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曾仕强说修己安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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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人”不妥,“理人”不够,唯有“安人”

孔子的中心思想是仁,仁即爱。义是仁的显现,仁是义的基础,所以“敬人”必须出乎爱心。上司礼敬部属,如果一心一意期待其正当的回报,便是基于“利”的“私心”;上司爱护部属(是珍惜、关怀,而不是溺爱、施恩),只因为自己既然为人长上,理应如此,则是不溺于利欲的“公心”,事实上也才合“义”。仁应该是自己做出来的(为仁由己),并不是存心做给别人看,而有所企求的。“敬人”者一味等待适当的回“敬”,自身已经“失敬”,难怪会得不到想象中的效果。

出于这个缘故,孔子主张“仁以安人”。他认为管理者的责任,首先在修正自己,并且使所接触的人安适(修己以安人)。孔子十分尊崇尧舜,却也不客气地指出“修正自己,并且使百姓安乐”这件事,恐怕尧舜也难以做到。

有一天,孔子和颜渊、子路两位弟子随兴交谈。子路提起他的抱负说:“我愿意把我的车、马、衣、裘和朋友共同享用,就是用坏了,我也不怨恨!”(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则说:“我希望能不矜夸自己的好处,不把繁难的事情推到别人头上!”(愿无伐善,无施劳。)他们两人,都警觉到“敬人”的重要,只是子路的想法,似乎偏向于经济物质层面,比较粗浅;颜渊则不专重于物质,而兼顾精神层面,境界较高。

后来子路建议孔子也谈一谈自己的心愿,想不到孔子仅仅简要地说:“我要使老年人觉得安稳,朋友们对我信赖,年轻人得到关怀!”(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关怀别人,要使对方不承受任何压力,轻松愉快地受到关怀,是安人的最高境界。中国人生怕欠人家的情,甚至为了怕承受太多的情而故意“不领情”。你敬他,他不免提高警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战国初期的吴起将军对部属爱护备至,他为了替一个长肿包的士兵除毒,亲自用嘴巴去吸吮那个肿包里的脓。消息传到那个士兵的母亲那里,她竟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因为她知道,将军的“爱”使得她的儿子不能不舍命死战。想到儿子必死,做母亲的当然非常悲伤。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精神,使得中国人处处谨慎,时时提防,不忘“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上司选择部属,部属也考验上司,自古已然。现代组织严密,人浮于事,但是中国人向来“能忍耐,不死心”。他忍着不说,不抗争,也不表现不满,而对于“希望有一天能够幸遇明主,为他拼命”的信念,却永不绝望。

对待中国员工,管他,他偏不服;理他,他又将信将疑。最好的办法,便是“安他”。管理的“安人之道”,乃是居于人所固有的一颗爱心,爱人如己,把人我之见,消除到最低限度。你理他,他不理你,是由于他“患不安”,一旦“安”了,自然会有正当的反应,因为这才是人之常情。

员工的不安,不外乎不会做、不肯做、不敢做、不多做、不当做。不会做的不安,是由于能力不足、技术欠佳、过程不明了,或者标准不确定,所以必须“教他”;不肯做的不安,乃是由于待遇低、工作多,同仁之间相处不愉快,因此要“知他”;不敢做的不安,表现在怕做错,怕挨骂受罚,务必要“谅他”;不多做的不安,则是内心恐惧,生怕功高震主,就应该“信他”;至于不当做的不安,无非已经做错了事,唯恐从此不再受到信任,所以应该“用他”。这“教他”“知他”“谅他”“信他”“用他”,一以“诚”为本,即“仁者无敌”的“安人之道”,如图1-1所示。

图1-1 安人之道与诚的对应关系

中国人最喜欢“自动自发”,他之所以表现得被动、保守、消极、不长进,乃是历来教育的偏失、环境的误导所造成的。对待中国员工,唯有从管人(消极约束)导入理人(积极领导),然后安人(自动自发),由“管”迈向“不管之管”,亦即“有为”而“无为”,才是光明有效的坦途,如图1-2所示。

图1-2 从管人到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