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承天之禄
“太子殿下！”
“太子。”
诸位大臣纷纷揖礼拜见，独留李选侍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英国公张维贤谨慎的审视着朱由校——心醇气和、无拳无勇是大多数官员的对这位天子的印象。
或许是因为长期在西李的荫庇下长大，朱由校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去结识群臣，更不用说去笼络统领中军都督府的张维贤了。
虽说交流甚少，但今日一见，朱由校却是出人意料的给他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朱由校眼珠漆黑而大，眼神却是不怒而威。
韩爌和刘一燝也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
方从哲作为内阁首辅，自然是知道太子的秉性，此刻频繁的向朱由校投去目光，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朱由校变化如此之大。余光瞟到了一旁的朱由检，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觉得这位五皇子在这场移宫闹剧中扮演的角色并不简单。
此时的朱由检目光平静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真正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得，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自己就不应该跟着过来，多他一个尚未封王的皇子场面未免显得有些轻佻。
“母后，儿臣的事便不劳您操心了。”朱由校将目光放在西李身上，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作为朱由校的养母，她倒是也配得上这一句“母后”。
只是从今往后，她都只会以“选侍”的身份苟活下去。
“你……”西李不甘，想要反驳却瞥见了诸位朝臣饿虎扑食般的眼神。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韩爌越众而出：“先皇归天，恭请皇太子返居慈庆殿，择日登极！臣等定当矢忠不二、竭尽所能。”
方从哲闻言，立马上前逢迎道：“恭迎皇太子返居慈庆殿，早登大位！”
余下诸臣莫不应声附和。
虽说党派有别，但此时此刻大家的立场都是相同的。
“娘娘要好好保重身子啊。”朱由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西李，凭心而论，他在诸位重臣面前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再不识趣便真是要玩火自焚了。
西李自知今日之事已成定局，也是温顺的闭上了嘴巴。
朱由校一把拉着朱由检的手，就往乾清宫外走。
只见乾清宫外的宫道上，锦衣帅骆思恭统率着几十名身着甲胄的百户将军半跪在地，向朱由检与朱由校两兄弟插手作揖，行礼唱声。
朱由检在一瞬之间感到有些恍然，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留下来单独面对西李怒火的准备，但是朱由校的这一举动彻底打乱了他的安排。
兄长朱由校的举动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朱由检拉着朱由校踏上龙辇，而刘一燝与张维贤则是亲自升辇，向文华殿赶去。
“皇兄这是何意？”朱由检内心有些纠结。
这般举动倒是让他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位兄长的内心想法，这之后的诸多谋划可是有些难以开展啊！
朱由校倒是不以为意，紧握住了朱由检的手，略带轻松的语调调侃朱由检道：
“弟弟将我骗出那乾清宫，自己反倒是有些后怕了？”
他安抚着朱由检，继续缓缓的说道：“少年天子本就寸步难行，吾弟日后更应当勤勉好学，早日替为兄分担重任啊！”
纵使历史上朱由校与朱由检感情很好，但也不至于好到直接以江山社稷相托吧！
朱由校说的越是情真意切，朱由检心中越是惊恐难安。
不过好在眼下的第一步棋终究是平稳落子了。
谈话并未持续多久，龙辇便在文华殿前停下了。
朱由检一下辇车就听到了方从哲那熟悉的声音：“恭迎皇太子登临文华殿，主持大局。”
其余众臣莫不点头称是，恭请嗣君进殿。
朱由校点头以示回应，大步向前，拉着朱由检就往文华殿内走。途经殿门之时，朱由检回头环顾，在人群中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方从哲、杨涟、张维贤、刘一燝、韩爌……这些重臣日后如何任用已经是摆在了皇兄朱由校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昂首踏入文华殿，朱由校这才放缓了脚步，回视来路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被群臣环绕，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首当其冲，俯首跪拜，放声高呼起来。不过片刻，诸位朝臣便纷纷如同蹦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齐呼万岁。
革带罗裳，文臣武将。莫不五拜三叩，俯首称臣。
虽是尚未到登基大典，但是大家伙都心里清楚，此时此刻正是向新皇表献忠心的大好时机！
“平身吧。”朱由校轻轻招手，丝毫看不出日后木匠天子的形象。此时此刻，他就是这大明皇朝新的御龙之君！
朱由校再次拉着朱由检，直直的拽在了御案前。他几乎是用不可置疑的语气向群臣吩咐道：
“朕之五弟由检，性情温顺、德行端正，择日封王。至于封号嘛……”朱由校认真的看着朱由检，温柔的说道：“信王可好？”
“陛下所言甚是。”方从哲觑了一眼朱由检，点头回应道。
作为第一个赞同的顾命大臣，杨涟与刘一燝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反驳的理由。毕竟朱由检始终要封王，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反倒是一向淡定的朱由检此刻有些迷茫，在一瞬之间他的脑海中涌现出了大明王朝百年来的历史进程。
惶惶之间，他仿佛看见了清军铁骑践踏中原的惨像，他仿若看见了天下黎明百姓因为税收之苦而奋起反抗的无奈。他感叹着江南水乡，黄河沃土最终沦陷于无休无尽的战火之中。他悲叹代代英豪成为朋党之争的牺牲品。
这最终的幻想在崇祯皇帝的煤山上吊完成了终止，在历史上朱由检绝望的眼神中开始了一轮又一轮新的纷争。
迫窜良将，夷其脚服。屡蹶复兴，承天之佑。他周云端往后便是这大明信王朱由检，这天下福祸便承担在他尚且瘦小的臂膀之上了。
这朝堂诸臣便彻底成为了他与天博弈的臻白旗子，也注定了他将会成为天子手中一把可供驱使的利刃。
此时此刻，皇宫内外传来了杂乱不停的钟鼓敲击之声，天下庶民，京都官员在熟睡中被逐渐唤醒。
在得知帝王薨逝消息的短暂震惊中逐渐恢复平静，在不知不觉之间一个全新的朝代应运而生。
朱由检看着紫禁城内流光溢彩的宫灯，不禁心生感叹：
“承天之禄，这纯臣，他朱由检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