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乐府

塞上曲

王昌龄

蝉鸣空桑林[1]，八月萧关道[2]。出塞入塞寒，处处黄芦草。从来幽并客[3]，皆共尘沙老。莫学游侠儿[4]，矜夸紫骝好[5]。

【注释】

[1]空桑林：桑林因秋天落叶而变得空疏。

[2]萧关：位于今宁夏固原的古关塞名。

[3]幽并：幽州和并州，今河北、山西和陕西一部分。

[4]游侠儿：指恃勇使性的一类少年。

[5]矜：自命不凡。紫骝：紫色的骏马。

【赏析】

这首乐府诗是反战题材的。诗人由戍边不回的幽并客，而告诫任性使气的少年莫矜夸武力。本诗写边塞秋景，气象散逸，有慷慨悲凉的意蕴。

塞下曲

王昌龄

饮马渡秋水[1]，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2]，黯黯见临洮[3]。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4]。

【注释】

[1]饮（yìn）马：给马喝水。

[2]平沙：广漠的沙地。

[3]黯（àn）黯：昏暗的样子。临洮：古县名，秦置，治所在今甘肃岷县。秦筑长城，西起临洮。

[4]蓬蒿：杂草。

【赏析】

此诗以侧面描写来表现主题。虽然没具体描写战争，但通过对边塞景物和昔日战争遗迹的描绘，来表达诗人对战争的看法。这首诗着重表现戍边生活的艰辛和战争的残酷，其中蕴含了诗人对战争的反感情绪。

关山月[1]

李白

明月出天山[2]，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3]。汉下白登道[4]，胡窥青海湾[5]。由来征战地[6]，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7]，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8]，叹息未应闲[9]。

【注释】

[1]《关山月》：是乐府旧题，属《鼓角横吹曲》十五曲之一，多写征戍别离的哀伤之情。

[2]天山：指祁连山，在今青海、甘肃两省交界处。因汉朝时匈奴称“天”为“祁连”，所以祁连山也被称为天山。

[3]玉门关：古关名。在今甘肃敦煌西，是古代通向西域的要塞。

[4]下：出兵。白登：白登山，在今大同东北。刘邦和匈奴交战，被困在此。

[5]胡：这里指吐蕃。窥：窥探侵扰。青海：湖名，在进青海西宁附近，是唐和吐蕃交战频繁的地方。

[6]由来：向来，从来。

[7]戍客：指戍守边疆的战士。边邑：边地城堡。

[8]高楼：指戍边战士的妻子的居所。

[9]未应闲：应该不会停歇。

【赏析】

李白在这首诗中描绘了边防战士们征战的艰苦生活，表现了征战给百姓带来的极大痛苦，表达了诗人对战争的强烈谴责之情。诗人真切地描写了征战边疆的战士们的思乡感受，这些战争不仅给战士带来痛苦，也给战士的家庭带来了痛苦，使完美的家庭支离破碎。诗人没有用浓重笔墨表现他们内心的痛苦，但文中字字句句渗透了征人们的痛苦，这也体现了诗人对战争的憎恶。整首诗笔力雄健，气势豪迈。

子夜吴歌[1]

李白

长安一片月[2]，万户捣衣声[3]。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4]。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5]。

【注释】

[1]子夜吴歌：南朝乐府，属《清商曲辞》，据传为东晋一名为子夜的女子所作，因为吴声歌曲，故称子夜吴歌。李白的《子夜吴歌》共四首，分咏四季，这是第三首咏秋。

[2]长安：指唐朝都城长安，即今陕西西安市。月：月光。

[3]捣衣：古人洗衣时，将衣服放在砧石上用木棒捶打。

[4]玉关：玉门关。情：这里指对征夫的思念之情。

[5]良人：古时妻子对丈夫的称呼。罢：结束。

【赏析】

这首诗通过对妇女为征人赶制冬衣的描写，表现了妇女对征人思念之情。本首五言古诗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诗人没有直接抒发自己对停止战争的渴望，而是巧妙地借千万思妇之口表达这一心愿，更具有感染力，读来让人心灵震撼，说服力更强。王夫之评曰：“前四句是天壤间生成好句，被太白拾得。”（《唐诗评选》卷一）

清·沈德潜：“诗贵寄意，有言在此而意在彼者。李太白《子夜吴歌》，本闺情语，而忽冀罢征。”（《说诗晬语》卷上）

长干行[1]

李白

清·沈德潜：“‘蝴蝶’二句，即所见以感兴。长风沙在舒州，金陵至舒州七百余里，言相迎之远也。”

妾发初覆额[2]，折花门前剧[3]。郎骑竹马来[4]，绕床弄青梅[5]。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6]。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7]。低头向暗壁[8]，千唤不一回[9]。十五始展眉[10]，愿同尘与灰[11]。常存抱柱信[12]，岂上望夫台[13]。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14]。五月不可触[15]，猿声天上哀[16]。门前迟行迹[17]，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18]，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19]，坐愁红颜老[20]。早晚下三巴[21]，预将书报家[22]。相迎不道远[23]，直至长风沙[24]。

【注释】

[1]长干行：乐府《杂曲歌辞》旧题，内容多写男女恋情。长干，地名，今江苏省南京市秦淮河南，古时有长干里。行，诗体名。

[2]妾：古代妇女的谦称。初覆额：指头发刚刚掩盖住前额。古时女子幼年时不束发，从十五岁开始挽发戴簪。这里即指幼年时头发。

[3]剧：游戏。

[4]郎：古代妻子对丈夫的称呼。竹马：儿童一种游戏，用竹竿当马骑。

[5]床：庭院中打水的轱辘架。弄：逗弄，玩。

[6]无嫌猜：没有猜忌之心，感情融洽。

[7]“羞颜”句：指结婚后，女子还很害羞。开：展开。

[8]向暗壁：向着墙角暗处坐着。

[9]回：回头。

[10]始展眉：情感开始在眉宇间显露出来。

[11]“愿同”句：指愿意和丈夫像尘和灰那样永远在一起。

[12]抱柱信：据传古代有个叫尾生的人，与一位女子约会在蓝桥下，当时，女子没有来，正好遇到大水到来，尾生于是抱着桥柱，被水淹死。这里表示相互信任，长相厮守。

[13]“岂上”句：据传一女子丈夫久别不归，她便天天到山上守候眺望，日久化成一块石头，仍作望夫状，后人就称此石为望夫石，此山为望夫台。此诗中指夫妻感情深厚相守一起，怎会想到分离。

[14]瞿塘：即瞿塘峡，是长江三峡之一，在今重庆市奉节县。滟滪（yàn yù）堆：瞿塘峡口的一块大礁石。

[15]“五月”句：指每年阴历五月江水上涨，滟滪堆被水淹没于水下，船只航行时不易发现，容易使行船触礁，所以不可触。

[16]“猿声”句：三峡多猿，在高山上居高临下，所以诗中有天上之感。其啼叫声音悲切。

[17]迟：等待。行迹：丈夫的踪迹。

[18]蝴蝶黄：旧时称秋八月蝴蝶多黄色。

[19]此：指蝴蝶双飞的景象。

[20]坐：因而。

[21]早晚：何时。下三巴：由三巴顺流而下。三巴，是巴郡、巴西、巴东的合称，都在今四川东部地区。

[22]书：家书、信。

[23]不道远：不会嫌远。

[24]长风沙：地名，在今安徽省安庆市东的江边。据陆游《入蜀记》卷三记载，自金陵至长风沙有七百里，地极湍险。这里极言思妇迎接丈夫不辞遥远。

【赏析】

这首诗是以一位少妇回忆自己和丈夫的结合到离别的人生经历，表达了少妇对远离家乡丈夫的怀恋。这首五言古诗叙事有血有肉，充满生活情趣，对少妇心理的刻画细腻、真实，融情于景，叙事和抒情结合，感情真挚动人、热烈奔放。清代乾隆帝评价此诗道：“儿女子情事，直从胸臆间流出，萦迂回折，一往情深。”（《唐宋诗醇》）

孟郊

孟郊（751—814），字东野，湖州武康（今浙江德清）人。早年曾隐居河南嵩山，贞元十四年（798）登进士第。历任溧阳尉、河南水陆转运从事，定居洛阳。六十岁时，因母死辞，元和九年（814），在赴任兴元军参谋的途中暴病而卒。

孟郊是著名的苦吟诗人，和韩愈齐名，并称“韩孟”。又和贾岛并称“郊寒岛瘦”。

孟诗风格多数清奇僻苦，但流传比较广的还是如《游子吟》《列女操》等平易自然的作品。

孟郊有“诗囚”之称。现有《孟东野诗集》十卷。《全唐诗》存其诗十卷。

列女操[1]

孟郊

梧桐相待老[2]，鸳鸯会双死[3]。贞妇贵殉夫[4]，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5]。

【注释】

[1]列女操：乐府中《琴曲》歌辞。列女：即烈女，贞洁女子。

[2]梧桐：传说梧树为雄，桐树为雌，其实梧桐树是雌雄同株。相待老：指梧和桐同长同老。

[3]会：终当。

[4]殉：以死相从。

[5]“波澜”两句意指我的心像古井之水一样，永远不会泛起情感的波澜。

【赏析】

这是一首颂扬贞节烈女的诗。以梧桐相伴、鸳鸯双死比喻贞妇殉夫的行为。同时以古井水为比喻，称颂贞妇的守节不嫁。有人认为此诗的内容是诗人有所寄托，借称颂贞节烈女，表达自己坚守节操，不肯同流合污的品行。

明代钟惺评价此诗说：“语无委曲，直以确为妙。乐府亦有确而妙者，不专在委曲也，顾情致何如耳，如‘妾是庶人’‘不乐宋王’之类是也。”（《唐诗归》卷三十一）

清·沈德潜：“写贞心，下语崭绝。”（《唐诗别裁集》卷四）

游子吟[1]

孟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2]，报得三春晖[3]。

【注释】

[1]吟：吟诵。它是诗歌的一种体裁。

[2]寸草心：比喻子女的孝心。寸草，小草。

[3]三春晖：比喻慈母之恩。三春：春季的三个月。旧称农历正月为孟春，二月为仲春，三月为季春。晖，阳光。这里形容母爱像春季里温暖的阳光。

【赏析】

这是孟郊任溧阳县尉时写的诗。该诗以母子分别时，母亲为儿子缝衣服的情景为题材，歌颂了伟大的母爱，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共鸣，因而，它成为了千百年来广为传诵的名篇。这首五言古诗，用词朴素，不事雕琢，清新流畅的文字中蕴含着浓浓深情，使人回味无穷。

清·沈德潜：“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意，与昌黎‘臣罪当诛，天王圣明’同有千古。”（《唐诗别裁集》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