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坨坨的果子红了:小说卷2(红枸杞文学丛书)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茨花

白小山

枸杞湾的北面,是波涛滚滚的黄河,哗哗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鳞光。一条鱼儿跃出了河边池塘的水面,惊飞了两只正在戏水的野鸭,那鸭鸣声在这月色溶溶的旷野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和悠长。

月亮还没有爬上牛首山尖的那个时候,枸杞湾里朦朦胧胧,四周的蛙声此起彼伏。掌灯的时候,有两个黑影来到了茨花家的门前,敲打着茨花家的门,响声惊动了村里的狗,狗叫了起来。

茨花穿一件红色的短衣裙,站在大门口瞪着门外的两个人问:“敲门干啥?”

敲门的是张二的儿子,一看屋里除了生瓜外,还有拄着拐杖坐在炕沿上的满仓爷。

“不干啥,我爹让生瓜上我家里商量卖枸杞树的事。”张二的大儿子怯怯地说。

“滚,你两个狗日的,你们想啥我不知道?你叫张二来,我问他个清楚。”满仓爷咳声不止地举起拐杖。

张二的儿子吓得转身跑了。

茨花回过头望了一眼生瓜说:“你快拿个主意,免得夜长梦多。”

“生瓜,你想好,这可不是个小事情,张二是个啥人你还不知道,他看上的不是你的一亩二分茨苗,而是看上了那一亩地的‘风水’。”满仓爷叹了口气说。

生瓜慢慢出了茨花家,他没有回家,他不想进那个家门,他恨自己咋就不像个男人,天底下哪个男人会有两个女人活生生地从自己的眼皮下跑了,他恨那两个女人,更恨自己的无能。

生瓜出了村,穿过一片枣园,向自家的一亩二分地走去。

枸杞湾的北面,是波涛滚滚的黄河,哗哗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鳞光。一条鱼儿跃出了河边池塘的水面,惊飞了两只正在戏水的野鸭,那鸭鸣声在这月色融融的旷野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和悠长。那大片的芦苇,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曳着诱惑的身影,苇叶和芦花舞动着,发出和谐的沙沙声。生瓜的心里就像这摇晃不定的芦苇和沙沙的声音,七上八下拿不定注意。

生瓜站在自家的茨园里,望着还没摘掉果子的枸杞树,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急,发慌。他蹲在枸杞树下心痛地直喘粗气,他已经摘了三天,没有摘下多少。人常说,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况且,摘枸杞这活计男人是有力使不上。生瓜望着满树的红果,担心再过两天摘不完,如果下场大雨,他的这茬枸杞就会烂掉,与其这样,还不如乘现在天气还好,将枸杞子和枸杞树全部卖掉。再说,自打跑了女人后,他既要操持家里,还得收拾茨园子,生瓜觉得实在是顾不住了。

前几天,生瓜找了村里的张二,想把茨园卖给他,但一时还下不了决心,于是就去找了茨花和满仓爷。

张二是村里出了名的日能人,羊毛值钱的时候,张二就在羊毛里掺沙子,愣是狠狠地挣了大把的沙子钱。还在村里没有几家栽茨的年头,张二就一下栽了两亩枸杞苗。摘下的枸杞子不知耍了什么把戏,个大色鲜,卖得价格愣是比别人高出了好多。

张二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他看准了生瓜的一亩枸杞园,他要想办法买下来。

一次,张二和县城里的一位朋友喝酒闲谝时,朋友说县里准备开一条公路,可能要经过生瓜的园子,要是能把那一亩二分地弄到手可就发了。

要说生瓜的命也苦,一岁多的那年,在公社医院当医生的爹,愣是喝了用酒精和水兑的酒后,酒精中毒死了。他娘也许是耐不住没有男人的日子,丢下他和大他两岁的姐姐嫁人了。没有爹娘,生瓜整日里跟着爷爷。他的童年是在爷爷的肩头上度过的。小学里念书,只有茨花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了。

那个时候,茨花哪怕有一颗水果糖也要分一半给生瓜。生瓜上了高中的那年,先是姐姐嫁人了,随后是九十多岁的爷爷也去了,他无法上高中了,就回家收拾自家的责任田。生瓜从小身体就弱,加上一直念书,很少在田里干活。那些年地里的活都是爷爷和姐姐干,他只做帮手。没了爷爷和姐姐,生瓜确实吃不消庄稼田地的那些重活,万般无奈下就把田送给了别人一部分,自己留下刚够自个儿吃的地种。刚离开学校的那些日子,生瓜的心里觉得很不是个味道,从地里回来,不时地也翻开书看看。就为他不上学,茨花也劝过他好多次,可只能如此,茨花在学校每次考试的卷子和复习资料总给生瓜带回来一份,那些日子虽然苦一些,但心里还觉得比较充实,因为有茨花在,还有茨花带回来的发生在学校里的那些趣事。

他俩渐渐长大了。

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生瓜把茨花约到枸杞园。说实话,茨花有时觉着生瓜窝囊、胆小、死脑筋。有时候,茨花看到生瓜认死理的劲儿,心底里还是有些依恋。茨花心里明白,生瓜是个本分老实人。

茨花摘下一枝枸杞花,放在鼻子前甜甜地闻着。

“咋不说话,没气了还是气丢了?”茨花说。

“说啥呢?听你说。”生瓜说。

茨花就白了一眼生瓜。“种田挣不下钱,没钱你咋娶媳妇。”

生瓜不言不喘。

“我俩约个伴到外面打工,总比待在家里强。”茨花说。

“那茨园里的枸杞树咋办?”生瓜说。

“你呆死了,村子里有些人都把枸杞树挖了你看不见。”

“听人说打工黑心的老板不给钱。”

“听谁说?”

“别人都这么说。”

“那你去不去?”

“不去,我还是在家里拾掇地。”

茨花觉着再说下去也没了意思,赌气跑出了枸杞园。

北方的秋天,除了收获农作物外,家乡的果树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特别是枣子树,在屋角、墙头、门口,它都会长大起来,像橄榄又像鸽蛋似的枣子颗儿,在小椭圆形的细叶间,显得淡绿又微黄的时候,正是秋的全胜时期。这时候,红红的枸杞早已上市了,等枣子红完,枣叶落光,寒冷的西伯利亚风便会扑过来。

生瓜再见到茨花是一年后。那天中午,生瓜从枸杞园里出来,迎面就碰到了茨花,茨花只是用那双大花眼睛怨怨地瞪着生瓜。生瓜看着茨花傻傻地笑,茨花走远了,生瓜还呆呆地站着,看着茨花那身漂亮时髦的连衣裙消失在村子里。

在村子里没有住上几天的茨花,没有再去约生瓜就又出去打工了。听茨花她爹说,茨花出去一年挣了不少钱。这次去了一个更远的大地方的公司里当啥部门的经理。生瓜听了心里觉得有些后悔,难过。

生瓜为啥找张二,他是比较信任张二的,因为生瓜跑了的第二个女人就是给张二帮工的。听村里有些人说,张二还干了那女人,张二觉得有些对不住那女人,才给生瓜牵了线。

一天,生瓜正给枸杞树施肥用药,就看见茨花拉着一个花一样的小女孩进了满仓爷的老房子。生瓜想,茨花大概是看娘家人来了,但很奇怪,等枸杞园里的秋果子都摘完了,也没有看见她离开娘家,原来茨花的丈夫出车祸死了。

当生瓜把卖茨的事告诉满仓爷时,满仓爷气得差一点儿背过了气,大骂生瓜是个不中用的败家狼。

“眼看天要下雨了没人摘咋办?”生瓜哭丧着脸蹲在地上。

“你不会雇人?”

“咋雇,果子还没卖掉,哪有钱雇。”

“卖给谁了?”

“张二。”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败家狼。”满仓爷举起了拐杖。

生瓜站起来把满仓爷扶坐在炕沿上。其实满仓爷骂生瓜是因为生瓜跑了的第二个女人。当时村子里就有人说那女人是张二领跑了的。可是后来生瓜左右打听,那女人不是张二领跑的。张二不在家的那几天,是他在县城里跟朋友打麻将被公安局里拉去了,要家里拿罚款才能去领人,张二在公安局里呆了两天,是张二的大儿子拿钱去领的人。

但满仓爷认为这件事跟张二有关,在满仓爷的眼里,张二不是个人。

“就是把果子全烂到树上,也不能卖给张二。”满仓爷狠狠地说。

“那咋办?”生瓜说。

“写字据了没有?”满仓爷问。

“还没有。”生瓜说,“一手交钱,一手数树。”

“那好,我买了。”满仓爷瞪眼说,“你还看不出来,张二不是看上了你那一亩枸杞,而是准备在那里给他儿子盖房子。现在家家都在栽茨你却要卖茨,你的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生瓜呆呆地望着满仓爷。愣是不相信这话是满仓爷说的。

“望啥,扶我上茨花家去。”满仓爷和生瓜去了茨花家。

当张二听说茨花买了生瓜的茨时,张二整整后悔了几个月。

后来的日子,枸杞湾里的人看见生瓜和茨花拉着花儿一样的小女孩在村子里串。茨花领上生瓜出了一趟远门去给生瓜医病。有一天,枸杞湾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终于发现茨花的肚子又大了。

枸杞湾里建立了第一个枸杞子开发公司,茨花是枸杞开发公司的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