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战败的兵卒
仿佛世界蒙上了一层猩红纱帘，残臂断肢四散在地，厮杀声震耳欲聋……还有一头突然站起的硕大狗熊！
吼！
胡文远猛地坐起，脸上满是惊恐，下意识地寻找佩刀。
然而，周围哪还有什么断臂残肢，或是怒吼的狗熊。
“呼……呼！原来是场噩梦。”
胡文远松了一大口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农户家中。
而在他旁边，并列躺着四人，身上皆染着鲜血。
其中一人，胡文远看得十分眼熟，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后，不由得惊呼出声:“贾百户？！”
其余三人他也熟悉，都是一个队伍里的同僚。
只不过，昔日的同僚，如今都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正当胡文远想要靠近，看个真切的时候房门推开，赵雪梅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铜盆毛巾。
见一人醒来，赵雪梅脸上一喜，劝说道:“你先躺下，等会儿村长就带着郎中来，给你们包扎伤口。”
胡文远心有戒心，冷声问道:“这是哪？”
“这是赵家沟，大周朝的西边境。看你们的服饰和甲胄，也是大周朝的士兵？”
此时，晏平安听到声音，从门外走出，一手悄悄伸向后腰，握紧刀柄。
听到自己身处大周，胡文远如释重负，瘫坐下来。
“不错，我是军中兵卒，奉旨去往西边抗击大梁。”
“那，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晏平安开口问道。
需知，赵家沟虽在边境，但离开战之地，足有五十里。
纵然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常人也要走上两三天，更不用说此地，地势曲折山路陡峭。
面对晏平安的问话，胡文远犹豫一瞬，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气，道:“打了败仗，弟兄们四散而逃，我们也迷失了方向，走了好几天的山路。”
“结果碰上了山里的狗熊，我们几人拼了命逃，终归力竭，落入河中。”
“然后……”他的眼中带上了迷茫，无力摇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雪梅微微点头，接着将救人的过程详细说过。
胡文远听后，挣扎起身，郑重地跪了下来，正色道:“谢两位救命之恩，我胡文远今生不敢忘！”
赵雪梅噗嗤一笑，干脆道:“躺着歇息吧，一会儿我们村长会来，他还要问你些话。”
说罢，赵雪梅就拽着晏平安的衣袖，走出房门。
房间内陡然一静。
咕噜。
胡文远盯着关紧的房门，脑海中闪过刚才女子的嫣然一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行军打仗，少见女子。
“呜……”
就在这时，那名姓贾的百户悠悠醒来，随后如胡文远一样猛然坐起，发现并未身处险境，吐出一口浊气。
“百户大人！”
贾直循声望去，好一会儿才想起面前之人的名字，问道:“这是在哪？”
胡文远如实告知。
了解到结果后，贾直感慨一声，“算咱们福大命大……先休息吧。”
半个时辰后，赵勇便上门前来，还带来了一个胡子斑白的老郎中。
“……几位的伤势不重，只是连日奔走，劳累过度……多修养两天就好了。”
郎中问诊一番，开出几张药方后便出门而去。
“赵村长，我们还要赶回军中，可否备上一辆马车，于明日清晨，送我们到最近的县？”
贾直谢过郎中后，回头向赵勇问道。
“这……”赵勇有些踌躇。
“赵村长不必担心，只要我们回到县城里，定会上报你们的善举。”贾直补充道。
赵勇面色一喜，真诚道:“既然大人都这么说，那我即刻就备上马车。”
“待今日大人们吃过晌午饭，就可赶车向东，翻过德玄山，约莫申时就能到三河县了。”
“今日？”贾直面露难色，道:“还是明日清晨吧，我们需要修养一晚，不然精神恍惚，怕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劳烦赵村长安排了。”
赵勇笑意更盛，挥手招来了晏平安，道:“既然大人开口了。晏平安啊，你把你家正房好好收拾收拾，给大人们住一晚上。”
晏平安微皱眉头，毕竟是在他自己家中，还是正房，却要让给这些兵卒，心中自然不悦。
他刚想说，村里还有几间空房正好适合住着，可肩膀处搭着的手忽地一用力。
晏平分明看到，赵勇眨了眨眼。
“我家正房宽阔，正好适合各位大人歇息。”
晏平安露出笑脸，看似诚心道。
贾直闻言，连连摆手，“已有救命之恩，我们又怎么敢占了正房。这样吧，我们就睡在偏房，随便收拾一下就行。”
一阵寒暄后，贾百户终究犟不过村民们的热情，点头答应，今晚住在正房歇息。
“那大人们先歇息着，我这给各位大人准备餐食。”
一场宴席，很快就在晏平安家中摆了起来。
贾直坐在头位，赵勇与其推杯换盏，尽显官场本色。
其他三名兵卒狼吞虎咽，喝酒吃肉，对漂亮的村妇上下其手，尽显男儿本色。
唯有胡文远吃得心不在焉，一直用眼角余光偷看着赵雪梅。
啪！
一杯酒砸在他的面前，酒水四溅。
“大人请喝。”晏平安皮笑肉不笑的道。
唉！
可惜名花有主，已有丈夫了。
胡文远暗自叹息一声，举杯饮尽。
主宾尽欢而散。
黄昏时分。
“勇哥，你今天什么意思？”晏平安敲响了赵勇家中的门，面色阴沉。
赵勇不急不忙，提起一杯茶水后，浅浅喝了一口，冷声道:“怎么？心有不满？”
他顿了顿，接着道:“大人在你家正房待着，那是你的荣幸，你该感恩戴德。”
闻言，晏平安突然破口大骂，眼中满是戾气，“你别跟我装蒜！你赵勇为人大家都清楚，你要是想升官，早几年前就能升了！”
“要不是因为你那臭脾气，不愿舔他们的臭脚，不然你早就是县里的官了！”
“今天你催那些兵卒下午就走，不成，就让他们在我家里过夜。”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那婆娘要是因此受了一点伤……”晏平安已经手握腰间的猎刀。
兵卒，尤其是从战场里刚出来的兵卒，对普通村民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而且，大周王朝尚武，武人和军兵的地位甚至高于世家。
早年间就有传闻，一个兵老爷，因为没赶上队伍，干脆就在村中住了半年。
村民们不敢报官，只得好酒好菜伺候着，宛如养了一条寄生虫。
如今，赵勇引狼入室，这让晏平安如何不愤怒。
赵勇不怒反笑，调侃道:“那个姓胡的，你很想给他一刀是吧？”
“老子恨不得活劈了他！”
赵勇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忽的叹息一声，道:“我也是没办法。你听我说，今晚你……”
另一边，德玄庙。
“五个吃了败仗的军兵？”
雪球连连点头，抱着一块从宴席中偷来的鸡腿大快朵颐。
李得玄觉得此事透露着古怪，沉思片刻，道:“雪球，今晚就辛苦你，守着晏平安一家，必要时候可以出手。”
雪球呜咽了一声，尾巴适时垂了下去，表达自己对加班的抗议。
李得玄忍俊不禁，轻一挥手，一道金光悄然没入雪球体内。
“我给了你些许香火值，可保精力充沛，去吧。”
李得玄抬眸望远，红日落下，皎月升起。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