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于“注意力”的几个故事(3)
与老鼠或者其他动物相比,人类有一个独特之处,那就是我们有能力去设想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与其他生物不同,我们可以尽力想象各种情景,产生各种感受和思想,考虑许多可能性,然后经过“思考”,决定自己采取何种行为。思考使你明白该如何完成任务,如何集中注意力。思考还有助于你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与自己的愿望联系起来,并做出选择,有助于自己产生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感觉。
就像我的武术师父一样,尼尔同样也强调说:“没有人叫你停止思考,注意力、满足自己所需的组织方式以及思想,这三者是相互联系的。”
据尼尔说,在20世纪60年代,科学家喜欢把大脑比做电脑。然而,“单台”电脑控制着你的一切行为这一观点已经过时,现在的看法则是数台电脑在分别控制你大脑中不同的特定区域。
这些区域分为语言区、运动技能区、愉悦区、疼痛区和各种情感区。每个区域都可以看成是单独的电脑,充满了特定的数据。它们分别向你的注意力首席执行官(CEO)汇报工作,这样一来,注意力CEO就能确定数据的相关性,并决定是否做出反应,以及反应的方式、时间和理由。
陈述性知识和程序性知识
尼尔解释道:“通常意义上,我们留意并储存在大脑中的信息可分为两类:第一类称为陈述性知识(declarative knowledge),另一类叫做程序性知识(procedural knowledge)。用通俗的语言来说,这两者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前者指的是‘知道内容’,后者则指‘知道方法’。”陈述性知识是命题性的,具有真实的价值,而程序性知识则是我们运用陈述性知识时采取的技能和操作方式。
因此,就其本身而言,程序性知识并没有明确的对错之分,它在不同的情况下都会发生变化。尼尔解释说:“学骑自行车的时候,我们只是在学‘怎么’骑,而对于骑自行车这一行为,我们就不必考虑其是对还是错。”
再举例来说,我知道母亲的中间名是维罗妮卡(Veronica),这是陈述性知识,而我知道如何拼写母亲的中间名,还能数出其中含有多少个字母,这就是程序性知识。
我们坐下来与爱人或朋友交谈时,我们只是依据自己掌握的所有知识中极少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我们的程序性知识可以一点一点地被激活,从而有助于达到谈话目的。
还有另一种方式来看待这两种知识:通过程序性知识,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所知(即陈述性知识)来完成一些事情,比如按首字母顺序排列如下姓氏:
●史密斯(Smith)
●琼斯(Jones)
●李(Lee)
●希斯(Heathe)
试试看,做这项工作的时候自己能否感受到程序过程,留意一下这种过程的进行速度。
你能想象这样的生活吗?不再拥有储存和运用那些实际上几乎是自发程序的能力,无论是拿餐叉、走路,还是说话,甚至于写自己的名字,这一切日常活动,自己都不得不重新学习。我们完全可以说,在日常生活中,比起陈述性知识,我们更多是在使用并依赖程序性信息。这其实挺不错的,只要我们储存的程序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通过程序性知识,我们可以迅速应对日常生活中的种种问题,而不用总是苦思冥想。这让我们节约了大脑空间,因此增强了我们对其他问题的思考能力,尤其是在我们反思或分析问题的时候。
心理学家给注意力下了这样的定义:所谓注意力,就是你决定输入工作记忆的数据,用以激活程序,从而实现近期的各种目标。
让我用一种带点儿神秘性的方式来解释一下。我们注意力领域的运行方式,就像极端复杂又异常迷人的接受系统,其运作流程是这样的:先是以某种陈述性信息为目标,将其存储到记忆中,然后将这一段记忆与先前储存的记忆联系起来,从而创建出解决问题的程序。举例来说:你知道自己很饿(陈述性信息),也知道附近街道拐角处有一家比萨饼店(陈述性信息),于是你就知道如何前往那家店(程序性信息),还知道如何点餐(程序性信息),并且也知道用餐的时候如何保持优雅的仪态(程序性信息)。
打开注意力控制链
心理学家认为,注意力并不是单独一个可以打开或关闭的开关,实际上它是由数个开关组成的,控制着一系列部件。
拥有良好注意力,其中一种表现就是,能按照这个链条上合适的连接关系,打开合适的开关,接受数量合适的信息。即使是对每个部件的运转方式稍加了解,都需要花费很多功夫,若想了解哪些元件在注意力工具箱中运转出色,哪些毫无作用,就更是如此。
如果了解注意力的这种特点,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能够专注于某个领域,而不是其他领域。例如,有的人听觉相当差,甚至刚刚听到的名字都记不住,但他们却可能拥有非凡的视觉注意力,比如他们和别人只交谈过几秒钟,就可以回想起那个人眼睛的颜色。
注意力各构成“部件”的组织模式有好几种,彼此有不少相同之处。大部分都拥有相似的连接点,但描述这些连接点的语言,以及这些连接点的数量却有可能不同。针对这一点,为了给出包含其中部件最多的画面,也为了统一本书中的一些文字表述,我冒昧地把这几种组织模式集中起来予以阐述。
简而言之,第一个组成部分称为集中性注意力(focused attention),即我们专注于感官信息的能力。这些感官信息,是我们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嗅得到以及尝得到的东西。心理学家认为,在这些感官信息中,我们对有些信息驾驭得很好,对其他一些东西就很难把握,这很正常。正如前文所述,有的人可能拥有极好的视觉注意力,但在听觉方面就很欠缺。
第二个组成部分是持续性注意力(sustained attention),即我们一直专注于某事的能力。缺乏持续性注意力,表现为感觉自己的思维无法集中,总是走神。心理学家指出,人能保持注意力的时间最长也不过10分钟,10分钟之后,注意力就开始不断下降。但是,解决这个问题也并非难事,我们只需要将注意力略微分散一下,就像让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样,哪怕只是瞬间,然后就能重新集中起来。
第三个便是选择性注意力(selective attention),即不关注某些事物的能力,只是有选择地专注于感官信息的某一个方面,同时忽略其他所有方面。心理学家认为,在某个特定时刻,如果你关注所有的信息,最后就会让无数信息资料把你淹没,而如果你想同时处理好所有信息,感觉的某些功能(诸如言语以及空间意识)将不堪重负,于是思维活动就会开始变缓。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天生就拥有一种能力,能让我们缩小注意力范围,把得到的信息分成许多很小的片段,并且可以让注意力在不同的片段之间来回切换。例如,即使是在一个很嘈杂的房间里,我们也可以和别人正常对话。尼尔将这种能力称为“鸡尾酒会效应”(cocktail party effect)。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参加聚会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互相交谈,但是我们仍然能认真地倾听某一位朋友说话,同时将其他人的谈话忽略掉。
下一个便是转换性注意力(alternating attention)。研究表明,注意力并不仅仅是指关注单独某一种感官信息,或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单独某一项任务上。在更多情况下,注意力常常是在不同任务、不同信息片段之间来回切换。众所周知的所谓“三方通话”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不知道你在家里是否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有时自己正在打电话,屋子里有人对你说了一些话,让你转告给电话那头的人。通过对那些话进行编码,我们便可以把它们存储在工作记忆中,成为注意力关注的对象,然后继续打电话,把那个人说的话转述给接电话的人。
注意力CEO通常称为执行性注意力(executive attention),这是只与选择有关的部分。这一部分非常重要,因为它具有瞬间选择能力,让我们能够控制冲动与诱惑,以抵达某些潜在的、更有利的目标。例如,当一位母亲急急忙忙把三个孩子推进车里,尽管孩子都不满意地大叫,她还是要将安全带绑在他们身上,以便腾出手来把杂货装上车;但突然间,有个孩子挣脱了安全带,而且在往车流中跑去,这时她就不得不放弃装杂货的念头。我们还可以举出更多的例子:在绿灯亮起时,一位司机正开着车,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只小狗,于是只在一瞬间,他就选择了停车;习武之人不再卖弄武艺,决定正确出招;星期五下午,雇员本来想大发脾气的时候,还是决定平和、快乐、无忧无虑地回家去。
无处不在的思维干扰
人类大脑的能量是一定的。当我们把注意力集中于某一件事情太久,无论是思考还是缩小关注范围,都有可能错过紧随其后的其他信息,这是很公平、也很自然的现象。
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医学院心理学及精神病学教授理查德·戴维森(Richard Davidson)认为,尽管人的注意力能够阻止冲动,从而做出更好的选择,但理解及处理信息都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
与玻姆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的观点类似,戴维森指出,人类大脑的能量是一定的。当我们把注意力集中于某一件事情太久,无论是思考还是缩小关注范围,都有可能错过紧随其后的其他信息,这是很公平、也很自然的现象。
“当你的注意力陷在第一个目标上,”戴维森说道,“你就会错过第二个目标。这种效应叫做‘注意力瞬脱’,就像你眨眼一样,那一瞬间是接收不到视觉信号的。”因此你的注意力也暂时关闭了功能。这里潜在的问题就是,说不定你所错过的那个细节就是你最最需要的。
美国辛辛那提大学(University of Cincinnati)教授乔尔·温姆(Joel Warm)也同样在研究注意力分散及由此引发的问题。温姆说道:“事实上,你看到的越多,得到的信息越少。”这使我们想起疏漏(即思想干扰)这一观点,在武术中是要用无心来克服这种思想干扰的。
不久前,我问一个主修文学的学生:“你看得出史蒂芬·金(Stephen King)和埃德加·艾伦·坡(Edgar Allen Poe)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吗?”这个学生回答时首先说起金最新的那部小说,但他想不起来小说的标题,于是便卡在那儿了。有几个微小的细节,让我可以看出来这一点:他语速有点儿快,似乎开始语无伦次,话题也失去了重心。他的精力汹涌澎湃,思维在超速运转,仍然在坚持回想那个打断他思绪的标题,最终完全将我提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甚至还让我重复一下那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受到一个毫不重要的微小细节干扰,最终这个微小细节完全占据了上风。事实上,类似的情节时时刻刻都在我们每个人身上上演。
尼尔曾给我演示了一下,让我看到自己的注意力是多么容易受到预想不到的细节干扰。他叫我看一看白纸上随机写下的一组无关联的字母。这似乎很简单,这些字母大小相同,除了最右边是一个红色字母,其余都是黑色的。我的目光立马就停留在了那个红色字母上,当然思想也是一样。这就仿佛没得选择一样。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范围一点点变窄,最后完全集中在那个红色字母上。尼尔解释说,这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细节闯入人的注意力领域时引发的现象。
对我来说,这种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这种注意力受到干扰的现象究竟是好还是坏,要视情况而定。一位正在往车里装杂贸的母亲,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孩子往马路上跑去,那么对她来说,这种细节“侵扰”就是件好事。然而,对那个只顾着回忆史蒂芬·金小说的标题,结果忽略了整个问题的学生而言,结果就变得不利了。尼尔的演示很直观,让我感受到了诸如此类的事情是如何干扰我们的注意力的。正如他所言:“就像鹿受到车头灯照射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另一方面,戴维森以及其他许多人的研究则表明,通过适当的思维控制,即使我们在关注第一信号,有时还是可以接收到第二信号的。此外,管理好自己的注意力部件,培养较强的自我意识及同情心,都有助于我们更快、更精确地管理和创建各种流程,有助于我们致力于那些成功几率较大的事情,无论是近期还是长远目标。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回溯到武术的早期发展阶段吧,这就得从一千多年前的中国嵩山说起了。
公元525年,中国
公元525年,僧人达摩祖师经过艰苦跋涉,越过喜马拉雅山脉,从印度来到古代的少林寺,并教会僧人们一系列训练注意力的法则,这便是功夫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