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遭遇
温润如玉是老先生的常态，若是生起气来，便会不苟言笑。
陆长风从不与他谈什么神仙机缘、长生妙术，每当闻听此类问题，只会回一句“满嘴胡言”，但老先生明知卫渊的这些问题，都是从老道那听来，却从来都只劝导他要听老道士的话。
现在想想还挺矛盾。
少年回想起种种往事，又见陆长风此时摆一副泰然自若的无情模样，卫渊眼神露出一丝难过，心中更多的是害怕。
那姑娘为自己去取“灵运”，按照老道的说法，死不死都靠对方的运气了。
“先生，我知道你不喜欢管我的事情，可如今我快要死了，你就这样无动于衷？”
少年难得一本正经的说些话，言语间有无限的委屈。
穿越到这方世界，虽说有个师傅，但这十八年的记忆，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度过，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甚至为了生计，六岁开始便在书院扫地帮工。
而现在，还没来得及见识外面的世界，自己却要死了。
少年心头的苦闷都挂在了脸上。
陆长风对此仍无动容，只是解释道：“就算我让你交出井里的东西，也没人敢收下，同样也不会有人愿意带你离开。”
“谁说的……”
卫渊小声嘟囔，正要辩解说那位徐仙子愿意。
老先生却摇了摇头：
“九宫山你也不要想，跟那女子出镇，你会横尸山野。”
“......”
“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抢来的，从小镇到九宫山千里之遥，姓徐的那小姑娘，保不住你。”
“可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
卫渊身子一顿，怔愣间老先生已迈步向前，他赶忙跟上：“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陆长风长叹一声：“放心吧，我不会看着你死的。”
......
在含光寺附近待了一夜的外乡人，各怀心思。
从夜间守到天明，直至此刻太阳高悬也没再见“灵运”的踪影，但仍无人敢进寺庙查看。
只得守在暗中。
被老者抱在怀里的绿衣丫头，与被妇人搂着的白衣男童，两个娃娃可谓是相看两厌，相互瞪着彼此不挪动视线，似乎谁要是先收回目光的话，便输了一筹。
大眼小眼瞪许久。
老者抚了抚绿衣丫头的头顶，随即看向白衣妇人：
“霍夫人，既然已在陶宅看上了两条锦鲤，何必来凑此热闹？”
白衣妇人微微一笑，很是得体：“盘山真人说笑了，闲游难得遇上宝地，来长长见识也好。”
昨夜含光寺散发出的“灵运”气机，虽只有一瞬，可不论是青云山的盘山真人，还是玉华宗的霍夫人，都已断定这“灵运”在整座洞天中，怕是最大的一份。
对霍夫人来说，陶宅那两条鲤鱼已是囊中物，如今到此，的确只是为了凑凑热闹而已。
同样，她也想劝这位青云山的老真人，与其在这里守株待兔，倒不如去孙府凑凑热闹，毕竟含光寺的灵运......她觉得，不是他们可以承载的机缘。
但像她与盘山真人这等在山门中掌事的人物，向来猜忌颇多。
如此坦然劝说，难免会让对方觉得有弦外之音。
霍夫人想了想，抬手指向另外两处：“昨夜赶来的人很多，其中多半是些三流的山野散修，不足为虑，只是那对年轻男女与那位黄袍道人，需要掂量一二。”
男女是因为有着卧龙山与风情山的背景，而那黄袍道人......则确实是有些本事在身。
盘山真人同意这个说法，只不过神色却不在意。
真正让人忌惮的，也只有那位镇使而已，他露出笑意：“霍夫人怕不是忘记了，此间那位镇守使？”
白衣妇人恍然：“谢过真人点醒......”
但下一刻，两人俱是一静。
视线中，一道悬刀身影从远处跳步而来。
少女很快跃过七十九阶石梯，踏入一进门处的大雄宝殿。
“说好的只要到庙里，灵运自然会找上门？”
“这骗子......”
片刻，少女又从殿内走出，自言自语。
她四下瞧了半天，也没见着‘灵运’的影子，不由鼓起腮帮，等绕向二进门时，连步伐都变重了一些，像是故意闹出动静，好吸引‘灵运’的注意。
只可惜心思落空了。
径直走过大院，无视两处斋堂，停在佛塔下，周围忽有破空声响起，少女露出疑惑表情。
不觉间，四道身影已出现在近前。
这四人都是山野散修，在半道上结盟，他们此刻下来，自然不是脑袋冲动当了出头鸟，而是其中一人有独到本领，感知到了她身上，竟有张引灵符。
遂打算出手拿下。
仙府资源厚，世族衣无忧，山野散修路，富贵险中求！
仅此而已。
少女扫了四人一眼，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一起上？”
四人也没废话，分别从四个角度攻去。
她感到有些无趣，甚至连刀也没摸，毕竟这几人都是下三境的修为，在洞天福地中更是不堪。
正要出手打发，却见四人突然如遭雷击般进势全无。
少女神色一动，察觉到异常，脚尖点地高高跃起。
咻——
几乎就在跃起的同时，一道诡异黑影，从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穿过，还未等少女将黑影模样看清，身后便已风声赫赫，她头也不转，手平刀柄往下一按，刀鞘扬起正好挡下一记刀劈。
呛啷——
拔刀声！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少女身形猛然回转，半空长刀出鞘，一记力劈华山，直直砸向身后偷袭那人。
铛——
洞天内神通被压制，那人外家功夫不差，但彼此爆发力差距太大，刚一抬手，就被少女迎面的这记重刀，砸的往地面坠落。
嘭——
身影轰然落地，荡起一阵烟尘。
“你……”
落地那汉子瞳孔一缩，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姑娘娇滴滴的样貌，怎会有如此力道。
眼看那人想要退走，少女心头却有些气闷，转眼又是一刀劈去，那人立马翻身，双脚猛蹬地面，自身所学被发挥到极致，扬起大刀格挡，硬生生拉开了与刀锋的距离。
铛——
刀锋再次相撞。
看似拦下一招，却气息翻涌，喉头一甜便吐出一口鲜血，那身形魁梧的汉子，稳倒在地上。
“咳——”
汉子瘫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咳，都来不及去看对手，就全力像一边翻滚。
而不出他所料，下一刻，一把刀就砍在他倒下的位置，地面硬实的青砖登时裂开。
嗯？
少女脸色倏然一变。
她横刀劈完并不停留，迅速转身刀指侧方，刀尖正好抵住另外一道黑影的咽喉处。
身后那黑影反应极快，若不是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止住身形，恐怕已命陨当场了。
场中死一般安静！
他看了眼倒地的同伴，嘿声一笑，道了句：“姑娘好身手。”
“在下这就退走！”
说完，便知趣退了。
远处欧阳淳与秦合欢对视一眼——这少女什么背景？
魅手雷山与人联手，在少女面前竟讨不到半分好处。
雷山这人在燕回山一带名气不小，不谈他步入中三境的修为，单是那诡异身法与偷袭人的阴损套路，就让人难以防备。
然而在少女面前，他却只尝试了两遍就放弃，虽是有忌惮附近其他人偷袭的思量，但眼下意味着什么，已不言而喻。
霍夫人饶有兴致道：“可知是哪家的金丹境子弟？”
“不知。”
盘山真人皱起双眉，看向一处山林，那里陆续出现了许多道身影，皆着虞国官服。
该是随同御史出行的都卫。
霍夫人也注意到那些虞国御史，叹道：“罢了，我还是回去守好那两条锦鲤。”
盘山真人抱起自家小主，看着白衣妇人转身而去，思量片刻也不再逗留。
不管此处洞天出于什么原因没了禁制，可眼下朝廷御史已到，必将驱赶外人，重设禁制。
在此之前，当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其它福缘才是。
藏于山林的人相继散去，少女绕着佛塔走了两圈，干脆坐在原地，取出了引灵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