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家人
韩老太不介意儿子捣鼓这些破烂玩意，当然也谈不上喜欢。
因为这“破烂”，二哥韩春生下班回来没少在她面前嘀咕，自家是前院第一户，邻居们进进出出都要从门口路过。
场地本来就不宽敞，现在多了这么一堆东西，后院要出去难免有点不方便。
他知道摆三两天时间还成，要是日子一长，邻里指不定得闹出什么矛盾口角来。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弄这玩意，肯定不少花钱啊，小五子哪来的钱？
“妈，要我说您就是太惯着他了，大哥说的对，照咱五子这脾气，迟早得出大事儿。”
“知青那会，咱家没少给他寄钱，现在倒好，工作了不往家里拿钱也就算了，还折腾这些玩意，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您可真得好好说说他，现在手上不闹饥荒，别总惦记着玩儿，把哥姐们借的钱还一还啊，要不然以后有事，谁还敢借钱给他？”
韩春生小气，想攒钱娶媳妇都想魔怔了，简直掉进了钱眼里。
他这会儿越说越生气。
越说越笃定韩春明买这床花了不少钱。
听见二儿子的抱怨，老太太甚至在这一点上还进行了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时对小五子的管教，确实有些纵容了？
“你少说两句，等五子到家问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什么事儿都不清楚呢，尽听你搁那里瞎白活。”她一锤定音。
韩春生点头，“那等五子回来问问他。”
母子三人一下又陷入沉默，心里各自装着各自的心思。
二姐韩春燕坐在边上，看看二哥，又瞅瞅院里，寻思了一会，默默起身走出院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雨布，把它给遮了起来。
到底是个木头，虽说京城雨水少，万一被水淋着就不好了。
......
从食品厂出来，韩春明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一溜烟骑着自行车回家。
他刚抬着自行车准备进院门，身后就响起阵“叮铃铃”的铃声，紧接着传来程建军的惊讶声：
“哟，不错啊，春明儿买自行车了？今儿礼拜天，你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偷摸摸跟踪的效果是显著的。
程建军揣着明白装糊涂，掌握了最可靠的情报，脸上操着笑，嘴上别提有多亲热，哪怕韩春明知道这小子人品，都差点信了。
这副兄友弟恭的铁哥们模样，谁不感动啊？
韩春明停住步子瞅了瞅，程建军把他装的破坐垫，给换成了新的，看着他对自行车的爱惜劲，韩春明就忍不住想笑。
但高低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目前还能忍得了。
“哥们儿这是旧车，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哪儿都响，怎么着也比不上你那新车啊。”
韩春明谦虚一下。
“瞧你说的，什么旧车新车，能骑不就行了？再说了，等你以后有条件也能买新的。”
程建军听着很是受用，见四下无人，又往前凑了凑。
“咱大院这么多人，这老物件，你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往家里搬，要是给有心人瞧见，指不定得做多大文章出来。”
“不是，哥们儿买张床犯罪了，给我做文章干吗？”
这院里谁跟自己过不去啊？
除了你程建军，还有谁吃饱撑的，拿这事去做文章？
其实并不是韩春明笨，但看着程建军那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他心里还是有点惊讶，顿了顿，又道：“你刚下班？”
“嗨！可不是嘛！最近钢琴厂忙的要死。”
韩春明皱眉，上下打量这货：“那你怎么知道我买床了？”
嘶！
程建军笑容一滞。
大意了，嘴瓢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转移话题。
“嗨！我不是下班回了一趟家，见你忙着卸货，我呢又着急回厂里，所以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你小子最近可够忙的啊？”
“哥们儿瞎溜达。”
门楼下光线太暗，韩春明瞧不出他表情上的变化。
程建军脸不红心不跳，撒起谎来天衣无缝，“得，我先回了，发工资记得请我吃饭。”
说完，推着自行车走了。
韩春明瞟他一眼，进了屋子，三位家庭成员还在沉默之中。
“哟，您三位又开会呢？”
“五子回来了，妈问你买那么大一床干嘛呢？”韩春燕看着弟弟推门进来，随口问了句床的事儿。
“就为这事啊？”
韩春燕有点奇怪的扭头：“要不然你以为呢？”
“这可不是拿来睡觉的。”
韩春明“嘿嘿”一笑凑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很自然的说道：“三位领导，这是特地准备升堂审我呢？”
“别嬉皮笑脸。”
韩春燕刚要倒水的手顿了顿，“你二哥说了，这么大一物件摆在门口太不像话，咱家门小，这床也抬不进来，后面你打算怎么着？总不能一直摆那儿吧？”
“时间久还不得坏了？还有，这得花多少钱啊？”
在这个人均工资二十块的年代，家具并不便宜。
像这样式的实木大床，怎么着也得个好几十，甚至上百块，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几十上百的开销，可不是笔小数目了。
而且她刚刚盖雨布时，隐约还能闻见木床散发出来的香味，那就更了不得了。
韩春燕问完话，二哥的眼睛突然亮了，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别看他先前唠叨半天，可真要跟小弟要钱，韩春生还有点拉不下脸来，但对方如果真买这个破烂玩意，那说什么他也得要钱了。
韩春明并不在意，摆摆手：“嗨，这您就甭操心了，我先吃饭，饿死了。”
“成天也不知道忙啥，欸，你慢点吃。”老太太拍了下小儿子。
一下午忙前忙后，韩春明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呢。
草草扒了两口剩饭，四人就这么坐着。
等吃完饭，他一抹嘴看向老太太：“妈，今儿跟我一起过来的那家伙，您瞧见没？人家买的没地儿摆，暂时放咱家搁一宿。”
“明儿我就喊他给运走，不给邻居添麻烦。”
韩春明寻思着这事，还真不能算自己头上，要是被家里这几位知道花了几十块钱，那还得了？指定得盘问自己，钱是从哪儿来的。
他在食品厂上班还没开薪，穷的叮当响，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大笔钱，换谁不疑惑？
韩春燕“啊”了一声，茫然的看了眼措手不及的韩春生，这货准备要钱的想法，顿时胎死腹中了，随即又看了眼没反应的老太太，最后才迟疑的看向始作俑者。
“五子，你倒是早说呀？白为你操心了。”
“你们也没问啊......”韩春明满脸委屈。
老太太松口气，白了眼二儿子，大抵是想说:
念叨一晚上，这下消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