百世难遇之明君,与之相争着实不易。然我联军亦有数万人马,四家之粮亦可堆积如山,其胜负之数各占一半。再者,联军占尽先机,辅以良策妙计,伐郑当是剩券在握也!”

闻这番话语,卫、陈、蔡三公,频频点头称是。

周王姬林则趁热打铁,再次走向周室疆域图前,指图言日:“寡人拟做如下部署,诸君试听之,卫室居郑东北,权为左军,南下取郑共城、延津;陈、蔡居郑东南,权为右军,北上取郑颖城、鄢陵;寡人自领中军破虎牢,东进取京城,继而长驱直入,三军合而为一,兵围新郑!其时,郑室败局已定,任他郑伯有经天纬地之才,亦无力回天矣!”

闻之此言,三人心下大定,卫室觊觎共城已久,今见可托联军之威取得共城,何乐不为?由是当先回道:“王上此策甚善,卫军愿为先锋,率先发难,攻取共城!”

蔡候与之同愿,遂附议取颖城。

唯陈公陈鲍心有不定,问道:“依王上之言,以四敌一,自是胜券在握,传言郑室与齐、鲁交好,若其参战助郑,胜负之数,天可怜见矣!”

闻其所言,卫工姬晋故作镇静,身行立于原地不动,蔡候姬封人则自顾点头称是,言语间透出退盟之意。

见之此状,周王姬林冷颜笑道:“诸君所虑甚是,齐、鲁与郑交好亦为之实情,然寡人所知,鲁公姬允仅继位三年之久,加之伐杞一战,灰头土脸无功而返,以致军心不稳,民心不附,由是寡人断定,三五年内,鲁公姬允志不在外,必是潜心治内!为稳妥起见,寡人另派太宰渠伯纠,使鲁利诱劝请鲁公姬允,勿涉郑室之事!”

众人闻得此言方才定心。而后蔡候又续问道:“齐室又当如何处置耶?联军伐郑,即便鲁室如王上所言,不涉战事,然若齐室举兵南下助之,我等亦难有胜算也!”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周王姬林紧接话音言道:“齐公高喊尊王攘夷,寡人亦已诏告天下赞其忠诚,并寄言天下,当效齐公姜禄甫,有违其意叛周者,天下共讨之!若其举兵助郑,则是与我王师相抗,是为叛周!己所倡言,己先破立,其时,四海之内,再无诸侯,敢认是其盟邦,寡人则只需一纸诏令,即可兼领天下诸侯伐齐!此间种种,想必齐公了然于心,是以诸君大可放心,寡人料定,齐室亦将不会出兵南下助郑!”

三人心结皆已解开,遂拱手而拜,齐声言道:“愿遵王命,悉凭差遣!”

闻之此言,周王姬林亦是心中大定,喜而言道:“兴周大业,还当仰仗诸君之力,诸君亦将青史留命,万世传颂!”

三人再拜,谢过周王。

而后四人又聚拢商议,伐郑作战细节,并约期来年举兵,至夜方散。

次日,卫、陈、蔡三公辞别周王,各自摆架还都。再说太宰渠伯纠奉王命使鲁,此刻也已抵达鲁都曲阜。

欲往谒见鲁公,以达上意,然被告知鲁公此时正在郎地狩猎,归期未定。

太宰渠伯纠迫于无奈,于曲阜苦等七日,仍未见有鲁公音迅传回,太宰渠伯纠实无他法之下,是以决定驱车前往郎城谒见鲁公。

又是数日奔波,太宰渠伯纠等人临抵郎城,行于官道上观之,只见漫野寂静,全无车马穿插过野,狩猎之时热烈场景。

太宰渠伯纠正自心中范疑,不觉车马已行至城门前,未待上前喊话,只见城门缓缓开启,城门守将行至车前,言道:“君上料到太宰不日即至,着末将在此等候,今已迎得尊驾,且请随末将前往觐见!”说罢,轻拍跨下座骑,于前头领路。

见之此景,太宰渠伯纠心中疑惑更甚,引车移驾郎城一事,并未与人提及,鲁公如何知晓其行程?太宰渠伯纠无暇细想,既已到得郎城,且待见到鲁公再做打算,遂令随从紧跟城门守将。

半柱香后,城门守将领其来到鲁公行宫门前,谓其言道:“君命在先,言道太宰若至,可直行入内,不必禀报!”说罢,对其供手一礼,随即退去。

太宰渠伯纠愣立门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似乎暗处有人盯着,令其浑身不自在。

然若就此退却,入鲁使命未能达成,即是有负王命,亦难逃渎职之罪。

思之再三,太宰渠伯纠抬起双手平推开去,闻得吱扭一声,房门为之半开,只见其内尘烟弥漫,鲁公姬允披头散发背对房门,负手立于书案前方。

闻之声响,鲁公姬允问道:“门外可是周使太宰?”

太宰渠伯纠不敢怠慢,拱手回道:“正是外臣,奉诏使鲁,曲阜苦等七日,未能与君谋面,闻公郎城狩猎,遂至此处求见,望恕唐突之罪!”说罢,躬身下拜。

鲁公姬允转过身来,单出右手,虚请一回,谓其言道:“太宰使鲁,孤本当出城相迎,确教太宰独自入内,已是失礼在先,何敢以此加罪他人耶?”

闻言,太宰渠伯纠供手礼谢,起身入内,行至客位落座。

待其座定,鲁公姬允缓步渡向门前,举目望向门外,谓其言道:“孤自即位以来,无一日可得安睡,每行一步,皆是如屡薄冰,羽父在世之日,有其为孤稳住朝堂众臣,孤还可暂寄庙堂,如今羽父弃世而去,百姓对孤即任大位颇有争议,先君旧臣亦是蠢蠢欲动,意欲弑君夺位,为其所迫,孤只得以狩猎之名,寄居郎城,纵观古今君王,似孤者,当只孤一人耳!”

闻及此言,太宰渠伯纠心中疑惑尽皆释然,继而又想到入鲁使命,见之鲁公此等状态,对其达成使命颇有益助,不由得心中暗喜,遂缓慢起身,拱手言道:“古来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鲁公本非储君,并有弑君夺位之嫌,今高居庙堂,百官定难心服,军民不附,亦属意料之中!”

待其言罢,鲁公姬允一声叹息,默然无声。太宰渠伯纠续言道:“然古往今来,弑君夺位者,不在少数,亦有贤君明主,鲁公可愿成其一员否?”

鲁公姬允为其一语惊醒,随即猛然转身,拱手请言道:“太宰如是说法,定是胸藏良策,可助孤解当下之难,恳请太宰不吝赐教!”

太宰渠伯纠回道:“古之贤君,不论是天命所受,亦或是篡逆谋位,皆为先正其名,而后求进,施展文治武功!”

鲁公姬允紧接话语,问道:“何谓正名?”

太宰渠伯纠回道:“鲁公继位至今亦有三载,越盟郑、武伐杞、姻连齐,所行政事无不是为社稷所虑,臣民为何不记君之功,而记君之过耶?只因未行正名之道,臣民只知公乃弑君之徒耳,不知公乃心系社稷之明君也!”

待其说罢,鲁公姬允心中豁然开朗,行近太太宰渠伯纠身前,言道:“孤得幸遇太宰,犹如久病遇良医也,万望卿策为孤解难!”说罢,拱手相请。

太宰渠伯纠弯腰回礼,接其言道:“正名之道,亦非难事,谓君八字,公当谨记,惩奸除恶,敬天求封!”

见说,鲁公姬允又再问道:“卿之八字,孤当刻骨铭心,然其内涵,孤不甚理解,还望太宰拆字解句,明示与孤!”

太宰渠伯纠沉思片刻,谓之言道:“臣之所言,或将触犯君上,但请君先恕无罪,臣方才敢言!”

鲁公姬允急切求谋,闻之回道:“太宰但说无妨,恕汝无罪!”

太宰渠伯纠闻言心定,遂款款道来:“所谓惩奸除恶,即为惩处忤逆朝堂之奸臣,剪除弑君犯上之恶臣,忤逆朝堂者,勿需臣言,君上心中自有定论,只需以雷霆手段肃清则可,单说这弑君犯上者,其意乃指刺杀隐公者,务必擒拿正法以平民愤,据闻当年行刺隐公乃羽父所谋,君上当降罪与斯,流放其三族,还万民之公道!”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愣立当场良久,而后回言道:“余皆不说,唯独羽父,于孤有再生之恩,若非羽父当年所谋,孤岂能有命,活至今日,如汝所言,今需流放其三族,孤何忍为之耶?”

太宰渠伯纠拱手回言道:“自古薄情最是帝王家,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悉凭君上决断!”

鲁公姬允犹豫一阵,而后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孤当三思慎行,且请太宰为孤解之何谓敬天求封?”

太宰渠道伯纠续回道:“所谓敬天求封,即为职忠王室,敬事天子,求请敕封诏书,用以正名,周室建国以来,诸侯君位更替,皆需天子敕封,方得天下公认,如公行得此步,则公之君位,即为得天所受,臣民亦就再无异言矣!”

闻得此言,鲁公姬允大喜,言道:“太宰此说,乃孤数月所得,唯一良言也!然,敬天求封如何可得?还请太宰明示!”

太宰渠伯纠回道:“臣此次使鲁,即为此事也,王上授命与臣入鲁,劝说君上近王畿,远嚣逆,如鲁公亦有此意,臣则省去一番口舌说教,待臣返至王畿,即向王上奏明,请下敕封诏书!”

闻言,鲁公姬允喜上眉梢,言道:“如此有劳太宰矣!待孤稳坐君位之后,必当携礼亲至府邸拜谢!”

闻言,太宰渠伯纠连连摆手,回言道:“此皆鲁公明识之举,并非臣之功也,何敢当公如此大礼耶?”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末了,太宰渠伯纠续言道:“临行时,王上另有嘱托,有一微末之事,还请鲁公相助!”

见说,鲁公姬允亦大方回言道:“王命所示,莫说一件,即是万件,鲁室亦当尊言而行,太宰直言即可!”

太宰渠伯纠拱手致谢,言道:“只是近年来,郑室大肆扩张,封候不过三代,即成中原列强之首,更有郑伯恃强凌弱,朝堂之上蔑视天子,大有称霸天下之势,为免公道丧之人心,王上欲合卫、陈、蔡等,联军伐郑,命臣入鲁知会一声,若有可能,当请鲁公袖手旁观!”

闻言,鲁公思之一阵,心下权衡利弊后,回言道:“郑室欺王,王要伐之,天之公也,孤何敢与天相争耶?”

得其所言,太宰渠伯纠再拜致谢。

鲁公姬允见之,上前将其扶起,加之心结已解,心中甚是欢喜,遂邀其共进晚宴,二人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鲁公姬允日日向其请教治国良策,太宰渠伯纠亦将己之所知倾囊相授。

如此连宴数日后,太宰渠伯纠告言需返洛复命,鲁公姬允亦不便强留,遂亲引卫队送其出城,二人共辇,一路缓行。

辞别之时,太渠纠再次提醒鲁公,望其谨记八字谏言。

鲁公拱手拜谢,言日矢志不忘也!

送走周使,鲁公姬允亦于次日下令班师回朝。

还都曲阜后,鲁公姬允依太宰之言而行,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逆臣,但闻忤逆之言,或见僭越之举,即行抓捕关押。

三日内,接连抓捕关押达三百余人,连坐流放则近千人之多。

一时间,鲁室臣民人心惶惶,再无人敢对鲁公姬允之君位有所质疑。

又过得半月,得太宰渠伯纠返朝表奏其功,周王姬林颁下诏书,敕封姬允继承鲁君,为其正名。

然臣民对之隐公遇刺,仍旧耿耿于心,时至今日,行刺凶徒仍未捉拿正法,对之鲁公不满之情,溢于言表。见之此状,鲁公姬允忆及太宰渠伯纠之八子谏言,遂心下一横,发布降罪檄文,表告羽父行刺之罪,流放其三族。

此事过后,百姓悦服,军心大震。

由此,鲁公姬允亦得以稳居庙堂,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鲁公姬允若可借此契机,伺机扩张,进而图霸天下,定成就一番伟业!

然流放羽父三族后,鲁公姬允性情亦随之大变,对之任何人,皆存怀疑之心,忠奸不辩几至半疯之境,以致错失称霸天下之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