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天·一辈子
她起身，拢了拢头发，闹钟在这个时候响起。她赶快把闹钟按掉，怕吵醒老公，已经10多年了，每天要五点钟起床，其实那个闹钟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只是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习惯的上床以前要拨一下闹钟，然后才可以踏实的去睡觉。
她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窝已经有一点深陷，眼角多了点皱纹，两鬓竟然已经有了白头发。她紧张的把它拔了起来，狠狠地丢到了水池上面，然后用最大的水流冲掉了。然后再也不敢照镜子，急急忙忙的洗了把脸，就跑到厨房去准备早餐了。
北方的冬天总是昼短夜长，五点钟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丈夫跟9岁的儿子还在熟睡，应该睡得很甜吧，想到这里，她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她打开炉灶准备做饭，一会儿，厨房就热气腾腾的，窗户上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雾，她一面切菜，一面用胳臂擦了擦头上的汗。
6点钟的时候，她终于把精心准备的早餐做好了。她把食物放在桌子上，盖好了盖子保温。然后立刻去叫醒了老公跟儿子。老公懒洋洋的座了起来，低低的问了一句：“几点了？”“已经6点了。”“什么？”老公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精神了，“那你怎么才叫我？你不知道我早上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么？”“没有啊，你昨天没有告诉我啊，我以为一切正常。”“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告诉你的，你说你一天在家呆着还能干什么，就这么点儿事情你也记不住。”“不是啊，你昨天确实没有告诉我……”“好了。”他打断她的话，“不说了，我要去上班了。”说完匆匆忙忙的去洗漱，她什么也没说，乖乖的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去叫醒了儿子，儿子拼命的告饶，“妈，我求你了，你再让我睡一下，就一下。我马上就起来。”然后她无奈的摇摇头，准备15分钟以后再来叫他。
15分钟左右，老公急急忙忙的准备要上班，一面在门口穿鞋一面说：“我今天就不送小北了，你让他自己坐车上学吧，我要走了。”“你吃早饭啊！”“不吃了，哪还有时间。”然后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看了看表，马上跑到儿子的房间把儿子拽了起来。儿子问：“几点了？”“都6点半了，快起来吧，要不来不及了。”“啊？都6点半了？完了完了，来不及了。”然后匆匆忙忙的去洗漱，她继续的把儿子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过一会儿他听到儿子叫道：“妈，我走了。”然后又一声关门声，她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她慢慢地走到厨房，看到饭菜已经有点凉了，她拉把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叹气。
8点钟，她开始收拾屋子，整理到最后的时候，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挂在墙上的那张结婚照擦得一尘不染，这是10几年的习惯了，每天都会擦，擦得时候，看着右手上的无名指，那颗不算大的戒指，却也带了10年，洗澡都不会把它拿下来，然后她满足的笑笑。
9点钟，她提着篮子去菜市场买菜，看到新鲜的活鱼，心想着，老公这两天一定很忙，大概有希望升职了，就炖点鱼汤给他好好的补补，想到这儿，她挑了一条很大的鲇鱼。“大姐，正好2斤，7块5毛钱。”“你这也太贵了，7块吧。”“这还贵，这可是今天新打的，特新鲜，您看看，您也不差着5毛钱了，我们这也是小本生意。”“怎么不差啊，这5毛那5毛的不就多了么，我这也没跟你多讲，就5毛钱，下次多来几趟你不就有了么。”“哎，成，就当我拉个回头客。”然后她拿着鱼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中午的时候，她草草的吃了一些早上的剩饭，然后坐在电视前看庸俗、无聊的偶像剧，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总是会有那么多事情横加干涉，她印象里的爱情不是这样的，记得跟她老公认识的时候，就是家里面的人介绍，然后彼此间了一面，在然后觉得彼此不错就交往了，交往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风花雪月，也没那么多波折，所以5个月以后就结婚了，一切都很顺利，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或者她是爱着的，因为她觉得她心里只有这个家，有儿子之前她还在一家国营企业的宾馆里做服务员，有了孩子以后她就彻底的成为了家庭主妇。每天围着老公跟孩子转，应该说，对于这件事，她是乐此不疲的，家是她的世界，老公是天，儿子是地，仅此而已。
2点的时候，那个偶像剧终于播完了，邻居汪大姐来找她打麻将。“汪大姐，对不起啊，今天太晚了，先不玩儿了，改天吧，这两天我老公挺忙的，我给他好好做顿饭。”“哎呦，你都做得够好了，你那天没好好给他做饭了？你可是我们这个小区公认的好太太，你呀，也别那么傻，倒是多想想自己啊，男人40最容易学坏了，你可得小心一点，如今这男人都不喜欢贤妻良母了。”“噢，谢谢汪大姐关心，那您先忙去吧。”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厌恶的皱了皱眉。汪大姐尴尬的站在门口撇了撇嘴，碎了一口，骂道：“哼，还没怎么昭呢就牛轰轰的，有你哭得那一天，傻帽。”
3点钟的时候，她开始张罗着晚饭了，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血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犹如一朵朵艳丽的花，她皱了皱眉，把手指拿到嘴里吸吮，然后继续地拿起刀切菜，伤口隐隐的疼痛。
5点钟，老公应该下班了吧，她看了看准备的晚餐，心里一阵欣喜。突然想到了汪大姐刚才的话，虽然心里是不喜欢的，但还是总是无法从脑海中抹掉，于是她来到卫生间，擦了点口红，她头发好好的梳了一下，她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长久以来的邋遢、不打扮，掩盖了那张原本俊俏的脸。她挑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红衣裳，已经很久没有穿红色了，觉得自己老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自言自语道：“这是干什么，都老妇老妻了。”然后又把衣服换了回去。
这时候，儿子放学回来了，看到桌子上的菜，忍不住要去抓，她拍了一下儿子的小手说：“去，还没洗手呢，不准动，再说你爸还没回来呢，咱再等等。”
6点，丈夫依旧没有回来，两个人坐在饭桌前没精打采的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儿子忍不住说话了：“妈，我都要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吃啊？”“再等等，在等等吧。”“别等了，要不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吧。”“嗯，也好，你去吧。”儿子刚要拿起电话，电话就响了，她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喂，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们都饿死了。”“儿子，你们先吃吧，临时有点儿事儿，晚点回去。”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儿子走到她面前说：“你看，我就说我们先吃吧，他不回来了，说有事儿。说完儿子就拿着筷子狼吞虎咽。”她叹了口气说：“噢，这老头子，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这话很轻，似乎只是对自己说的。
“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那个女人不停的缠着他问这个问题，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眉头紧蹙，宽大的手掌，触在眉心，“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现在还不能离婚，局里马上就要给我升职了，现在如果搞出什么事情来，我的努力就毁于一旦了，还有我那儿子，他还太小，你在等他大一点好不好？”“我能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等，你要是再不离婚，我就到你单位里去闹，看你怎么办！”“你别这样，我真能离，你知道我是爱你的。”那女人仿佛也失掉了刚才的泼辣，说：“我理解你，可是你看，眼看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怎么见人啊，干脆我们给她一笔钱，让她息事宁人，你不是说她人挺好的么？而且从来对你言听计从，你就试试，不幸的时候再说。反正我告诉你，我在给你3个月的时间，3个月你办利索了，我就去你单位闹去。”
他离开她的家，已经是10点多钟。
他回到家，发现她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电视关掉，看了看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体态开始有些臃肿，他想着，当初为什么会娶她？
然后松了松领带，拍了拍她，“怎么睡在这儿，还开着电视，快回屋睡去吧。”“你回来了？吃饭了么？在单位加班么？”“嗯，吃过了。”他不再说话，向卧室走去。
她跟了进来，问道：“你饿不饿？我在帮你去热点饭吧，我今天给你做的鱼，你看看好不好吃，说着快乐的要去热饭。”丈夫冷冷得说：“你烦不烦？这都几点了？还不睡觉，跟个孩子似的，我都累一天了，回家也不让我安生。”说完他就脱了衣服睡觉了。她也轻轻的走过去，衣服还没有脱完，老公就把灯关掉了，她摸着黑上床。今晚的月亮很远，很亮，泪滑过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她不敢哭出声音，抹掉了眼泪，对自己说：“唉！算了，别想了，也许他是太累了，不是故意的，我该早点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给他们做饭呢……”想到这里，她含着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