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来的店伙计
廖平的确没想到老周那么快就从根据地带回了自己的助手。
回到小店,老周一脸兴奋地给廖平介绍着何华的情况,“这孩子,枪法好,觉悟高,还读过书,断文识字,也会打算盘,盘点、汇账、追款啥的都没问题,最关键的是他是个男娃,我说廖老板,这次你可不能再抱怨组织不给你合适人选了。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这也就是我呀,和孙科长磨来磨去,不然的话……”
廖平坐在一边,上下打量着小何。对面的小何听着老周喋喋不休,腼腆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廖平很快看出了小何身上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碍着一旁滔滔不绝的老周,他并没有开口。
“俺要打鬼子,你刚才说的那些俺做不来。”小何突然抬起头,打断了老周的介绍,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
“鬼子嘛,会有你杀的,你现在的任务是配合火龙同志完成交通站的任务。”老周尴尬地笑笑,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严重的失误:这一路上他竟然忘了向小何交代他到交通站的工作。
“什么任务?”小何瞪大了眼睛。
“确切地说就是做看店伙计,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看店,卖卖货,偶尔送个情报,做个掩护啥的。”廖平耐心地解释着。
“不杀鬼子?”
“只在必要的时候,平时潜伏要特别注意保护自己。像今天的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不容许再次发生了。”
“那我不干,这和周大叔你原来说的不一样,我要转去战斗部队杀鬼子,你还是把我送回根据地吧。”小何说着,从背后一下拔出了那对锃亮的王八盒子,“啪”的一声重重地掷在了桌上。
屋里的两个老地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他们被小何这一举动惊得目瞪口待。
待了片刻,廖平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他拉了拉老周的衣角,“这边,和你说几句话。”老周会意地跟了过去。两人挑帘钻进了里屋,留下何华一人在外屋傻坐着。
屋里的两人凑近了脑袋,廖平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听我说,老伙计,你找的这,这小伙子吧,可能不太合适。你还是把他带走,送回根据地去。”
“唉,我知道,我明白,都赖我,来这的路上没有事先和他说清楚,这孩子苦呀,他们鲁庄整个村子都被鬼子毁了,屠了村,就只剩他一个,你没看那个惨呀,唉,再说,这地下工作总有个开始嘛,人家以前没做过,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好歹带带他,我相信他会是个好苗子。”
“你错了,老周,正是因为要对他负责我才会这么说,能打仗的不一定能做好我们地工,他这种性格在外人面前很容易暴露,一旦暴露,损失的可就是整个交通站,你我都担不起责任。”
“那,那,那也总要试试才知道嘛,你都不了解他,怎么能断定他就一定不行?”
“我们做地工的不能试,也不敢试啊,交通站是什么?是根据地上级组织的情报生命线,不是培养特工的黄埔军校!”廖平的一贯平和的声音忽然焦躁急促起来,老周吓了一跳,在他记忆里还很少见廖平这样发火。
外屋的小何表情木然地听着两个大男人在里面小声地争执着什么,也听不清楚什么,他知道是关于他的去向和安排,但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参加新四军。他要复仇,屠村之恨,不共戴天!
忽然他脸色苍白起来,身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挣扎地去够桌上的水瓶,手还没拿到水瓶,人却一下子晕倒到地上,老周闻声出来,慌了手脚:“啊,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后边的廖平冲上来,一个箭步抱起地上的小何,一摸他的鼻息,再一看小何的前胸隐约渗出血来:“他身上有伤!”他背起了小何,一边大步一边往后院走一边不忘扭过头来交代老周:“关店,帮我把着风,我给他处理一下。”
老周跑到前门,迅速把门板上好,把“打烊”的牌子挂了上去。
后院的卧室里,廖平把小何放到了自己床上,轻轻地解开了小何的前襟查看伤口,然后有条不紊地在布条上沾上了白酒,熟练地消毒着伤口,昏迷中的小何嘴里“嗯嗯”地吭着,额头上开始不断地冒出冷汗,牙关咬紧,但是竟然再没有发出更大的声响。
突然廖平像意识到什么,面前清瘦的身体营养不良,胸前却分明有两朵待放的“花苞”格外醒目,廖平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儿,他轻声嘟囔了一句:“这个老周!怎么搞的!”
临近傍晚,廖平从后院走了过来,一直在前屋凳子上坐等的老周迎上来:“他咋样了?严重吗?”
“还好,伤不重,是弹片,擦着前胸过去的。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我给他上过药,已经睡过去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跟你说,怕你着急,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敢休息,紧赶慢赶的,这孩子走得太累了。呵呵,路上我还和他说哩,这次这个人总算符合你要求了。”
“什么要求?”
“小伙子呀!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地只要男助手的嘛。”
廖平面色诧异地盯住老周足足有两秒钟,突然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长叹一声,“唉,我说老周,这个人,他真的是鲁庄老何的儿子何华?你确定你没有搞错?”
交通员老周被问得一头雾水,不明就已:“怎么,这个你还不满意?我说火龙同志,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小伙子呀!就是缺乏点地下斗争经验,我还是那句话,你下功夫培养培养不就有了嘛,这是你的长项噢,而且就现在这斗争形势,哪里再去找那么合适的人啊?”
“他,他,额……行吧,那替我谢谢组织吧。”廖平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的一切辩解都显得多余了。
“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老周关切地问道,说到底,那个艰巨的任务压得整个小组都喘不过气来。
“有进展,困难很大,不会那么快。”
“哦。也是,你有了助手,以后跑腿的事情可以让小何来做。”
“我知道了,放心,我会教他。但是我们说好,老周,如果过段时间,我仍旧觉得他不合适,你就和组织说,再换个人来,把他带回战斗部队。”
“一言为定!”
半夜里,小何从长长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猛然从床上蹿坐了起来。
一旁一直看护的廖平举着水碗递了过来:“醒了,喝点水。”
小何下意识地摸了下身上的伤口,再摸了一下后腰,硬硬的家伙没有了,他懊恼地唉了一声。
“你的一对宝贝我给收好了,放心吧。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会使双枪。”廖平语气里有明显的赞许。
“谢谢。”小何接过水一饮而尽,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身上,前胸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服帖地包扎好,他看了看眼前的廖平,脸突然红了。
“平哥你,你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不是何华,何华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昨天在鲁庄劫鬼子车队的时候……和我爹一起牺牲了,我是老何的女儿何(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