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恶的江梅梅
“无论发生什么，请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刚认识江梅梅的时候，她这样和我说。
1
那天我路过蛋糕店想起以前在店里打工的日子，我和江梅梅就是在蛋糕店认识的。
每次下班的时候，江梅梅不走，我也不走，我不走是等着吃里店做蛋糕剩下的的边角料，我不知道江梅梅不走想干什么。江梅梅说，她想用一下店里的烤箱。“怎么，你要买个一样的？”我边吃边问。“没错。”江梅梅回答的很爽快。我边吃边想，这女的不会是想开面包店吧。
烤面包的灯把江梅梅身上照的暖洋洋的。
后来我和江梅梅每天都最后走，我偷吃东西，江梅梅偷偷用烤箱。
江梅梅忙手忙脚的，有时候会弄我一身奶油。
在等面包熟的时候，我和江梅梅就闲聊起来，原来江梅梅是位法律专业的学霸，我问江梅梅怎么愿意当这种廉价的暑假工。江梅梅和我说，她是来学做甜品的。果然和我这种混吃等死的人不一样。
2
“怎么七夕也有这么多人订蛋糕？”我抱怨七夕的订单太多。
“这你就不懂了吧，爱情也是需要庆祝的。”江梅梅倒是乐在其中，还给我说爱情的美好。
我总觉得江梅梅身上有好多故事，想问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我和江梅梅说我是个写故事，想听听她的爱情故事，可江梅梅说她没有谈过恋爱。
江梅梅反问我写过什么故事，一篇故事没听到，还要亏出去一个，我给江梅梅看我写的故事。
“写的太好了吧，我好喜欢。”这是夸我，“还有嘛？”看来不止要亏一篇。
于是在蛋糕店不忙的时候，江梅梅总在我后面找我要篇故事看。这谁也顶不住一天看两篇哇，我对江梅梅说：“你一天看两篇，不到一个月我就没有故事了。”
“那先看半个月的。”江梅梅说。
在忙里偷闲的日子里，江梅梅看我写的故事。看着江梅梅蹲在厨房边上看我写的故事，我和江梅梅说：“人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忙里偷闲，最好是偷得半日闲，所以我的笔名叫半日闲，你可以叫我李闲。”
“好的，改天带你偷闲。”江梅梅抬头都不抬头的说。
晚上江梅梅想要尝试新的甜点，想要做几个奶油蛋糕。我刚吃完一些面包的边角料，江梅梅奶油蛋糕也好了，江梅梅给我吃，我问江梅梅怎么不吃。
“会胖的。”江梅梅说着把蛋糕递给我。真想祝江梅梅以后胖嘟嘟。
3
江梅梅问我天天吃剩下的面包和奶油不腻吗？
我说我不吃这个就没东西吃，我是穷鬼。
江梅梅说：“我给你钱，你去买点其它东西吃。”
“富婆哇！不过你不怕被骗啊。”我调侃江梅梅，不过还是很开心，但是拒绝了江梅梅的钱。
我说我以后一定会有钱的，江梅梅问我是靠写故事嘛。我大学好歹学的是采矿工程，于是我对江梅梅说：“等我那天死矿里了，就有一大笔钱抚恤金了。”
“我给你钱，你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了嘛。”江梅梅有些害怕说。
江梅梅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想逗逗她，“你是学法律的，到时候打官司多给我挣点钱。”
江梅梅脸上有些忧伤，不理我了。
还有两个小时下班的时候，江梅梅说要带我去偷闲，就是翘班。
“晚上回不来的话，就没有剩料吃了。”我说。
“跟着我出去怎么会让你饿肚子。”江梅梅笑着对我说。
“富婆啊。”
“不要叫我富婆，可以叫我梅梅。”
我和江梅梅走在成都的街上，我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江梅梅看着一棵树停了下来。
“这棵树下有太多回忆。”江梅梅对我说。
“回忆里的事情都是过期的。”我说。
“中学的时候，我第一次逃课就和他在这里。我第一次化了妆。”江梅梅给我讲她的故事。
“现在呢？”我问。
“他去加州了”江梅梅回答。果然富婆的朋友也是富翁。
“却有少年心，不同少年时啦。”江梅梅不愧是学霸，出口成章。
我明白江梅梅的意思，人还想着少年的时光，却不在少年了。
“好遗憾啊。”我说。
“该错过的不能算遗憾啦，缘分尽了。”江梅梅说，“我觉得我和你认识也是缘分哦。”
我希望这不是孽缘。
4
我第一篇文章发表的时候，江梅梅说要庆祝一下。
我说，庆祝，我庆祝什么，还不是一样穷得叮当响。
我没好意思说，那篇稿子才挣一毛四。
江梅梅说：“我给你钱，你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呜呜，富婆，等我以后稿子卖钱了就请你吃饭。”我很感动，拒绝了江梅梅的钱。
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江梅梅送了我一个小蛋糕，上面画着一个小狗，江梅梅说是她自己做的，呜呜呜，还不如边角料好吃的。
“你这是饿多久啦，哪有一口就吃完的。”江梅梅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在笑。
“呜呜，我就是穷鬼，不懂这些。”我说，“我以前代写情书，贩卖深情。”
“我给你钱，把深情留给自己喜欢的人吧。”江梅梅说，“深情不可以这样被浪费。”
江梅梅说，甜点学的差不多了，邀请我去她家尝尝她的手艺。
江梅梅真是富婆啊，家好大，还是江景房，那个烤箱也买了。
“呜呜，你真是富婆啊。”我说。
江梅梅笑了笑。
客厅里有很多张照片，看着照片里到处都是英文我猜不是国内拍的。
江梅梅说这些是在加州拍的，江梅梅在柜子里找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那是她在过山车上的照片。
我眼里有好多复杂的情感，有惊讶，羡慕，嫉妒，失落……
江梅梅看着我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说：“我分享的初衷是我希望你开心一点。”
开心开心。
江梅梅做的甜点应该也很好吃，不过那天江梅梅家的富丽堂皇盖住了奶油的味道。
江梅梅已经学到自己想要的了，我也吃腻了，我们都辞职了。
5
江梅梅倒是很喜欢来找我玩。
“我是个作家每天很忙的。”我对江梅梅说。
“那你每天忙什么？”江梅梅问。
“找别人文章里的错别字，一个字两毛钱。”我说。
“我给你钱，过来陪我玩。”江梅梅说。
江梅梅经常叫我出去玩。我把全部身家都穿上了，穿的全是我最贵的衣服，我害怕我这穷鬼丢富婆的人。我们在环球中心散步，江梅梅看到小狗就走不动路，不过那天很悠闲，我突然明白了半日闲。
江梅梅说她超级喜欢小狗，问我能不能写一篇小狗做主角的故事。
“我给你钱，给我写个小狗狗拯救世界的故事。”江梅梅说。
我不是拒绝江梅梅，我和江梅梅讲我平时写作会遇到的困难。“比如我写女主弹钢琴很厉害，可是我都没碰过钢琴，要写的话我必须要去了解钢琴的知识。”
“我会，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江梅梅说。
“富婆啊，你还会什么？”
“你想写什么，我可以学的。”
我和江梅梅讲我的一些写作理念。
我说：“爱情故事很好写，比如我前几天攒了一块钱去买我想吃的一个零食，结果我喜欢吃的口味卖完了，这就说明附近有个人和我口味一样，这时候你就可以写美丽的邂逅，故事就这样来了。不过现实自然没这么美好，我只想说，那个杀千刀的把我想吃买完了？”
“你想吃什么零食啊？”江梅梅问我。
“这不是重点吧，富婆。”富婆的关注点果然和我的不一样。
6
江梅梅有一天很失落，失落的江梅梅对我说，“无论发生什么，请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我一猜就知道，这肯定是有人不给江梅梅道歉的机会，心里面有不能释怀的遗憾。
“不要为了已经失去的委屈自己。”我安慰道。
江梅梅还挺好哄的，我给她看了一篇美好结局的爱情故事。“我喜欢这句「我喜欢你四处找我的样子，在十字路口，徘徊变得可爱」。”江梅梅说。好像这就哄好了。
“我也喜欢这句。”我说。
“我给你钱，你给我写篇甜甜的故事嘛。”江梅梅给了我这么多次钱我都没要，这次想让我正大光明的把钱收下。
“你不给钱我也给你写。”虽然我是穷鬼，我觉得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过了几天江梅梅问我写的怎么样了。
“我故事没写完之前是不给别人看的。”我虽然是这样说，还是给江梅梅看了。
我刚写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还有很多是我和江梅梅的对话，江梅梅问我可不可以加上她写的句子，我习惯性的说加钱。
江梅梅给我分享她写的句子。
“遇见你以后，我才敢走夜路。”
“我是你生命的一道光？是这个意思吧。”我说。
“哇，你能看出来里面的含义。”江梅梅很吃惊。
“小孩子的想法，我怎么会猜不到。我小学都不这样写了。”我说。
“那你要让着我。”江梅梅立刻转换成小学生的角色。
“你每次都约我在十字路口，是想让我找你，还是想看我徘徊的样子？”我问江梅梅。
“这都被你发现了。”江梅梅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我总是能猜到江梅梅想的，所以在我心中，我把江梅梅看作一个容易被人猜透心思的小女孩。
江梅梅的心思真的和小孩子一样，特别好猜。
后来我发现江梅梅真像个小孩子，能买买买就买买买，买不到就哭唧唧的，可能是太有钱了没吃过社会的苦。“你真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说。
7
我喜欢每天给江梅梅哭穷。这好像是我和江梅梅之间的默契。
有一天，我想到我之前用的手段了，我和江梅梅说，“你给我钱，我可以把故事写个美好的结局，你不给的话，我就让男女主家破人亡。”
“你怎么这样？”江梅梅问我。
我说你给我钱我干什么都可以。
江梅梅说：“我觉得我们价值观不同。”
“不同就不同，我就是没钱。”我说。
朋友说，你和有钱人在一起，总会让人家觉得你图人家钱。可恶，一毛钱没赚到还背负了这么个骂名。
我和江梅梅好多天不说话，有一天江梅梅约我在锦江边，我刚到就看到她蹲在地上。
江梅梅说刚刚她救了一只小狗，可是小狗甩了甩身上的水就走开了。我感觉到了江梅梅的失落。
我看着这小狗留下的脚印对江梅梅说，看，小狗送了你好多梅花。
“你好浪漫。”江梅梅说。
“我以后会养一只王八。这样就不怕它被淹死了。”我说。
江梅梅气的站起来然后又迅速蹲下了。“你真是浪漫过敏。”
“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吧，我猜你一定在想，我的才华是不是拿情商换的。”江风好像吹动我的思绪，我问蹲在地上的江梅梅。
“不不不，我在想，你是怎么在浪漫和不浪漫间切换自如的。”江梅梅说：“你有时候就像个笨蛋小狗。”
门不当户不对，可能是我太穷了吧。
8
我好像在一点点消磨江梅梅的热情。
江梅梅对我说她最喜欢的一句话：“茨维塔耶娃说，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延不绝的钟声。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江梅梅最喜欢的居然一句话居然不是我写的，心中莫名有点失落。
我给江梅梅说我生活的村子，房子漏雨，野草丛生。其实我想说，美好不止小镇钟声，还有花田遍野。不过我还是按耐住了浪漫。
“浪漫过敏。”江梅梅又这样说我。
我怎么会不懂女孩子想说的美好，有时候我想，万一和她说的美好一样，聊出感情怎么办。
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江梅梅，只知道江梅梅好有钱。
江梅梅的心思和小孩子一样，有时很难猜。
我知道江梅梅每周六都是来找我玩，我总是会推掉一天的事情，又装作很忙的样子陪她。可是两个周六了，江梅梅也不来找我玩了。
我猜江梅梅是故意躲起来了，想看我找她的徘徊时样子，我偏不，你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你。
我好像猜错了，我再也没有见过江梅梅了。江梅梅没有给我道歉的机会，虽然我还不知道哪错了。
确实，江梅梅遇到能忘记我的人了，嗯，江梅梅不找我了，也许是死了。死了也该给我托梦了吧？那今天该下葬了吧？土铺的够不够厚，别再爬出来。爬出来也肯定是先来找别人。该变成鬼了吧，变成鬼就别来找我了。哦，才过了一天。嗯，看来江梅梅确实是找到能忘掉我的人了。
每天都去三圣寺抽签，抽到上上签就去找江梅梅。
到我离开成都，都没有抽到上上签。不过好像是江梅梅先离开的我。
我最后一次现在成都的阳光下，就像站在你的眼睛里。
9
正如江梅梅所说的，该错过的不能算遗憾。
可能江梅梅去加州了吧，我想说，认识你很高兴。
江梅梅这么聪明，我明明没收过她一毛钱，她怎么就认为我只喜欢钱？
我没钱吃饭的时候江梅梅给我钱我没要，
我给江梅梅写故事的时候给我钱我没有要，
我贩卖深情的时候江梅梅给我钱我没有要。
我真应该把那几毛钱都要过来。
“我给你钱，你不要贩卖深情了嘛。”
“你有多少钱呢？”
为了让江梅梅有故事看，我拼命的写稿子，我喜欢把故事给江梅梅看。江梅梅会不会觉得我写故事很容易？江梅梅会不会觉得我写故事很慢？
我和江梅梅讲我的写作理念，我就是希望她能懂我。
江梅梅看了我这么多故事，怎么还觉得我是个不浪漫的人？
这还是学霸啊，真是笨死了。算了，以后就当不认识你这笨蛋。
我不了解江梅梅，就像江梅梅也不了解我，或许江梅梅很了解我，是我不了解她。
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我把江梅梅对我说的话当作遗言，我好奇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后才会留恋？
“我给你钱，你不要再贩卖深情了。”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把钱收了。
我在想，你会不会给我钱让我写道歉信，可我想说：“我哪里会写道歉信？”
故事不用写的太深情，反正你也看不到。
我猜你会和我说，我给你钱，把这篇故事删了吧。
好，只要你还理我。
我错过了一段友情，可是该错过的不能算是遗憾。
我是想你了，可我怎么把思念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