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组成和凝聚力

直到公元前129年，骑士的成员中既有元老也有非元老公民。所有的元老都是公共马骑士，保有他们的公共马和在18个百人队中的地位。(68)这是因为百人队大会和元老院从根本上讲是两个不同的政治机构，前者是由全体公民组成的大会，而后者是顾问议事会。(69)这意味着骑士百人队的1800个席位中总是有300个被元老占据。(70)其余的公共马骑士都是元老的儿子或其他男性亲属，比如堂表兄弟或侄甥，或是没有元老亲戚的富有公民。(71)人数更多的自备马骑士群体来源更加多样，虽然他们同样富有，因为必须满足骑士的财产条件。这意味着元老和骑士二者之间没有明确的区分：元老就是骑士。把他们成为一体的是以任何被要求的身份为共和国服务的精神，无论是作为文官还是军官（domi militiaeque）。这一表达的字面意思是“在国内和战场”，涵盖了元老作为行政官、代行政官或公民所必须扮演的民事和军事角色。(72)

强调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李维的史书在此事上很有误导性，他把骑士等级描绘成甚至在共和早期和中期就形成的一个介于元老等级和罗马人民之间独立且界定清晰的群体。李维最早使用这个表述是在他对公元前440年的描述中，称斯普利乌斯·麦利乌斯（Spurius Maelius）是个“来自骑士等级”（ex equestri ordine）的富人。(73)这种表述对公元前5世纪而言时间不对，李维的描述受他本人对于奥古斯都时代独立的骑士等级的看法影响，当时元首重新强调了骑士在共和国中的位置。(74)在李维笔下公元前403年的事件中（公民第一次志愿带着自己的马匹参加骑兵），他写到元老们如何以大家长的口吻对骑士和人民大加赞美。(75)甚至更引人注目的是李维对公元前210年的描绘，当时为舰队筹款的计划得到了国家各组成部分的拥护：“骑士等级遵循了元老院的共识，平民又跟随骑士等级的共识行事”（hunc consensum senatus equester ordo est secutus, equestris ordinis plebs）。(76)任何熟悉奥古斯都和提比略的荣耀诏令用语的人都可以看到后来的帝国政治话语在这里的影响。(77)公元前3世纪的罗马人没有骑士等级的概念，更无法想象不同于元老的骑士等级。

相反，我们在共和早期看到的骑士是统一的骑兵贵族，构成了韦伯式的职业身份群体，由他们的官方功能所定义。(78)此类群体通常通过荣誉、身份象征和意识形态来赋予自己的地位以意义，就像本书导言中所讨论的。罗马贵族由骑士的virtus所定义——这个基本上无法翻译的词表示“勇气”或“英勇”，但也代表了罗马男性（vir）所意味的一切。(79)公元前5世纪和前4世纪时，罗马非常重视庆祝它的骑兵所取得的成就和胜利。传统上，其中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公元前499年或前496年的雷吉鲁斯湖战役（Battle of Lake Regillus），当时罗马人确保了对拉丁同盟的胜利，这要归功于双子神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在关键时刻的显灵。(80)为了向他们对这场战役的贡献致敬，人们在罗马广场的南边建起了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神庙（有时被称作卡斯托尔兄弟神庙），于公元前484年落成。(81)双子神成了罗马骑兵的守护神，醒目地出现在钱币上，他们是唯一得到如此荣耀的骑兵武士。(82)按照哈利卡纳苏斯的狄俄尼修斯的说法，雷吉鲁斯湖战役后不久，罗马人设立了每年一度的骑士游行（称为transvectio equitum）。公共马骑士会穿着特拉比亚袍（一种红色或紫色的短托袈），骑在挂着仪式性胸牌（phalerae）的白马上。(83)游行代表了对作为统一社会群体的共和国中最富有和最杰出的公民的赞颂。(84)举行庆祝的日期是7月15日，即雷吉鲁斯湖战役胜利以及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节那天。(85)不过，李维、瓦雷利乌斯·马克西姆斯（Valerius Maximus）和伪奥雷利乌斯·维克托尔（Pseudo-Aurelius Victor）的作品中还有另一个传统，认为游行制度是监察官昆图斯·法比乌斯·马克西姆斯·鲁里亚努斯（Q.Fabius Maximus Rullianus）于公元前304年设立的。(86)为了调和这些不同的故事，有人不无道理地提出，鲁里亚努斯并未发明这一仪式，而是把游行从赞颂罗马骑兵变成专为赞颂公共马骑士。(87)这可能是对作为自备马骑士服役的公民人数日益上升的反应，试图更精准地显示18个百人队及其成员的威望。

除了上述集体仪式，公元前4世纪时，骑士的勇武也在个人层面上得到赞颂。有一些关于该时期擅长骑马单挑的罗马贵族的故事。特别是从公元前4世纪40年代开始，所有此类关于单挑的叙述都包含了马上作战者。(88)其中最令人难忘的故事以提图斯·曼利乌斯·托尔夸图斯（T.Manlius Torquatus）为主角，此人是那位同名执政官之子，他不顾父亲让他在敌方拉丁人面前稳住阵脚的命令，进行单挑。(89)他的抗命是托斯卡纳武士格米努斯·麦基乌斯（Geminus Maecius）的挑衅所致，后者表示会让他瞧瞧“拉丁骑士要比罗马骑士出色多少”（quantum eques Latinus Romano praestet）。(90)在展示骑士本领时，托尔夸图斯刺中了麦基乌斯坐骑的两耳之间，把敌人从马背上掀翻在地。老曼利乌斯·托尔夸图斯后来以抗命为由处死了儿子，向所有试图越阵而出的罗马人发出了警告。这个故事表明，曼利乌斯和其他年轻人非常为自己的骑术感到骄傲，这构成了他们跻身贵族的社会活动的一部分。

年轻人无疑花了大量时间来训练作战本领，让他们可以在骑士的勇武方面出众。麦唐内尔（McDonnell）认为，罗马在这一时期获得的财富、资源和奴隶的不断增加，使得贵族青年有时间和空间致力于这些活动。(91)以纪念碑形式颂扬骑士美德的罗马将军骑马的荣誉雕像最早出现在公元前4世纪，这绝非巧合。(92)公元前338年，罗马广场上竖起了执政官盖乌斯·麦尼乌斯（C.Maenius）和卢基乌斯·弗里乌斯·卡米卢斯（L.Furius Camillus）的骑士形象的雕像，以此向他们战胜拉丁同盟致敬。(93)正如李维所指出的，在这个时期之前，此类纪念碑在罗马并不常见。(94)但很快，双子神庙前又竖起了一座骑士像，向打败赫尔尼基人（Hernici）的昆图斯·马尔基乌斯·特雷穆鲁斯（Q.Marcius Tremulus，公元前306年的执政官）致敬。(95)老普林尼提到，奉献骑士雕像的习俗承自希腊人，后者会竖立这类雕像，用来向赛马或赛车比赛中的英雄运动员致敬。(96)使用这种风格的纪念碑来纪念军事胜利是罗马人的发明，证明了骑士对共和国延续的重要性。(97)骑士的美德代表了罗马贵族的基本特质之一，为这些富有的精英提供了有凝聚力的存在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