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苏秦背剑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地牢入口,轩辕晖等候已久,见了两人便赶紧迎了上来。
“李相夷,南千萍招了。”
周止天看向他:“招什么了?”
轩辕晖道:“昨日这二人下狱,住的隔壁。”
“今日我审那郭启文……就是那个瞎子书生的时候,她就在边上看着。”
“瞎子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我便上刑。”
周止天听得眼角一跳:“你上了什么刑?”
轩辕晖非常随意地耸耸肩:“苏秦背剑!”
周止天噎了一下:“然后呢?”
“他没什么反应,便提鞭子抽了几鞭,他还没喊,隔壁的南千萍就受不了,先招了。”
周止天低头摸了摸鼻子,只能说这小子误打误撞,杀鸡儆猴了。
几人一同下了地牢,一路迈过阴森幽冷的长廊,停在了一间牢房前。
那青衣瞎子书生双手在背后上下交叉,用铁链子栓紧后吊起,脚尖刚好着地。
身躯颤抖,面色苍白,不知道已经绑了多久。
这便是轩辕晖所说的,苏秦背剑。
对付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本该足够了,但他却生生挺了过来。
青衣上都是沾血的鞭痕,起码挨了六七鞭,也没吐露半个字,倒是个硬骨头。
另一边的南千萍已经哭成了泪人,见周止天他们过来,砰的一声跪在铁栏前:“李先生,你发发慈悲,救救郭大哥吧!”
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实在叫人心生不忍。
周止天试探性地侧目看向轩辕晖:“既然已经招了,要不……”
轩辕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手一挥。
立刻便有人走进牢中,将吊起来的郭启文放了下来,丢在铺草的地面。
郭启文瘫倒下去,偏过头看向周止天的方向,两眼无神,低叹了一声。
南千萍面露感激,止不住地道谢:“多谢李先生,多谢李先生……”
周止天摆摆手,南姑娘不该谢我,该谢轩辕大人宽宏大量,不与眼盲之人计较。
轩辕晖朝边上摊手,录事立刻递过来一本笔录,他顺手接了,撂给周止天。
“谢什么谢,本官只是给你面子。”
周止天接了审案记录,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根据南千萍先前的供词,那无头鬼杀人案,并非随机,而是早有预谋。
南千萍家中父母亡故后,便只剩下一个赌鬼兄长南康。
此人好逸恶劳,成日不务正业,只想赌博翻身,很快将父母留下的家底败了个精光。
南千萍迫于生计,开始务工赚钱。
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计本就是她的,如今又要做工,却没能换来南康半点良心发现。
一旦输了钱,便要回来狠狠毒打她一顿,将南千萍身上最后的银子都搜刮干净。
不仅如此,更因为欠下债务,联系了人牙子,要将唯一的妹妹卖出去做妾还债。
南千萍绝望不已,但她一介女流,在这样的世道里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连嫡亲的哥哥都这样对她,她还能祈求什么?
七日前,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打算一根麻绳抛上房梁,离开人世。
那时候,郭启文找了上来。
他说,这世道不公。
他说,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说,无头鬼会还她一个公道。
郭启文的眼睛看不见,漆黑的一双眸子不太聚光。
说起无头鬼的时候,南千萍却觉得,他那双眼睛在发亮。
南千萍没有过多犹豫,同意了郭启文请无头鬼一事。
当天夜里,无头鬼就来了。
南康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却只恨不得南康死。
往日传言里令少女肝胆俱裂的鬼怪,那一夜,在她眼里却像个英雄。
周止天翻完了记录,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南千萍蹲在地上,见他放下记录,连忙开口道:“李先生,点头请无头鬼的是我,想让南康死的也是我,与忘川酒馆无关,与郭大哥无关,与徐姐姐无关……”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罪孽。”
“我认罪伏法,你们放过郭大哥吧。”
听她沉声恳切地祈求,周止天叹息一声,看向轩辕晖:“她知道的,怕是只有这么多了。”
轩辕晖愣了一下:“你是说,郭启文知道更多东西?”
说着,他提起鞭子就要进牢里去,被周止天一把拉住:“行了行了,他不会说的,你为难一个瞎子做什么?”
轩辕晖满脸的不解:“那怎么办?”
周止天侧头,指了指那边的桌椅:“你坐,他不说,我来说。”
轩辕晖眼中迸发出兴奋之色:“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查清楚了?”
他这话一出,牢里毫无生气的郭启文刹那间便紧张起来,眉头紧皱。
“差不多吧。”
周止天抬脚走到桌边,笛飞声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坐下。
轩辕晖快步跟来,殷勤地给他倒茶,又顺手给笛飞声也倒了一杯。
“您说,您说!”
周止天端起茶杯,转眼看向牢中两人:“南姑娘,这无头鬼一案呢,你参与得太晚,怕是顶不下这样大的罪行。”
“就别白费力气了。”
南千萍面色一白,眼泪滚落下来,埋头在膝间低声抽泣起来。
沉默良久的郭启文开口了,声音很哑:“千萍,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循着声音将脸转向周止天那边:“李先生,不知道您查到了些什么,竟如此大言不惭地污蔑我忘川酒馆。”
周止天低笑一声:“你倒是硬气。”
“只是如今忘川酒馆已封,徐……不,风琴玉下落不明,你怕是没什么后盾了。”
他提起风琴玉三个字的时候,郭启文的脸色明显错愕了一瞬,本就苍白的脸更没了血色。
周止天放下杯子:“控制李十八尸体的,是千丝万痋吧。”
“无头鬼力大无穷,因为这力量本不是源自于他,而是他经脉里那成千上万的痋虫。”
根据那本册子记载,千丝万痋种下后,没被触发时,会龟缩在经脉中,呈假死状态。
连他袖中的母痋,也察觉不到这种状态下的千丝万痋。
他说完这句话,郭启文僵直的身影突然就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