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崇祯十四年

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

刘正完成了一次心灵进化。

苏轼说：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在此之前，刘正本质上，还是一个普通人。所做所为，不过是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

但在一次次生死磨砺，看到人间疾苦。才慢慢生出豪杰之气。

大抵是见过了，看过了，经历过了。才知道，一身生死寻常事，放眼天下有不平。

欲有作为于天下。

这才摸到了天下大勇者境界。

但该怎么有作为于天下？

刘正闭门数日。冷静思考，等高名衡，刘元斌都走了，这才出门。

已经过了年，是崇祯十四年正月了。

袁枢早已派人等候多时了。知道刘正终于出门。立即派人来请。

“贤侄，这几日可好？”袁枢对刘正的表现很满意。

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学生。

不管反省了什么，态度表现很好。这就是好学生。

而且袁枢也明显感觉到，刘正精气神有一些变化，更加从容平和了。

“师叔教诲，小侄反复思量了。的确是我有做错的地方。”至于刘正反省的东西，与袁枢自己所想的东西，是不是一样，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袁枢也就没有细问，孩子认错态度良好，为什么还要抓住不放，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许定国已经去山西赴任了。我想你以典史之名，掌控整个雎州乡兵。对了，”袁枢将自己早就写好的帖子，递给了刘正，说道：“这几日过年，家中太忙了。上元节有空。我就带小女去拜访老夫人。”

自然是要将袁小姐与刘正的婚事定下来。

这一段时间，不仅仅刘正在自我反省。

袁枢也在反省。

他反省的最大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定要有兵权。

许定国怀有二心，刘元斌不将他当回事。这些事情他都一一记在心中。也越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天下不是当初的大明天下了。

之前他袁枢在朝廷有人。很多事情上，地方官府都要听袁家的。

但现在，地方官府其实已经无能为力了。

高名衡堂堂一巡按，也要好生相劝。

袁枢指望官府是不行了。自己手中必须有兵。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袁枢手中不缺少壮丁，不缺少武器。就是缺少将领。

刘正成了他的女婿，让刘正掌管雎州兵马。袁枢才放心。

刘正说道：“多谢师叔抬爱。只是，小侄恐怕不能留在雎州了。”

袁枢顿时皱眉，说道：“你这是何意？”

刘正思考的结果之一。那就是一定要离开雎州。

一来是雎州本身的劣势，距离开封太近了。

卷入李自成明朝三次开封之战。雎州能不能独善其身？

刘正不知道。

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其次，就是袁枢这个人了。

袁枢不要看吊儿郎当，各方面不怎么样。但他偏偏是一个忠臣。

这就很不好。

经过在雎州一系列事情，刘正明白了一件事情，在大明朝廷，越是忠臣，死得越快。在河南样的危险的地方，如果真的左右逢源，闯来降闯，官来降官，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但是袁枢偏偏是忠臣。

刘正自然不能跟着袁枢混了。

他没有为大明王朝效死之心。

“师叔所说的对。”刘正说道：“忠孝乃人之大节，祖母年迈，小侄实在不忍心让祖母在这战乱之地，有个万一，小侄实在是百死莫赎了。”

袁枢怎么听不出来，刘正这是用他说的话来堵住他的嘴。

袁枢直接问：“你不看好河南局面？”

刘正反问道：“官如此，兵如此，师叔就看好吗？”

“准备去什么地方？”

“江南。”

刘正心中默默计算过。在河南，简直一天安生日子就不要想了。去江南。大概在弘光元年，也就是四年后。才会有战事。这四年时间，就是转机所在。

如果能建立一番事业。抗击鞑虏。再好不过了。

如果不能，那就扬帆出海，不为虏臣。

“你一家子跑到江南，何以谋生？”

“小侄家中还是有一些积蓄，再者小侄还是有信心在江南谋生的。”

堂堂穿越者，怎么可能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袁枢沉默片刻，说道：“你可知道，我想把女儿许配给你。”

刘正不是傻子，袁枢很多事情做得已经很明显了。他也看得出来。

“谢师叔厚爱。”

“但，你如果去了江南。这一件事情，可就作罢了。”袁枢盯着刘正，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袁枢这一番话，有几分生气的意味。刘正一走，他手中就没有可用之人了。而且，刘正留在雎州，依附袁家。袁枢嫁女也方便。但是刘正千里迢迢去江南。

谁知道是什么局面？

袁枢又怎么能将爱女嫁给这样的人。

刘正微微一笑。袁小姐的相貌在刘正心中闪过。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可惜。

袁小姐人品气质，都很不错。

是他来大明之前，想都想不到，够都够不着的名门佳丽。

但区区一个女子，动摇不了刘正之心。

“那就当小侄与令爱有缘无份了。”

如果刘正说个软话，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但此言一出，袁枢更生气了。

敢情，是我上杆子要嫁女儿啊。

“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袁枢说道：“你家数百人，在河南地面上有多危险就不说。到了南直隶。你有路引吗？你有通关文书吗？你以为，随随便便数百人。还带着武器，就能横行南直隶，过江去江南了。”

“想得太美了吧。”

而今中原战乱。

各地官府对人员流动，特别是从江北而来的人员流动，有了很多管制。

刘正一家人全副武装，数百将士。说是流寇，都有人信，地方官府根本不会让他过的。特别是长江一线。

刘正到底是经验不足，他没有想过这一件事情。抬头看向了袁枢。行礼说道：“还请师叔帮忙。”