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奴仆
随着喊杀声大作，拱辰门外的石桥外，无数火把举起来。
有数百贼寇，已经完成了集结。
数百贼寇抬着木板冲上了石桥。
此刻流寇直接扑上了木板，随即有几十个人扛着一根巨木-----不知道是谁家房子的大梁。冲到城门下，就用锤击城门。
刘正心中冷笑：“你们不想一下，我为什么不拆桥吗？”
守城要义第一，就是坚壁清野，将城外一切有利于敌人攻城的物资清理掉。
而这座石桥，按一般文官守城自然要拆掉。
而刘正却要保留反击通道。
同时，也要保留敌人进攻通道。
保留反击通道很多人还能理解。保留敌人进攻通道是为什么？
是为了火力打击。
每一个男孩子都有一个打仗的梦。所以他听过打仗的故事中，就有很多将敌人诱入预设火力阵地做法。
城外石桥，宽不过三四米，能容两辆马车同时通过。
刘正早已调集了城中火器，等在这里了。
刘正检查了巢县府库。居然有三十多门虎蹲炮。很多铭文都是嘉靖年间的。那是嘉靖倭乱的遗产。更让刘正惊讶的。这批火炮，除却有一些因为保存不当。朽坏了。
大部分质量其实比刘正遇见崇祯年间的火器要好。
大明火器质量与大明腐败成反比。
此刻正是轮到他们的时候。
只听刘正一声令下。
刘正将虎蹲炮分成三组，依次开火。
全面用得霰弹，无数弹丸将石桥扫灭一空。在黑暗中，不知道多少人被打死打伤。
巨木也滚落到了护城河之中。
桥上火把也统统熄灭了。偶尔有几个落在地上还缓缓燃烧的火把，照亮无数尸体。
“此间事了。”刘正暗道：“张献忠只要脑子没有被驴踢了，他就不会再攻了。”
“只是------”
刘正担心刘显。
“六叔是第一次独立作战。”
他不去看城外，转头城内的战斗。
只看见一个尾声。
刘显已经控制了局面。
对面已经崩溃了。
这让刘正更奇怪：“如果我是张献忠安排人潜伏进巢县，必用精锐，怎么用生手啊？”
片刻之后，尘埃落定。刘显押着俘虏上来，说道：“已经拿下。”
刘正细细看了俘虏。
从俘虏的衣服，手掌，脸色。确信这个人应该是巢县本地人。
“派人去请方举人。”
刘正心中暗道：“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有惊无险，但刘正是真的惊到了。
方名荣连夜赶来。
刘正让方名荣审问，他在一边看着。
方名荣说道：“一定给刘公子一个交代。”
但一直到天蒙蒙亮，
俘虏中还没有人开口。
方名荣已经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了。说道：“刘公子，此人乃是赵家家奴，赵狗儿。”
“老子姓王------”这个活口终于开口了。
方名荣听此人开口，立即说道：“你也是一条硬汉，方某佩服。想来你也看出来，不管你说还是不说，有些事情都能查清楚。不如痛痛快快说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不得。”
这个活口咳嗽两声：“也是。这些人都不配来问我。刘正，你也算个人物。你问吧，我知无不答。”
刘正旁观审讯，是看见这个俘虏如何被拷打的体无完肤。对此人的硬气，也是佩服的。说道：“好。你只能将情况说清楚，我保证给你一个痛快的。”
俘虏冷哼一声：“做今日事，就没有想过好死，痛快不痛快的，无所谓。”
“张献忠什么时候将你安置在城中做细作吗？”
“我不是张献忠的细作。”
“夜袭城门不是张献忠安排的？”
“不是。是我主动的。我们准备迎张献忠入城。”
“主动？”刘正大吃一惊，说道：“你不知道张献忠是何等人？他一旦入城，城中百姓能活下去的不多了。”
“我要的就是他们死。”
“我王家也是书香门第，高祖曾中举人。后来败落。朝廷赋税日重，不得已求了赵一韩这个狗贼，托庇赵家门下。田产虽然记在赵家名下，不过是免税而已。但是姓赵的中了进士当了官。我家的田，就是他家的了。我从小父母双亡。他就真当我是赵家的奴仆，取名赵狗。赵狗。”
说到这里，俘虏激动起来：
“大丈夫一生，岂能为狗？”
“不怕告诉你。我等百余人全部是不甘为奴之人。”
“今日事败，死则死矣。我在下面等着你们，等着你们。”
浑身是血，已经看不清楚面貌的人。只有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依旧明亮无比。
刘正沉默了。一摆手让人将活口带下去，其他人也散开。刘正问道：“方兄，有些事情是巢县的事情，我本不该多问，但是事关巢城城防，我问一句，征召的壮丁中，奴仆多吗？”
方名荣沉默片刻，说道：“有三分之一吧。”
“怎么这么多？”刘正大吃一惊。
方名荣说道：“城中百业兴旺，有很多商贾，所以奴仆少一些，如果算到城外，其实只会多不会少？”
刘正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没有想到，他以为固若金汤的城池。居然有这么大的纰漏。
“怎么会这样？”
方名荣说道：“嘉万以来，士大夫之间，竞豪奢，并土地。这在江南江北，其实是寻常事。”
虽然这样说，方名荣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圣贤书可没有教人，迫人为奴。
刘正从河南一路走来。本以为江南的情况好一点，而巢县市面上也算繁华。但是此刻真正听到这个数据。刘正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本能告诉他。
“江南是一个烂摊子。”
“这个经济结构绝对不能成事。”
刘家也是地主，但是刘家的奴婢并不多。
这是经济结构问题。
因为北方地薄。
地薄到什么程度？
一家人努力耕种土地，产出的只够自己吃。甚至还未必能吃饱。
土地没有兼并的价值。
地主兼并土地后，给佃户租种，朝廷赋税轻一点，还能有一些收益。而这些年朝廷加税，天灾不断。就算是正常年间，土地兼并都没有利润可言。
这种情况越往北方越普遍。
但，南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