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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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攘外征匪戎 安内战逆芮

时过月余,鲁公将罪檄文传遍天下,诸侯论之为奸雄也!

秦公赢宁阅后,更是谓之左右言道:“鲁公之举,世人谓之为奸!然孤之意为此举可稳百官拢聚民心,若得上下同心则霸业可成也!再者而言,于此乱世之中,何人不奸?何人不诈?无此不可苟活于世!”

其后,秦公赢宁欲遣使入鲁与其建交,使其成为秦室之中原强援。

然而使者还未起行,西北前线便传来战报,言日西戎联军开出豕原,兵分三路扑向秦北萧关,意欲破秦萧关,南下占领岐丰,而后再取镐京,入主中原为王。

西戎联军中战力最甚者乃是毫戎一支,是为戎军精锐之师,此次南下领职西戎大军先锋。

豕原至萧关虽近,亦有百里之遥,急行军亦需三日,然豪戎最善骑袭,仅用一昼夜,便抵萧关城下。

秦公赢宁与之多次交手,胜负各半,其汹涌杀来,心下不敢大意,急从关内调拨五千铁甲,奔赴萧关御敌。

不料此举尽被其西邻芮室查觉,芮君芮昭趁虚起兵伐其后,掠夺秦西之地。

战报传至秦宫,秦公赢宁怒火冲天,骂道:“芮室贼寇,欺我太甚,誓当灭之,掘其祖坟!”遂着驷车庶长赢泄驻守萧关御敌,自领护卫亲兵三千铁骑西进,欲将芮室贼寇一举歼灭。

芮军见秦公亲自领大大军来袭击,自知非其敌手,纷纷后撤退归芮境,继而据守坚城不出。

秦公赢宁气势汹汹杀来,不料扑却一场空,不由得怒火更甚,遂领军直向芮境杀去。

想之从前秦军从未挺进芮境,只是将之驱赶出秦境便告退军,今见秦公领军杀入境内,芮境各城守军一时间亦不知如何应对,遂纷纷弃城退至芮都芮城。

秦公赢宁亦是杀红了眼,见之芮军纷纷退却不敢与战,遂生轻敌之心,领得三千铁骑马不停蹄,直追至芮城城下。

芮君芮昭登城查看,见之秦军铁骑乌泱泱一片,虽说手握两万芮军,兵员数量上高出秦军许多,然其心中深知秦军勇猛,皆可一当十,两万芮军未必胜得了秦军铁骑三千,遂令全军坚守芮城,不可与之力敌,以待战机。

秦公赢宁亦知芮城坚固不易攻破,加之城内守军势大,稍有不慎便有全军覆没之险。

然就此退去又心有不甘,秦公赢宁抬头望向城头,只见芮君芮昭亦双目紧盯己身,透漏出一股鄙夷神色,笑颜喊道:“秦公远赴至此,何不进城一叙耶?”

经此一激,秦公赢宁怒火攻心,气得理智全无,回手拔出佩剑,锋指芮昭,喊道:“竖子休狂,待孤进城取尔性命!”

秦公赢宁久经沙场,岂能不知敌我实力悬殊,三千铁骑想要攻破芮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是芮候如此小看秦军勇士,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思道,今日即便取不得芮城,亦要汝等知我秦军悍勇,遂领军强攻芮城城门。

芮君芮昭见之心生一惊,不敢相信秦军马三千兵竟敢抢城,见敌如此汹涌亦不敢大意,着令城防守军死守城门。

历经数番激战,秦军终难逾越城门一步,损失铁骑千余,秦公赢宁亦知再若攻下去,只是徒增伤亡而已,遂令全军停止攻城,依序撤军。

临行前,秦公赢宁张弓搭箭瞄向城头,闻得弓弦响处,只见一道寒光飞出,撞击于城头,冒出数点火星,稳稳钉于“芮”字上面。

而后秦公赢宁弃弓于地,抬头狠瞪芮君芮昭一眼,谓之言道:“汝之头暂寄汝处,早晚孤将取回!”说罢,调转马头随军撤去。

望见秦军退去,芮君芮昭肃颜以对,今日激怒秦室群狼,日后芮室将无宁日矣!

就此倒非芮君芮昭所担忧处,只是此役芮军虽胜,乃是胜在兵力优势之上,胜在城墙坚固之上,若以同等兵力与之对决,芮军必将不堪一击。

芮君芮昭料定不出三个月,秦公赢宁必将领得数万大军伐芮,以血今日战败之耻。

正面对决,芮军决非秦军对手,芮君芮昭遂下令,芮境内各城除去治安守军外,全部撤守芮城。

再说秦公赢宁领得余部退回西垂,未待回营,竟又闻得边境战事重燃。

原是豕原西戎联军,趁秦公赢宁出征芮室之际,倾城而出强攻秦北萧关,幸得驷车庶长赢泄领得萧关守军据关力战,得以将其击退,使得两军成相持之势,对峙关前。

秦公赢宁闻得战报,不及解下战袍,即引亲兵百骑奔赴萧关。累死数匹战马,急驰一昼夜,方抵萧关。

不及告知驷车庶长赢泄,秦公赢宁弃马登城查看,凭栏远目瞭望,西戎联军离城十里安营扎寨,满目皆是戎兵军帐,一眼难见尽头。

秦公赢宁自即位以来十数载,戎军从未如此迫近过秦境,今其聚众八万余碾压式扑向秦境,虽说萧关守军亦有精兵两万,或可守得一时之安,然敌众我寡,长久对峙,萧关必破,若其攻破萧关,秦室基业毁于一旦,至死无颜再见先祖。

想到此处,秦公赢宁不由得心头发紧,愁眉紧锁,问道左右日:“近日战况如何?”

城门守将回道:“初时,戎军自恃兵强马壮,每日轮番强攻,晨午交替,后因久攻不下,遂于城外扎营,每日只是于城下叫骂搦战,吾等奉驷车庶长将令,任其辱骂叫嚣,我只坚守城关,不予为战!”

闻言,秦公赢宁点头称赞,言日:“赢泄此举甚善!”

待其言罢,驷车庶长赢泄赶到,上前见过秦公,施礼请降怠慢未迎之罪。秦公赢宁知其巡视城防去了,亦无暇顾及此等小事,遂直言问道:“汝与戎军交战多日,可思得退敌良策?”

见问,驷车庶长赢泄拱手回言道:“贼势浩大,我若与之硬碰,势必败之,是以只可智取,末将思之再三,唯有一策,可退强敌!”

闻言,秦公赢宁转身面对驷车庶长赢泄,续言道:“卿有何谋,直言即可,若可退敌,护秦安宁,便是命断于此亦无不可?”

见之秦公赢宁言及于此,驷车庶长赢泄拱手称赞,谓其为明君,秦室之福音,遂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言日:“军之魂者,三军士气也,士气所属,乃在军心,若我能乱其军心,其士气跌落兵无斗志,而我以死战之士,敌其无志之兵,犹如群狼戏羊耳,纵使敌拥百万之众,亦将必败无疑!”

秦公赢宁目不转睛,紧盯驷车庶长赢泄,谓其言道:“理是如此,汝将如何为之?”

驷车庶长续言道:“三军起行,粮草为先,若可焚其粮仓,其军心必乱,则胜负即分矣!臣已派出哨骑,打探得知其粮仓所在,愿请五百精兵,将往焚之,定叫其颗粒无剩!”

秦公赢宁赢宁低头沉思一阵,言道:“粮仓重地,岂无重兵把守,汝引五百军去,恐难成事,孤许两千铁骑与汝!”

驷车庶长连道不可,言日:“萧关守军拢共两万,对阵戎军八万,已属兵微将寡,再行抽调派做他用,更见雪上加霜,再者而言,偷袭戎军粮仓在精不在多,五百精兵足矣!”

秦公言道:“即是如此,汝定已谋划周全,便依汝意,汝将如何打算?”

见问,驷车庶长回道:“今夜子时,末将便引兵出关,循山野小道,绕行至戎军后侧设伏,待来日豪戎先锋再至城下搦战之时,君上可亲领大军出城迎战,务必予以沉重打击,歼之九成最善,留其一成传迅予戎军大营,戎王闻知战报,必将怒起大军,倾巢而出围攻萧关,其时末将趁虚而入,杀进粮仓举火焚之,但见后方火起,戎军军心必定大乱,戎王必定下领全军回援,八万大军如此一撤,定是乱象丛生,此时君上再引大军出关,戎军必是全无恋战之心,如此我军便可一路追杀,似如屠猪宰狗!”

待其说罢,秦公赢宁半晌无言,而后转过身去,举目瞭望戎军大营,谓其言道:“戎军回援,汝等乃是九死一生,汝可知晓?”

驷车庶长赢泄回言道:“舍臣一命,换秦十载安宁,有何不可?”

闻得此言,秦公赢宁泪水盈眶,令其着手准备。

至夜后,秦公赢宁亲至校场检阅,遴选优质秦酒十坛与之壮行。

五百壮士各自满饮一碗,随之驷车庶长一声令下,陆续开出萧关,隐匿于夜色之中。

及至天明,西戎毫王引军又至城下搦战,未待其破口叫骂,只闻得城头战鼓雷鸣,城门缓缓开启,秦军缓缓开出关外列阵。

约过一柱香,秦军列阵完毕,秦公赢宁于阵中穿出,血色双眼睛紧盯敌阵毫王。

两人曾多次交手,彼此皆知对方之勇猛,由是此次对阵萧关,皆不敢轻敌大意。

双方均是严阵以待,如此对峙约有半个时辰,突闻晴天一声霹雳响,秦公赢宁一声令下,遂先发起进攻,身后秦军壮士闻令齐声怒吼,随即争杀向前涌向戎军。

毫王见此,亦是一声长啸,拍马舞刀领军冲杀过来。

瞬间两军绞杀于一处,初时,双方士气高涨,一时间难分胜负。

激战约过一个时辰,两军皆有损耗,遗下千具尸首,而秦军皆怀必死之心,愈战愈勇,士气不减。反观毫戎,因其长年横行大漠,从未见过如此悍勇忘死之士,由是士气低落,渐显力怯。

秦公赢宁乘机发起猛攻,独骑在前穿行戎军之中,秦军壮士见之更是士气高涨,怒睁双目一路嗜血向前。

经此一波攻势,毫戎为其彻底击溃,毫王引得千余残兵败将一路后撤。

秦公赢宁领得剩之师于后追杀,于激战之时寻个空手,张弓搭箭往天一箭,箭矢落下正中毫王后背,毫王吃疼落马,其部下奋勇救之,得以脱离战场。

重创毫王,歼敌近五千人,算得上是旗开得胜,余下便看驷车庶长赢泄偷袭敌营粮仓可否得手。

若成,则可退敌保秦十载安宁,若败,则萧关不保秦室危矣!

如是念想闪过秦公赢宁心头,不由得驻马观望谨盼火起,见之戎军业已败退逃远,遂令鸣金收军回城。

再说毫王返得戎军大营,谓之戎王言日:“秦军不可欺也!”言迄,晕厥过去。

戎王见之急令左右送去医治,对其所言亦未上心,只道秦军损其先锋,断难就此做罢,誓要踏平萧关生擒秦君,遂令三军整装,午时起兵,强取萧关。

秦军则早已备好檑木炮石,以及弓弩箭矢等守城器械,只等戎军来袭。

时过午时,戎王引领八万戎兵开近萧关,不待其喊话,城头一阵箭雨落下,戎军措手不及未能避让,死伤百来人。

戎王见之气急败坏,怒吼数声,戎军随即展开,一阵箭雨回敬城头,紧接着登城步兵展开攻势抢关。

半空中箭雨纷飞,秦公赢宁亲上城头指挥防御,身上多处挂彩,穿行于刀光剑影之间。

激战至入夜,秦军拼死护城,三千余将士陨命关前,戎军失地利之便,更是伤亡近万,然戎王手中仍旧握有六万之众,如此强攻下去,不到天明,萧关便要易手。

正值此时戎军大营升起一道火光,继而燃遍整座大营,定然是驷车庶长偷袭粮仓得手。

戎王见之后方有失,急忙下令回援,数万人马顿时乱做一团,前军还在猛攻城头,后军确已仓惶撤离。

秦公赢宁见之火起,心中巨石落地,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于城头,手扶城墙强撑身躯不倒,自顾言道:“天佑秦师!”言罢,秦公赢宁深吸一口气,手提长剑行至高处,谓之诸将言日:“戎军虽退,我等断不可纵虎归山,萧关便是戎余葬身之所!”言罢,三军领命齐声怒吼。

稍作休整,秦公赢宁领得萧关守军杀出关外,一路追剿西戎联军。

再言道驷车庶长赢绁,趁虚偷入戎军大营后,一路纵火燃起整座大营,必将引起戎军注意。

虽说戎军大部已前往萧关,留守部不对,但也有近两千人。

待之火起,便于营中四处搜捕秦军,部分秦军于纵火途中为其剿杀,剩余三百余人,被围困于大营西南一角。

因火势过猛,恐伤及己身,遂于营外围堵,寄望大火将其吞噬。

驷车庶长赢绁领得余下三百秦兵,困守于戎军营中一块空地之上,眼见得火势愈来愈烈,顷刻间便有被火海淹没之险。

望之大火,秦军甲士尽皆是满面笑容,无一丝待死之愁,驷车庶长赢绁谓之众人,言道:“吾等使命终成,未负君上之托,吾等之幸也!然,我等今日亦将难逃一死,甚者葬身火海尸骨无存,诸君可有悔意耶?”

闻言,众将士齐声喊道:“无悔!”

见之此景,驷车庶长赢绁心中甚慰,笑颜回顾左右,续言道:“老秦志士,即无贪生怕死之辈,亦无困守待死之类,诸君可愿随吾杀出营去,与敌决死一战?”

闻之此言,不料士气大振,三百秦兵三声怒吼:“好!好!好!”

驷车庶长点头称赞,环视众人一眼,谓之言日:“今生领得诸君末路赴死,来生再谓诸君一世荣华!”说罢,手提三尺长剑行将上前,三百秦军壮士紧随其后。

营外戎军望之火海唏嘘感慨,畏之火势,是以退之再退,离营远见三百余步。

随之一阵风起,吹散浓浓硝烟,只见一队秦兵自营门杀出,戎军尽皆大吃一惊,如此大火竟未将其烧毙。

驷车庶长赢绁手提长剑,阔步走向戎军,颜见肃穆不怒而威,见之戎军便飞舞长剑相迎,剑影闪过之处,戎军尽皆毙命,转瞬之间,十余戎兵命丧剑下。

因失之先机,戎军为其杀得晕头转向,迫其锐意连连后退。

待之查清敌势,知其不过三百人,戎兵这才回过神来,举起兵刃反击。

戎军欺其兵少,对其实施分割包围,形成以十敌一之势,甚或数十人围攻一人。

围攻驷车庶长赢泄之戎兵,便达半百之数,然因其体魄强健剑法精湛,戎军一时未能在其身上讨得便宜。其他秦军战士,虽无赢泄之精湛技法,然因皆抱必死之心,虽是被围却是面无半点惧色,较之戎军仍是强悍无比。

与之交战,约有半个时辰,秦军伤亡两百,却是斩杀戎兵千余。剩余之不足百人,尽皆披伤带彩,重者断臂失腿,轻者腹背受创,即是如此,仍旧挥舞兵刃寻敌决战。

秦军猛则猛矣,终因寡不敌众,加之久战气力不济,而被戎军逐一击杀,战至最后仅剩驷车庶长赢泄一人。

其右臂断掌,背受三刀重创,腿上亦中一箭,单臂拄剑屹立于乱军之中,满身血污犹如地狱判官。

戎军见其力穷,胆大稍壮者缓步上前将其包围,因之畏其勇猛,恐其索命,是以不敢靠之太近。

驷车庶长赢泄肃颜怒目,环视周遭戎兵,见之戎兵惧死不敢上前,遂仰头一阵长笑,笑罢朝向戎兵一声大喝。

前排戎兵见之恐其冲杀过来,不约而同紧退一步,后方戎兵避之不及,闻之喝声不知所以然,遂举弓搭箭射向中间。

伴随之声声弦响,数百支利箭飞出,眨眼间插满驷车庶长赢泄全身。

其生躯为之一震然未倒地,只见其嘴角溢血,用尽最后气力,提臂柱剑身前,而后寻东方而跪,目视前方气绝而亡。

即是如此,戎军仍旧不敢向其靠拢,围之良久方有胆大者上前查看,见之深邃目光,对其肃然起敬,由是未对其遗体行之报复。

营区烧得只剩一片废墟,守之已然无用,余下戎兵亦知犯下如此大错,戎王定难容之一命,遂四下散之逃回西北大漠。

话锋转回萧关,戎王见之后方火起,急令回援,秦公赢宁领军出关追杀,一路追出数里地去,眼见得即要抵达戎军大营。

戎军一路溃败,伤亡近半,逃散者又占余下半数,至此六万大军剩余不足两万。

本待回营休整聚兵再战,不料整个联军大营如今只剩一片废墟,由是斗志全无,余下戎兵四下溃散而逃。

戎王制止不住,眼见胜负已定,再战无益,遂引亲兵西去逃回漠北。

秦公赢宁见之西戎联军溃散败走,亦未对其穷追不舍,驱至十里开外,遂令回军。

还观联军大营,狼藉一片,行至大营西北角,见之满地尸首,秦公赢宁翻身落马,慢行于战场。

经过一翻搜寻,来至驷车庶长赢泄遗体前,只见其面朝东方半跪于地,气绝身故而未瞑目。

秦公赢宁观之双眼泛红,上前将其遗体抱起,置其伏于自身所骑战马之上,余众秦军亦将其余战死将士遗体寻得,效仿秦公置其伏于自身所骑战马之上。

随之秦公赢宁一声令下:“回家!”

两万秦军拥簇五百英烈遗体,凯旋还营萧关。

还驻萧关,秦公赢宁着令依国士之礼下葬赢泄及五百壮士。

经此一战,西戎联军元气大伤,八万大军仅剩得两万余逃回漠北,粮草军械亦被秦军付之一炬,及后三五年内,难以覆土重来,对之中原诸侯不再是威胁,秦室则是乘此良机,西进吞土拓疆,以致独霸西戎,此乃后话,暂且搁置,待后再说。

眼下萧关战事已毕,近时关外再无大战,加之邦中诸多事务急需处理,待之赢泄入土,秦公赢宁遂引亲兵百人,还都西垂。

返程一路之上,秦后独骑前行,肃颜不苟言笑。

脑海之中浮现影像,尽是赢泄生前言行,记忆犹新处乃是赢泄生前谏言,日:“建交中原,攘戎安内!”

脑中回响此言次数过多,竟使秦公赢宁脱口而出。

回至秦都西垂,秦公赢宁闭关书房十数日不出,竟日思索治国安邦良策。

方今天下大乱,若肉强食之世,秦室地处西北边境,出关即是西戎盘踞之地,入关则是强晋悍楚,秦之新晋诸侯实力尚弱,与之任何一方相争,均难有胜算。

何况处此腹背受敌之地,稍有不慎以致三方夹击,秦将为人侵吞,则有社稷不保之险。

由是秦需壮大图强,方能不为他人所欺,然秦室要壮大图强无非两途,一是西出萧关侵占戎地,二是东进中原称霸诸侯,以秦目前之实力,二者皆不可图。

因是眼前紧要处,仍是结好中原以安其内,驻兵紧守萧关以御西戎,秦则利此之机富民强军,彼时西出东进但凭己意,而行之此策紧要处乃是邦定民安,如此方可行之图强大略。

对之行蚊蝇之术袭秦者,势必予以清除剿灭,其中尤以芮室最惹人恨,是以芮室不出除秦室难安。

秦公赢宁闭关书房数日,将之上述种种均已想得明白透彻,由是出关便向各家诸侯发出结好盟书,而后又告赴洛觐王述职,示之天下秦乃真心求好,愿与诸侯共辅周室。

风吹尘起,漫天黄沙纷飞,一队人马行进于秦岭大漠之上,掌旗甲士高举秦字皂旗,荒漠之中随风摇摆,为首一人冷颜肃面,视之漫天黄沙如若无物,双目远瞭东方,独骑慢行心事重重。

此人乃是秦公公赢宁,亲引使团赴周觐王述职,久未踏入中原,心中思绪万千,不知此行可否达成所愿。

历经月余奔波跋涉,秦公一行临低洛邑城郊,因之天色渐黑,虑及洛邑业已关城,欲在城郊寻之民宿寄宿一晚,待来日开城再行前往王畿觐王。

秦公赢宁领得使团,正欲下野行离官道之时,望见前方官道之上,百骑人马裹风挟尘急驰而来,为首一面周字大椽旗映入眼帘,秦公赢宁定眼观之,料定前方人马,定是周王姬林领人出城来迎,是以翻身下马,引领众臣跪拜迎候。

转眼间,周王姬林领人行近跟前,见之秦使群臣列队跪拜迎候,心中感慨万分,不待座骑稳步,猛然探身跃落马下,快步行至秦公赢宁跟前,抚其肩将其扶起,并挥手示意群臣免礼起身,继而谓对秦公言道:“得知秦公不日即将赴洛,寡人便日日于此等候,见之今日天色已晚,意欲回城来日再迎,不料回至半途,得报秦公将至,遂领人回头相迎,不期让秦公在此久候,寡人失礼也!”

闻之,秦公赢宁激动不已,拱手回礼,回言道:“番臣何德何能,敢当王上如此礼遇,誓言日后,但为君故,番臣万死不辞!”

周王姬林将其托起,谓其晚道:“秦公一路奔波劳苦,城下已置下接风宴,且随寡人进城相聚!”

言迄转身,翻身上马邀其同行,秦周两队人马合二为一,缓行前往洛邑。

路上无话,待至进得洛邑,周王姬林领其直奔庙堂赴宴。

入得大堂,一行人等分宾主落座,周王姬林率先执樽致祝酒辞,言日:“秦公乃当世散宜生,助寡人扼守垂边境,孤军奋战西戎蛮夷,得保我中原之安宁,亦为寡人中兴周室之肱骨大臣,今日得之亲赴周室,寡人幸甚,谨以此樽薄酒,做谢慰君劳苦!”说罢,举樽邀众同饮。

秦公赢宁并周室百官附之,起身与其同饮一杯。

随之,周王姬林又叫上艺奴吟歌献舞,颂之秦室功德。

观之半晌,周王姬林转头见之秦公持壶独饮面色肃穆,较之百官喜笑颜开格格不入,遂令随身侍从止乐撤出艺奴,谓之秦公言道:“自邑郊迎得秦公,至此宴席之间,未曾得见秦公一笑,是为寡人招呼不周夫?”

闻其所问,秦公赢宁慌忙起身,拱手致歉,言日:“番臣有罪,王上厚礼相待,番臣岂敢以寻衅耶?此入中原,实有一事不明,亟待面奏王上,番臣思前想后不知如何说起,是以心中闷郁,失礼之处,还望王上担待!”

诸侯觐王,自是有事所奏,周王姬林心中明了,只是不解秦公西北糙汉,向来想言但言,为何今日却有难言之隐,遂以言诱导,回言道:“寡人予公,于众之前是为君臣,然私情笃厚堪比兄弟,秦公但有所想,直言不妨,毋需介怀!”

秦公思之一阵,继而拱手垂头,洪声上言道:“秦鄙芮室,缕缕出兵犯吾地界,念及王上先前勤王诏言,只是对其加以驱赶,另辅以物资与其结好,只因近日西戎犯境,番臣引军御戎,许芮物资,未能及时送达,而芮君不思体凉,出兵复犯吾境,同为周室属臣,本应同心所向共辅周室,何能行之如此背后拆台之事,对之此等逆臣,番臣誓必除之,此来特向王上请命!”

闻之秦公一番肺腑之心,周王姬林心中深有同感,对之芮室亦是义愤填膺,遂愤然起身,怒而言道:“前有寡人诏令,后有秦公恩德,芮逆不思图报,而起刀兵之争,此等宵小之辈,不配任我周室诸侯,秦公欲罚便罚,毋需请命寡人,此辈不除,天下何安?”

见得周王姬林此状,知之伐芮之事已定,秦公赢宁俯首再拜而言日:“得之王上此言,番臣则无旁骛矣,攻伐芮城,臣仅引秦丁取之则可,不敢有劳王师远征,然吾此战伐芮,非为掠占其地,只为惩处罪秦之辈,敢请王上入魏,执芮伯而归,任其续承芮室庙宇,以安诸侯之心!”

周王姬林怒气稍消,负手言日:“周室存世不过三百余载,侍才守德之辈日趋弥少,尔虞我诈之辈横行于天,不挫此等歪风邪气,周室百年基业亦将毁于一旦!”言迄,俯身拾起王印,宣道:“芮逆所行,罪不可恕,寡人诏命,着秦公举兵讨伐,亦寄望诸侯引以为戒,多行德义之举,协力兴周!”

待其言罢,与宴百官齐声附和。而后,周王姬林举樽敬秦公,言日:“秦公把守西域要塞,以三万秦军,抵御兵力数倍于己之西戎,已属不易,另要分兵抗击芮逆,可想而知取胜十分艰难,我等谨以一杯薄酒,预祝秦公马到成功!”说罢,引得百官拱手举杯,同敬秦公赢宁。

见之此状,秦公赢宁抓起酒壶,双手相托回言道:“但为社稷所想,番臣万死不辞!”言罢,举壶先饮。

周王姬林并文武百官随之举樽,与其同时饮尽樽中美酒。

放罢酒樽,周王姬林续言道:“秦公言请寡人之事,寡人必将如是践行,着虢伯领王师两千入魏,迎立芮伯返芮!”

闻言,秦公赢宁躬身谓其行之大礼,回言道:“王上贤明如此,何愁兴周大业不成!即得王上恩准,番臣于此逗留无益,愿请即刻返秦备战!”

因之秦公赢宁久经现场,惯尝以少剩多,以弱剩强,周王姬林本是想留其做客洛邑住些时日,亦好向其请教用兵之法,以期伐郑之时派上用场,见其为伐芮请辞,亦不便强留,遂亲至跟前与其同饮一樽,而后引兵亲送其出城。

秦公赢宁领众一路疾行,不到七日光景,便还抵秦都西垂,还秦首要便是聚众商议伐芮良策,鉴于上次伐芮失利,遂与部下商议思得一策。

眼下,芮君芮昭集全境之兵于芮城拥众数万,而我秦军除却边关要塞守军,可用兵力不过三千余人,加之入芮作战需行军数日,待至芮城已是强弩之末。

秦公赢宁料定芮君芮昭必定欺我兵少,趁虚夜袭偷营,是以只需将计就计,不若送其一座空营,引大军于营外埋伏,待其引军而至,一举杀出放火烧营,即便不能将其全歼,亦可重创芮军,再取芮城亦可事半功倍。

谋定而行,旬日过后,秦公赢宁引军开赴芮地,一路之上皆无芮军相抗,三日即抵芮城,秦公赢宁下令全军,退后五里扎营,入夜后又令不得举火照明。

时至亥时,趁夜色掩护,秦公赢宁引军开出营外,于两侧密林中埋伏伺敌。

果不其然,刚过子时,便见芮君芮昭亲领五千精兵,直奔秦军营地而来,见之营门大开,芮君芮昭一声令下,领得五千芮兵杀向营区。

进得营区未见秦军一兵一马,只见满营空无一人,芮君芮昭心知不妙,赶忙下令后军变前军,撤出秦军大营。

然而为时已晚,只见两侧密林中飞出无数火箭,犹如一阵火雨降于秦军大营,火雨又将预设于营内稻草干柴引燃,加之西北大风助长火势,霎时间,整座秦军大营化做一片火海。

芮军为此损失几近半数将士,未死于火海者,则向营地四门奔走溃逃。

秦军铁骑已在营门处等候多时,芮军逃出营者,尽皆被其斩杀于营门之前。

芮君芮昭领军多次突围不成,与秦军激战半宿,所剩甲士不到千人,自知今日难逃厄运,遂令到所余将士弃械投城,而后独自步入中军大帐。

芮君芮昭缓步行至将台跟前,解下披风倚靠将台而座,而后手持佩剑,拔剑出鞘立于眼前,自顾言道:“此乃天要亡我芮昭,但以一腔热血明志!”言罢横剑于颈,自绝于秦营中军大帐,可怜又一弱邦雄主含恨而终。

世人皆言秦乃虎狼之邦,而芮室毗邻虎狼而卧,试问何以安睡,芮君芮昭眼见芮室即或沦为秦室属地,是以不顾世人唾骂,驱逐芮伯自立为君,领之芮室臣民起而反秦,自知实力不及秦师,本欲借西戎之手打压雄秦,奈何天不遂人愿,戎军一城未下,即为秦军败之。

后话不论,且说芮君芮昭自裁陨命,芮军残兵亦是斗志全无,尽皆弃械降秦。

秦公赢宁将之圈禁于营内,而后着人遣送芮昭遗体还芮,并檄文告之芮室臣民,不日将迎立芮伯还芮,劝之尽早开城献降,以免徒生战火,殃及无辜百姓,随之又遣快骑赴洛,传送捷报予周王姬林,并请其尽快执送芮伯还芮。

三日后,虢伯奉王命执送芮伯行抵芮城,与之秦公赢宁合兵一处,浩浩荡荡近万人马逼近芮城,芮室臣民惧而开城献降,芮城一战以秦大获全胜告终。

秦师三千铁骑兵战胜芮室数万精甲,战报传之海内,诸侯闻之莫不不惊叹秦师战力,思之若要与秦为敌,且问自身可否胜之十万戎狄,或是数万芮室精兵。

秦公赢宁一举荡平后院,便可一心御戎,为之日后秦室独霸西戎奠定坚固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